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尸河来

    
    阿梨身子一僵，面色有些怪异。
    难不成要告诉他自己被“他”所迷惑清醒不过来么？想了想，她十分真诚地说道:“有个鬼新郎，要抓我去成亲！”嗯，就是这样，完全没毛病。
    果然，元凩之的脸色瞬间变得黑沉沉的，阴冷的气息暴涨！他的人，也敢打主意？！掌心微微翻转之间，下面的黑水瞬间翻滚沸腾！
    暗色之间，白骨随之翻滚，一只只头骨在水中若隐若现，明明已经化骨，阿梨却仍看见了他们脸上的痛苦，哀嚎突起，仿佛是受了极大的折磨！元凩之听着声音，眼神晦暗不明，掌中的力道却是越发狠厉了！
    恍然之间，水下突起数根粗壮锁链直起而上，携着浓重的阴气冲着两人所在的枯树而来！与此同时，那些挣扎在水里的骷髅亦是群起而上，喀吱喀吱便要爬上树，脸上的表情依旧痛苦，等他们全部出了水阿梨才发现，他们的脚上都锁着脚铐，随着动作哗啦作响。
    脚铐上还有符文，隐隐散发着恶毒的味道。
    难怪这么不情愿呢，原来是被迫的。这手段也真是够歹毒的，人死了还要困住做他的奴隶。
    元凩之看着这般阵势，眼底一抹暗色闪过，抱着阿梨便旋身而起，在他们离开的瞬间，枯树已经被那些锁链紧紧绞住，“砰”地一声便化作四散的碎木！
    众多骷髅已经如小山堆起，却又被陡然爆开！本就摇摇散散的身体受了这般冲击，身上的骨头更是散乱无比，都分不清谁是谁的。离得近的那些更是化作齑粉散落，空留一副冰冷的脚铐落入水中。
    这算是解脱吧？不管是否有来生，至少不必受这折磨了。
    短短几秒之间，那些锁链又缠绕着朝两人袭来！
    “闭眼。”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梨没来及思考，顺从地闭上眼将脸埋在他坚实的怀抱之中，只听得哗啦啦的巨响，水声翻腾，紧接着便是一声极凄厉的嘶叫！
    阿梨娇小的身子埋在他怀里，外界的所有险境都与她无关，内心一片安宁无虞。
    “啊！！！”
    声音沙哑，还有点怪怪的。是刚才幻境里面的新郎。阿梨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就见到那新郎无比狼狈的模样：本该听令于他的锁链此刻将他紧紧缠住，而锁链的另一头正悬在元凩之的掌心上方。
    那新郎被元凩之打的头都快掉了，歪在脖子上看着渗人，所以刚才阿梨才会觉得他的声音怪异。胸口被打穿，空荡荡的，两臂被锁链绞成诡异的形状。
    他看着元凩之，面色暴怒难看，却又带着几分惊恐不安，元凩之虽面上淡然，但阿梨知道，他现在非常生气。
    以往遇到这样的邪物，他虽然也会出手，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下狠手折磨对方的。
    是因为对方要把自己掳去当新娘的缘故么……
    “呸！你诈我！！”这男人明显早就知道他在水下面，之前还一直不出手，非得等到他被惹急了才将他揪出来，不是使诈是什么？
    嘶，这男人下手可真狠！
    在这水中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硬茬。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了，等着，等他伤好了，定要……
    没等他想出什么复仇计划，身上的锁链突地一紧，剧痛袭来，他忍不住软到在地。
    周边的黑水已经褪去，露出原本的土地，原本荒芜的地皮更是寸草不生。阿梨抱着元凩之的脖子，细细往下看去。
    原来水源处是一方小小的水潭口，只是不知道这水到底有多深。鬼新郎霸占这个地方数余年，杀人食肉，困灵为奴，周围的生灵受其影响早就变成了死灵。
    元凩之听了那新郎的话冷冷一笑：“自己找死。”言下之意，便是他活该。他想反驳，然而身上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手臂已经被绞碎，他自己炼制的锁链，在他手里怎么没有这么厉害！
    好汉不吃眼前亏！
    “好汉！好汉饶命，这路您随便走，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这次……”他艰难地抬起头，面色真诚地看着元凩之。
    他却没看他，低头蹭了蹭阿梨：“你的符纸还够么？”
    “多着呢！”
    鬼新郎看着阿梨脸上那恶魔般的笑容，心底一沉。
    凉了。
    阿梨见她低下头，以为是认命了，正思索着奇怪之处，却陡然看见他脸上青紫的皮肤下竟慢慢浮起诡异的黑红色脉络！
    “嘶——”树林里此刻安静极了，就连树叶飘落水面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元凩之察觉到不对，眼神一厉，揽着阿梨便离开了原地，站在更远更高的树上，细细观察着下面的鬼新郎。
    那些诡异的脉络浮出皮肤表面，竟开始迅速生长起来，不多时，都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黑红色鳞片！
    “嘶——”让人心悸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是属于蛇类的声音。阿梨心下一惊！那新郎抬起头，脸上布满了鳞片，眼睛亦是变成了阴冷的竖瞳，沉沉地盯着两人，而他嘴里还不住地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哗啦！”缠在他身上的锁链刹那间断裂，无力地坠落在地，他原本残破不堪的身子不住地扭动着，骨头喀吱喀吱响，慢慢扭成诡异的弧度，完全没有了原本的人类模样，细长的身子已经被鳞片覆满，脸上的五官亦是起了变化，慢慢地变尖，嘴裂到最大……
    最后，竟是变成了一条几人合抱不过来的粗长大蟒！
    “呵，交易么？还真是够舍得……”元凩之脸上嘲意更浓，嘴里呢喃着，阿梨却是不太听得懂。
    那大蟒极怨毒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便没入水潭之中！
    “它逃走了？”
    “它是在引我们过去。”
    “引我们？它怎么那么确定我们会去？”阿梨觉得自己经历了一次幻境，脑子都不够用了。元凩之却没继续说，只是转头好笑地看着她：“阿梨在幻境里面看到了谁？”
    “……不就是那鬼新郎吗？刚才你也看到了……”她有些心虚，转头不看他。
    “我问的不是这个，”元凩之把她往怀里紧了紧，温热的呼吸缠在她耳垂边，惹红了一片桃色，“那鬼新郎自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阿梨怒了：“他变成你的样子来色诱我！怎样！”这人明明知道真相，还非得让她自己把话说出来！阿梨脸上热热的，瞪了他一眼便转头不再看他。
    “哈哈哈——”阿梨这副羞恼的模样着实取悦了他，心里一片柔软，忍不住低头狠狠吻住她。
    于是傅白蛮昏头昏脑地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旖旎温暖的画面，心里狠狠一抽便醒了：“你俩能不能不撒狗粮了！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个病号！”
    元凩之意犹未尽地抬头，眼底的柔意和欲望来不及掩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哦。”
    “……”
    阿梨努力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你醒了？饿不饿，快来吃点东西。”
    “哼！”傅白蛮甚是傲娇地哼了一声，吞了吞口水丢下节操跑过去了。
    这几日她虽然昏迷着，但阿梨还是按时给她灌点流食，所以还不算是虚弱。
    “唔，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整的这腥臭腥臭的……”
    傅白蛮的鼻子总是这么灵。
    于是阿梨把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傅白蛮面色怪异地停下了狼吞虎咽的动作：“变成蛇？这不是和之前的化蛇一样么？”
    阿梨摇摇头：“不一样的。之前的化蛇是傅魃利用秘术将水鬼异化，而这个，只是交易。”至于和什么东西的交易……阿梨隐约猜到了。
    元凩之接过话头：“不过是个成日里躲在水里不敢出来的鼠辈罢了，阿梨莫要担心，不会再有幻境了。”
    “我没有担心！”
    说就说，干嘛还要特意提醒幻境这个鬼东西！元凩之真是越来越坏了。
    “幻境？难怪我之前做噩梦呢！不过为什么……”傅白蛮打量着元凩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他是男的，那鬼新郎自然不会对付他。”
    “那为什么我的幻境是恐怖的，你的桃色无边？”
    阿梨怒了：“你打哪学来的词？还桃色无边呢？”元凩之掩住嘴角的笑意道：“你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他难不成还要骗回去当童养媳？”
    “……我才不会当他童养媳呢，恶心死了……”
    “是啊，我们蛮蛮可是和奴舟私定终身了呢！”
    傅白蛮大惊：“私定终身？什么时候？”为什么她自己不知道？她看着阿梨认真的脸色，丝毫没有怀疑，反而是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来。
    终身……都和奴舟在一起吗？好像一点也不排斥……但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傅白蛮一下子不说话，阿梨还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然而触到她嘴角那抹扬起的弧度时又放下心来。
    共生，此后的所有时光，两人都要永远绑在一起了。
    这本就是缘分吧？就像她和元凩之一样，就连时间都拆不散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我们不继续往前走了吗？”
    “不用了。”阿梨看着沉沉的夜色，淡声说道：“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