客栈二楼,陈新郎一把推开客房木门,蒋鶴倚床榻而坐,而蒋芸芸则是在床榻之上,小脑袋埋在膝盖间,掩面无声。
父女二人身上被种下了禁制无法行走,蒋鶴无力的抬起头颅瞥向推门而入的陈欢,心中咯噔一声。
一向冷漠不近人情的陈欢眼中有了别的东西,而能让这张棺材脸有了色彩的人,唯有,看来那位大人已经回来了.
这一瞬间已经让蒋鶴怅然若失,如果武秀真的失踪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尽管以武秀的实力这个几率渺茫了些,但希望总归是希望,有一分便是好的,只是现在未免破灭的有些让人猝不及防。
一路上蒋鶴虽然本本分分,但从未放弃过逃跑,一直在寻找着机会,跟着武秀是有鸡犬升天的机会,毕竟这样的天赋心性,未来成就绝对不会低,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上掉的馅饼即便不砸死人,也能给你砸个够呛,
以那位大人的天赋实力,加入任何一方势力都会得到那些前辈高人的悉心教导,无数资源倾斜,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不过这前提是身世清白。
这让他想到了遇到武秀后发生的事情,可谓是一路走一路杀,无论是野人帮还是飞鹰寨,只要发生冲突,必定将对方诛灭满门,不留活口,其实这种事情完全用不着灭门,在蒋鶴这样的匪盗看来甚至都有些丧心病狂。
除非他是想要掩饰什么,而这位大人掩饰的东西,很可能足以成为自己和女儿的催命符。
到了客栈后,武秀突然消失让他觉得有机可趁,所有金银皆在马车中,便决定趁此机会卷走金银,带着蒋芸芸找一处安详之地,就此金盆洗手颐养天年。
魏殃铁了心当走狗,陈欢也是决定一条道走到黑,一路上自然免不得要麻痹二人,他认为只要避开武秀就可以顺利逃离,然而没想到的是,虽然武秀没有回来,他却还是功亏一篑。
事实上第一个察觉蒋鶴父女异常的并不是魏殃,而是陈欢,只不过他并没有声张,只是悄悄控制了二人。
“大人已经回来了。”
陈欢淡然开口说着,面容冷酷,却是藏不住瞳孔深处那抹色彩,似是与二人分享着喜悦。
只是这份喜悦不是蒋鶴与蒋芸芸所愿意听到的,二人从决定逃跑那一刻便是背叛,便知道一旦被抓到的下场。
那位大人虽然看上去眉清目秀,身子纤弱但却是心狠手辣之辈,一个照面便灭了自己野人帮数百号人,更是在被打劫未遂后,亲自踏上飞鹰寨,杀了他们一个鸡犬不留,睚眦必报之心昭然若揭,怎会容下一个叛徒。
蒋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一切都是我的错,蒋鶴愿意以死谢罪,只求大人能够放过小女。
陈兄弟,大人看重你,求求帮忙说说情,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只要你开这个口,大人一定会答应的,只要大人可以饶恕小女,蒋鶴愿死,蒋鶴愿死!”
“父亲,要死一起死,芸芸绝不独活!”蒋芸芸猛然抬头吼着,眼含泪花。
蒋芸芸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带着自己离开,他觉得那位大哥哥虽然人很冷酷,但心肠不坏,相反对自己还很好.
她也很喜欢到处游览山水,看一方风土人情,只是父亲的话她不能不听,她没想到如今闹得这般严重,早知今日她便不跟着父亲走了,若是自己不走父亲也一定会选择留下。
“傻丫头,你说什么傻话,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知道吗!”
“蒋鶴,我欠你的一条命,今日加倍还你!”
陈欢并不是真的性子耿直,吃了这么多年的盐巴,自然会有自己的心思,有着自己的行事准则,若非蒋鶴救下他将他带到武秀的面前,也就没有今天的陈新郎。
蒋鶴父女也不是闲着无事赶着武秀失踪出去四下散心,反而是逃跑被自己抓了回来,当然这些事情魏殃并不知情,因此只要他隐瞒了这一切,蒋鶴父女便可以活下去。
“我没有拆穿你们私自逃跑的事情,也只当是大人失踪时,你们外出好好`了一番,但是若有下次,陈欢必定手刃之!”
他可以帮着蒋鶴父女开脱,一是因为蒋鶴救过自己的命,自己负伤之时蒋芸芸亦是悉心照料,二则是两人只是想逃走过安逸日子,并非是要对大人不利,
若是两人有武秀不利的想法,陈欢会选择将一切摆在台面,然后试着向大人求情,但绝不会选择隐瞒,因为大人对自己不止是救命之恩,更是再造之恩。
“谢谢陈兄弟,谢谢陈兄弟,但凡日后兄弟有用得着地方尽管说,刀山火海我蒋鶴绝不推辞.”
对蒋鶴这种在刀尖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亡命徒而言,若说不怕死是假的,但也不会太过畏惧死亡,相比自己的生死,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女儿,所以这次他内心对陈欢是充满了感激的,不管陈欢是否是出于报恩,但他对陈欢心中的感激可是未曾减少半分。
“走吧,大人,还在下面等着,莫要说漏了嘴!”说着陈欢解开了两人的禁制,二人起身活动手脚跟着陈欢缓步下楼。
“大人,人带来了。”
桌面上已经摆满了佳肴,魏殃坐的端正笔直,手置于膝,虽然不是第一次同坐一桌,但在这位大人面前他仍是有些拘谨。
武秀顺手夹起一块烧至金黄的飞禽肉送入口中,头也不抬道,“魏殃,你认为此事该怎么处理。”
魏殃心中是无所谓蒋鶴生死的,但这次大人开口,想必多半是想看一下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和能力。
“大人,此二人不能留,当杀之!”魏殃百般思虑,遂缓缓道出。
“大人,他们只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刻四下游玩罢了,罪不至死……”陈欢看着情势不对,连忙插话。
魏殃却是毫不客气打断了陈欢的话,语气严肃接着说道:“凡有二心者,皆不可留,一次不忠一生不忠。”
魏殃这么说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虑,其一他是大人的走狗,只忠于他一个人,所有的事情当以大人为先,其二,作为走狗不四处乱咬人,想做什么?拉帮结派吗?
蒋鶴父女站在那一席红衣后,低着头颅,此刻谁都可以说话,唯独当事人不能站出来为自己自辫。
而听到魏殃坚持贯彻弄死自己的原则后,蒋鶴亦是心中愤怒不已,他不在意自己的命,可是女儿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那如虎豹雄浑的肩头亦是控制不住颤抖。
陈欢看向魏殃,眼神如万载寒冰似乎都有了插他两剑的想法,他不明白魏殃为何一定要置蒋鶴父女于死地,而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没有看到,不作丝毫理会。
“大人,他们当时外出并不知道大人失踪的事情,算不上不忠,大人大量,若是既往不咎,我愿亲自监管二人,若有背叛之心,定杀不饶。”
不过他却是冤枉了魏殃,他可从来没把蒋鶴放在眼中,在魏殃看来蒋鶴不过匹夫之流,怕是这辈子再也别想斗得过自己。
魏殃是一个很有觉悟的人,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要走的路,今天就算走出了第一步,出人头地才是目的,至于过程,别人怎么想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与他魏殃无关。
走狗不需要能力,忠心即可,主人越强,走狗俞凶,这份差事是魏殃可以胜任的,因为这,无论在哪向来是得罪人的活儿,
无论对手还是自己人这边,都不讨喜,可是不四下乱咬一通,又怎么获得主人的偏爱,哪怕为此得罪了陈新郎又如何。
咚咚,手指敲击木桌的声音传来,魏殃发现这位大人似乎很喜欢在思索的时候用手指轻叩一些物体,比如桌面,或者说椅子扶手。
不得不说魏殃观察细致入微,武秀确实是有这个习惯,不过他在考虑的并不是眼前的事情,区区蒋鶴父女的生死,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他们选择背叛,不过是手起刀落而已,从来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陈欢的想法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过是想报恩罢了。
既然他想报恩,那给他这个机会便是,在他看来,陈欢可是比蒋鶴父女有价值多了,一旦还了这救命之恩,他们之间也就没有纠葛,这种小事没必要拒绝。
“我并不在意你二人生死,看在新郎的面子上我可以既往不咎。”武秀放下竹筷,置于瓷器碟盘,发出清脆叮当的声响。
蒋鶴父女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若不是陈新郎,自己父女怕不是要横尸郡城街头,感恩的同时,也是暗暗记下了魏殃一笔。
听到武秀的话,不予追究,也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更没有针对自己的言论评价,魏殃也是神游天外,刚刚大人没有制止他对蒋鶴“落井下石”,说明大人是赞同的自己做法的,或者说即便不赞同,自己的做法亦是大人所希望看到的,看来自己是做对了。
……
夜里,武秀让魏殃通知几人连夜出城,一群人不知所以,但还是选择照办,亥时,两辆马车相继冲出郡城。
而城中某座守卫森严小院中,“公子,他们已经连夜出城,好像察觉到什么。”
“他还是万年前那个人吗,被发现了如何,还不是灰溜溜逃跑,集结人手,在他们离开平卢郡之前给我截住他们。”
月光之下,衣衫华丽的公子嗤笑着,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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