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真的是小瞧你了——”
禾曦抬眼望去,便见到西太后正一身常服坐在软塌上,一旁站着珠儿和李仁,西太后面色犹带着几分病气,但是精神看着却尚好,只不过,短短的几日,整个人去迅速的苍老了下来。
禾曦不卑不亢,只是扶着腰身微微的屈膝道:“太后娘娘谬赞了,只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知道太后娘娘能否跟妾身出宫?”
西太后眉眼中不知道是冷意还是别的,半晌她才轻叹一声,带着一种无力的感觉道:“事到如今,难道哀家还能不从你们不成?”
禾曦秀眉微挑,随即让如意和珠儿帮太后换上宫女的服装。
李仁在一旁道:“太后娘娘,若是他们突然回来,发现您不在——岂不是——”
西太后面色不变的道:“珠儿和你留下,以应万全,至于哀家身边——”她瞥了一眼站在众人身后不断缩着脖子的蒋安道:“小安子跟着哀家便是了——”
其实从最开始,禾曦一进来,她便知道了,这女子不简单,今日她命珠儿将人都调去了后门,而禾曦胆敢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来,这女子便是个胆大心细的。
蒋安战战兢兢的跪在西太后的面前,这差事他算是办砸了,按照以往西太后的做派,定然是要狠狠处罚他的,这般想着,他身子抖得愈发的厉害了。
西太后却轻哼一声道:“行了,起来吧,你那点斤两,也没指望着你什么,难道还要哀家亲自搀扶你起身不成?”
蒋安闻言,忙一咕噜的起身,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上的灰尘,几人这才原路离开了翊坤宫。
忽然整个翊坤宫内,便只剩下了珠儿和李仁,珠儿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随意端起了桌边的杯盏啜饮了一口,她身上是西太后方才换下来的常服,发髻也松散了开来,烛光昏暗,要是不经意看,当真是看不出什么的。
珠儿忽然想起什么,饶有兴趣的对李仁道:“李公公,您说这次算是成了吧,摄政王回京,就算是小王爷和老王妃再有什么小算盘,也不可能瞒得过王爷吧。”
此时的珠儿,已然是将自己放在了西太后这个阵营来了,李仁却不动声色,珠儿见他不答,一时间便有些慌了神,她起身,然而却面前一黑,紧接着腹痛如绞,她惊呼一声,便跌落回椅子上。
“疼——好疼啊,这是怎么回事——李公公——”她伸手想求助,但是却正好撞见了李仁眸中的冷漠神色,珠儿心中一惊,忽然反应过来。
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道:“是你害我!”
她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挥落在地,整个人因着动作不稳,也栽倒在地上,然而她再也没有力气起身了,只短短片刻的功夫,她便已经气若游丝了,几乎都成不了一句话了,但是断断续续,隐隐约约间,依旧能听出她在说,为什么——
李仁不动声色的将散落在地上的杯盏一一拾起来,随即才搀扶起来躺在地上已经因着疼痛而开始痉挛的珠儿,他见到珠儿一双眸子几乎是沁出血来,控诉般的盯着自己。
似乎是在问自己答案,李仁一边扶着她往软塌上去了,一边长叹一声道:“珠儿,你可知道,这毒药,最开始并不是为了你准备的,是我们给自己准备的,我照顾了太后娘娘一辈子了,哪怕是到死了,也要跟着娘娘去地下,可是你说事实便是这样弄人,是不是?曾经太后娘娘一心想除掉的人,现如今成为了西凉的救命稻草,曾经太后娘娘信任的人,却是那僵死的蛇,缓过来了便能狠狠地咬伤旁人一口,若是你是太后娘娘,你会如何处置这些人?”
珠儿惊恐的睁大了眸子,她已然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发出短促的啊啊声,眼中尽是不可置信,李仁似乎是明白她想说什么,他将珠儿好好的搀扶在了软塌上躺好,随即替她掖好被子,随即俯身在她耳边轻轻的道:“珠儿,这便是你应得的,太后娘娘的性子,我了解的,你这般尚且能留下全尸,也算是我还了你一个人情吧。”
珠儿眼角的泪不自觉地滑落了下来,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从前她担心老王妃不重视自己,在意自己细作的身份,不肯信任自己,这才被李仁轻易说动了,以为她的大义灭亲能将功赎罪,至少在西太后那能得到宽恕和嘉奖,但是她却忘记了,背叛就是背叛。
床上的珠儿身子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呼吸也渐渐的停止了,李仁看着她几乎睡着的容颜,看了看窗外,窗外圆月高悬,浑圆暖黄的月色已然冲破了乌云,他深吸一气,倚在床边,缓缓阖眸,明天会是晴朗的一天吧。
另一边,秦氏纵马一路去了巡防营,巡防营的负责人见到是秦氏,最开始还有些诧异,但是等到秦氏拿出了自己父亲和宁泓的信物,那负责人才正色道:“夫人,难道您是——”
秦氏眉眼一厉,倒是颇有几分将门虎女的气势,她高声道:“城外有逆贼作乱,我奉了陛下密旨,调兵前往支援,尔等还不速速依旨办事?”
其实城外的打斗声,他们也是隐约的听见了,但是没有上面的旨意,任谁也不能轻举妄动,现如今秦氏来调兵,却也说的过去。
他转身欲走,忽然转身道:“秦大人手下至少有一万人马,夫人便是相助秦大人,想来几千人便够了吧。”
秦氏的脸隐在了宽大的围帽中,声音淡的几乎听不见情绪道:“秦昊犯上作乱,若想与之抗衡,至少一万人马。”
那人硬生生的止住了步子,据他们的消息来报,犯上作乱的难道不是——难道不是摄政王么?
秦氏深吸一气,颇具气势的道:“怎么?难道你听不明白我说的话不成?秦昊与康亲王宁宇暗度陈仓,勾结叛乱,陛下旨意在此,还用我再说一遍么?”
那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随即道:“不用——不用——属下这就去调兵。”
很快,一万人手便很快的点齐了,然而此时,毕竟逼近了黎明,夜色更加的深沉了,都说破晓前的黑暗是最让人窒息的,秦氏也觉得是如此。
点兵结束后,她便好像再没了什么力气,她面无表情,疲惫的对着身后的三人道:“梁先生,剩下的,便交由你了,这信物交给你,只要信物在你的手里,这些人便任你调派——”
梁启,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担心的道:“秦夫人,那你——”
秦夫人摆了摆手,小声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府歇息了——”
说罢,她转身便想走,但是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止住了步子,回眸。
月光夏,梁启见到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蓄满了泪水,但是她强忍着,对着梁启道:“梁先生,若是可以,还请你们能留他一命,有些话我还想问他——”
梁启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倒是秦氏,一下子醒悟过来道:“好了,当做我没说吧,刀剑无眼,谁说的准呢?羽儿咱们回去吧。”
跟在她身后同样一身男装的女子上前,搀扶着秦氏上了马,梁启朝着秦氏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朗声道:“谢夫人深明大义——”
秦氏看着梁启身后乌压压的人头,灿然一笑。拍马离去——
梁启也不敢耽搁,马上带着人,朝着城门的方向去了,忽然有两人冲了出来,梁启猛地勒住了缰绳,细看去,才看见是一高一矮两个男子隐在黑暗中。
两人摘了面巾,梁启这才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那天自己救下来的少年,梁启不知道他们怎么出现在这里,才想开口,便听得那少年道:“王爷他们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快!”
梁启面色一变,难道还是晚了么?今日他夜探秦府,将秦氏救出来,随即送她进宫,便是能名正言顺的调兵。
但是却没想到宁宇的速度竟然比他想象中更快,齐霄算着时辰,忽然道:“弓箭!火油!王爷从锡州带回来一批火油——”
梁启马上会意,立马派了一拨人去准备弓箭和火折子,而让齐霄带着一拨人从侧门杀出去,尽量绕到秦昊他们的身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雨雪满腔热血的道:“我呢?我能做什么?”
梁启微微的蹙眉,看了看才走了不远的秦氏,又想起来雨雪身上的伤势,便道:“你护送那位夫人安全回府吧。”
雨雪也知道自己若是此时执意参战,怕也只是添乱罢了,便也从旁边的人手中接过了马匹的缰绳,翻身上马,朝着秦氏离开的方向去了。
而此时,禾曦和西太后等人已经到了宫门前,守门的宫人忙拦住了,尖声的道:“站住,你们是哪个宫里的,宵禁了难道不知道么?”
禾曦摘下了围帽,从陆然身后走出来,那人一见到禾曦高高隆起的腹部,忙俯身道:“奴才不知道是穆小姐,还请见谅,穆小姐,咱们宫里有规定,现在已经宵禁了,不能出去,您看,是不是属下派人送您回去?”
禾曦却道:“若是我今日执意出去呢?”
那小太监看样子还不知道宫外发生的事情,他一脸为难的道:“穆小姐,便是您今日将奴才打死在这里,奴才也不能放您出去啊,奴才可没那个胆子——”
“若是哀家说想出去呢?”一直隐在身后的西太后忍不住了,那守门的内侍一听见哀家两个字,明显一怔,他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正见到西太后正冷冷的看着自己,略有些沧桑的眸子中,满是威压,但是这一身宫女的服饰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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