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入养心殿没多久,婉贵人就被李玉手底下的小太监请了过来。她知道柏絮妤这是要背水一战了,心里不免有些惶恐。这么多年了,这样的阵仗一直存在她心底。曾几何时,她也这样面对过帝后,最终只换来数年的孤苦冷寂,再没有旁的。“臣妾迟来给皇上请安,望皇上皇后恕罪。”
兰昕没工夫听她说这些客套话,直截了当的问:“婉贵人,怡嫔指令嫔与富察傅恒有私情这件事,你究竟知晓多少?可还有什么漏掉的需要你来补充完整么?”
陈青青膝盖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皇后娘娘,臣妾并不知晓此事,不过是……不过是怡嫔声称令嫔说谎。那一日,令嫔丢了一枚香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臣妾与怡嫔正好瞧见,那香囊里面是一块布条。后沧澜告知,正是令嫔受伤当日,富察大人为其包扎伤口所用。
得悉此事之后,怡嫔便觉得令嫔有些不对劲儿。且当时令嫔说谎,声称香囊乃是怀安嬷嬷所赠。怡嫔对针黹颇有技艺,一眼就瞧出那物件是近几年的针法绣成。用的料子也是才进贡不久的新缎,根本不可能是怀安嬷嬷赠予之物。所以,怡嫔疑心更甚。”
魏雅婷倒是没有否认:“不错,皇后娘娘,臣妾当时的确是说了谎。起因很简单,臣妾身边的侍婢给人收买,令其暗中窥探臣妾的一举一动。却不想其实她只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依旧暗中替臣妾做事。故而,臣妾再度与她串通,让这些背后为乱的人,得到臣妾希望她们知道的假消息。再一网打尽。夏澜,你出来吧。”
夏澜闻声而来,规行矩步停在殿上,郑重的行礼请安过后,兀自跪着说道:“奴婢一直是侍奉令嫔娘娘的,从前在竹林苑如此,现在亦如此。前一阵,有人托个脸生的小太监,给了奴婢一大包银子,说只要奴婢听话,每日暗中留心观察令嫔娘娘的举动,写下来,绑在落在后院的鸽子身上,就还能得到如此之多的银子。
奴婢见此情形,便偷偷的禀明了令嫔。娘娘吩咐奴婢不动声色的照办,随后奴婢果然又收到了不少银子。一来二去,对方似乎也对奴婢比较放心了,加之奴婢以要紧事为理由,约见面谈,才知道,原来一直给奴婢银子花的人,就是怡嫔娘娘。”
“你胡说,我几时给你银子了。”柏絮妤颤抖的厉害,脸色蜡黄,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所致。
夏澜却根本不接茬,继续道:“日前,怡嫔娘娘还让奴婢散播流言,流言的内容极其污秽。竟然说……”
魏雅婷朝皇上皇后一福,恭谨道:“臣妾刻意流露出对富察大人有眷顾之心,所以留言便朝着大人而去。只是……怡嫔柏氏罪大恶极,竟然连皇上的名誉也不顾全,还望皇上恕罪,不要责怪夏澜。”
弘历颔首允诺:“夏澜,你有什么便说什么,照实说就是,朕绝不追究。”
“多谢皇上。”夏澜板着脸,厌恶的剜了怡嫔,低下头道:“怡嫔要奴婢散播谣言,说皇上您与富察大人的嫡福晋有染。还说嫡福晋腹中怀的乃是皇上的骨血。故而大人不依不饶,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弄死那个孩子,就暗中下毒,致使福晋才八个月就作动。”
“好大的胆子。”兰昕猛得一拍手边的案几,茶盏不由一震,发出清脆的响声。“怡嫔,身为宫嫔这些话是您能恣意乱传的么?关乎到皇上与皇家的名誉,也关系到本宫母家的清白以及叶赫那拉氏的清誉,而已是你能因为妒忌就胡诌八扯的么?”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没有啊,这……这都是婉贵人出的主意,臣妾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啊。婉贵人说,只有把事情说的如此严重,才会让令嫔信以为真,只要令嫔信以为真了,那她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搭救富察大人。
忙中有乱,如此一来,一定能被我们抓住把柄,揭发她与富察大人有私情。皇后娘娘,实际上,令嫔根本就是喜欢富察大人,她对皇上不忠不贞,臣妾不过是想替皇上肃清后宫才会如此啊。”
“怡嫔,怪人要有证据,你凭什么说是我指使你这样做的,你凭什么说是我出的主意。您可别忘了,您才是一宫主位,臣妾说什么做什么全赖您的吩咐。”陈青青一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连忙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罪证。“皇后娘娘您看……这些单子上面记录的,都是怡嫔娘娘让奴才送出宫去变卖的宫中物品。
而变卖的物品换来的银子,她都给了夏澜。怡嫔事先就知道,夏澜母家奶奶患了重病,急需要银子救命,所以她才会用这个法子,收买夏澜。中途用过的人,臣妾都详细的记录下来,皇后娘娘您可以逐一查问。臣妾是冤枉的。只因为身在怡嫔宫中,不得不处处低头,任由怡嫔摆布。”
“你敢说你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么?你敢说你不觊觎令嫔的恩宠么?”柏絮妤已经懵了,她知道自己如何也越不过去这一关了,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你可别忘了,你与曹旭延的事情。”
“那你也别忘了,污损皇族血统的事情。”陈青青毫不顾忌的反唇相讥。
“皇后,都听明白了么?”弘历揉了揉眉心,捏了捏鼻梁,多有听不下去之意。见兰昕点头示意,他接着道:“既然事情都已经弄明白了。令嫔与傅恒乃是清白的,朕便不再多问下去。这两个人,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棺椁,真是可恶至极。”
“皇上……”柏絮妤一下子就软了心气:“臣妾,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求您赐死臣妾吧?一死也好,总比无穷无尽的受罪要好。”
陈青青也是跪着,但并么有柏氏那么失态:“皇上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臣妾,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要留下臣妾在身边呢。臣妾也求一个痛快,望皇上您能恩准。”
“赶出去,就……打发去朕看不见的地方做些粗活。”弘历对她们是一点耐心也没有了。“朕从前说过,但凡是打皇嗣主意的,一律杖毙绝不宽待。今日不妨再多说一句,从今往后,谁再因为妒忌而生出旁的心思,就一律为婢,留在这紫禁城里做一辈子的粗活,直到死,绝不姑息。”
李玉没等皇上发话,已经唤了四个小太监进来,将吱吱哇哇乱叫的怡嫔以及闷声只晓得哭的婉贵人一并拖了出去。
“叫大人受惊了。”魏雅婷朝傅恒一福:“今日之事,乃是因为臣妾发觉有人跟踪在身后,故而与嘉妃姐姐想出了引蛇出洞的妙计。我这边佯装与大人私会,姐姐那边就去知会了皇后娘娘。只是因为当时有怡嫔的人在附近,臣妾不能明说,还望大人恕罪。”
傅恒摇了摇头,浅浅的露出笑意:“奴才知道娘娘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至于受惊。”
魏雅婷温和一笑,眼底没有显露她的心事。实际上,她是多么希望傅恒能相信自己的话,那都是她的真心。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妙芸好些了么?”兰昕微微有些担忧:“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回去陪一陪她吧。”
“是,长姐安心,妙芸已经无碍了。”傅恒禁不住心慌,偷偷瞥了皇上一眼。随即才一拱手,行礼道:“那奴才告退了。”
兰昕出来了半日,心里惦记永琮,少不得对皇上道:“事情既然已经了结,就请皇上安慰令嫔以宽其心,臣妾想回宫看看永瑢永琮了,就不多做停留。”
“皇后娘娘,臣妾也有好几日没瞧见两位阿哥了,不如臣妾与娘娘您同行?”金沛姿舒唇一笑。“正好臣妾许久没尝娘娘宫里的糕点了,还真有些惦记呢。”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出来,兰昕对索澜使了个眼色。身后缀着的侍婢就远远的退开了一些。“嘉妃啊,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本宫身边相伴。本宫很感激你的忠诚,也很钦佩你的淡泊。”
金沛姿不想皇后忽然说这样的话,有些难为情。“娘娘谬赞了,沛姿只不过是生性耿直,直话直说。何况,臣妾信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否则即便是使尽了手段,也未必能遂愿。”
“若人人都如你这样想,后宫便是真正的安宁了。可惜啊……”兰昕喟叹,又转了口风:“本宫很想知道,你胎动早产的那一日,究竟看见了什么?为何时至今日,你也不愿提及?”
“娘娘,伤心的话,只留给伤心的人自己知道就好。”金沛姿不想皇后伤心,也不想她徒添烦恼:“何况臣妾已经忘了。”
兰昕浅笑,终究是没有再逼问下去。
“臣妾也有一事不明,请皇后娘娘明示。”金沛姿勾起唇角:“皇上将皇后娘娘幽禁长春宫做戏时,留下了一枚羊脂白玉扳指,究竟扳指上,刻了哪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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