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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笑蜀,我们可以完全信任他吗?”
极司非而路七十六号三楼,特高课特派办公室里,丁默邨和史秉南分坐沙发的两边,主位上却没有人,内野丰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关于七十六号特务组织和汪精卫一派的合流,特高课有着自己的考虑,从日本军方的角度,自然是不希望出现一个统一强大的中国政权的,哪怕只是在日据区的范围内。梅机关的精神,是在合流中让七十六号保持一定的独立性,继续由特高课直接掌控。
丁默邨和史秉南,将来都是要进入汪精卫政权中央核心的人物,这样,七十六号接下来的实际控制者和执行人,必须要有一个预先安排。
“你们是陆军一手扶植起来的组织,将来在汪先生**建国的和平运动中,肯定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大本营也会尽量帮你们争取。”
“但是前提是,七十六号内部必须形成一股坚强的力量,”内野丰把一只手握成拳头,“铁锤一样出击!粉碎复兴社在上海的势力!这不是个简单的工作,我要确保我们的内部不会出现问题。”
“余笑蜀是创立七十六号的老人了,这次军统上海区遭受重创,应该说,主要是他的成绩。重庆的怒火大家都看到了,这个假装不来。我推荐他担任特工总部副主任。”
内野丰皱起了眉头,“史先生,你说的事实,我有不同的判断,如果军统组织真的溃散了,但是为什么最近上海的恐怖活动不减反增?”
“余笑蜀最初是南京城内的战俘,是我把他带到上海来的,和他接触的时间不短,这个人很有城府,不会轻易流露内心的想法。说实话,当初如果不是你的极力推荐,我是不会对他保留使用的。今天,特务和警政是维护上海稳定的重中之重,我要百分百确定这个人不会出任何纰漏。”
“那么,内野少佐是哪里发现余笑蜀可能出纰漏呢?”
丁默邨笑了笑,“秉南,我想内野少佐的意思,是觉得这次李再兴事件,主要是军统内部出了问题,余笑蜀发挥的作用有限。他的资历没有问题,但是行动上却不够积极,所以觉得他没有那么可靠。”
“史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有人说,你和余笑蜀按照中国的方式,结为了把兄弟,是不是这个缘故,你才极力推荐他?”
“内野先生,结拜是中国人的一种传统习俗,在上海的帮会和民间组织中很常见,就连政府组织中也不乏其人。我推荐余笑蜀,当然有这个因素,因为作为结拜兄弟,我更了解他的为人。出发点,还是他可以胜任这个工作。七十六号构成人员非常复杂,没有一定的资历和能力,是压不住的,我并不是说余笑蜀完全可靠,但他既然能够发挥作用,就还要控制使用,一边使用,一边验证,才能最大限度地推进我们的工作。”
内野丰点了点头,“我这里有一份关于高仲夫死亡的调查报告,丁主任方面,已经把七十六号能够够得上高仲夫的人物,全都过了一遍,现在只剩下一个机构因为平时不出外勤,所以开始的时候并不在范围之内,还没有排查。”
看内野丰看向自己,丁默邨清清嗓子,道,“电讯处。”
“电讯处?内野少佐的意思是?”
“电讯处现在的副处长黄武宁有很大嫌疑,他是余笑蜀从南京带过来的得力助手,而余笑蜀就在去年年底,还专门去总巡捕房拜会过高仲夫。会不会是余笑蜀指使黄武宁约出,并且制裁了高仲夫。”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掩饰另一桩惊天大案,因为高仲夫恰好是唐开诚遇刺案的负责警员。”
史秉南意外地看了丁默邨一眼,“唐开诚的案件是一年前的旧案了。”
“没错,但也一直没有侦破。高仲夫在侦查过程中,曾经发现了谷恒公馆未掌握的疑点,比如,唐开诚在接待乔装成古董贩子的军统特务前,曾经接到过一通电话,据管家说,接了这个电话,唐开诚才决定和行刺者见面。”
丁默邨看了一眼史秉南。
“这个我知道,当日具体执行刺杀的,是军统上海区第一行动大队队长许纵,他带着助手丁尚喜,化妆成文物贩子,把一幅古画径直送进了唐开诚家。李再兴投诚之后,已经原原本本做了汇报。”
“但是他没说过这幅画的来历吧?”
“没有,画是许纵找来的,李再兴说自己行伍出身,文化水平不高,因此没有特别留意画作的内容。”
“他不了解画作的价值,怎么能够确认唐开诚这样的行家里手一定被吸引呢?要么,是李再兴在故弄玄虚,要么,就是另有高人在他背后给他出谋划策。这个人既了解唐开诚的癖好,又知道画作的价值,更重要的是,收藏界非常讲究藏品流传有序,一般的画作,如果没有很好的藏家背书,就算吹得天花乱坠,唐开诚也绝对不会浪费时间的。”
“默邨兄,你这样说,一定是掌握了不得了的内情咯?”
“推论而已。唐开诚的工作,一直是谷恒公馆负责,因此唐遇刺后,谷恒公馆的人赶在巡捕房前先清理了现场。事发突然,唐开诚临死一只手还死死握着画轴,刺客们急于脱身,只能丢下画作潜逃。”
“本来这件事无头无尾,差不多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前几日,那个丁尚喜重返上海,被巡捕房逮捕,是高仲夫亲自主持了审讯,不久后,他就约见了余笑蜀。而见了余笑蜀之后不久,他就遭到了刺杀。”
“那个丁尚喜呢?”
“患了急病,死在工部局监狱了。”
“这也不能说明余笑蜀和唐案有联系。”
丁默邨道,“你听我讲完,李沪生做高仲夫的调查,查阅了唐案的卷宗才知道,当日唐开诚想要出手买下的,是乾隆藏于三希堂内的兰亭修禊图卷。这幅兰亭修禊图卷在满清灭亡后就杳无踪迹,但李秉书恰好见过。根据他的说法,这幅画民国十三年被同治帝的妃子敬懿偷偷夹带出宫,卖给了北平琉璃厂一家不起眼的小古玩商,后来辗转流到沪上,落入青帮之手,终于被一个识货的人以时价黄金五十两买走了。”
他有意停顿了一下,道,“这个人我们都认识,上东信托公司董事长梁成杰。”
史秉南沉默了好一会,道,“所以余笑蜀最有嫌疑杀掉高仲夫,是因为高仲夫得到了口供,可以证明梁成杰参与了对唐开诚的刺杀?也就是说,李秉书在指证梁成杰?”
“这么说也没错,”丁默邨缓缓道,“李墨卿十余年前担任上海总商会副会长,梁成杰通过杜月笙之手买下这幅画的时候,他恰好在杜月笙家,曾经一睹此画真迹。”
史秉南皱起了眉头,“李、梁两家一贯不合,李秉书和梁成杰又在竞争汪先生内阁的席位。在这种时候,而李沪生意外获知画作信息,恰好他的老子知道这是梁成杰的藏品?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太巧了吗?”
“丁主任,你怎么看?”
“我只是假设,并没有结论,最终还是要靠证据来支撑。依我看,这件事也简单,只要拿到原画,让李秉书去辨认。如果就是同一幅画。我们再认定梁成杰的嫌疑也不迟。据我所知,虽然梁成杰一贯还算本分,但是,他有一个小女儿,叫做梁欣怡,思想很激进,在复旦大学就读的时候,曾经多次参加反对大日本帝国的集会游行!”
“而梁欣怡,现在是余笑蜀的女朋友。”
史秉南替丁默邨把这句话补充完整。
“没错。”
内野丰和丁默邨都在看着史秉南。
“画现在在哪里?”
“谷恒公馆,谷恒太郎是中国文化的狂热爱好者,李沪生只查阅了案卷,还没有见过画。”
史秉南字斟句酌地说,“谷恒公馆我们鞭长莫及,我想,这件事必须要向竹内先生汇报,请他转呈土肥原将军,希望外务省能够配合调查!”
内野丰点了点头,“史君,丁主任和李沪生的调查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接下来,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
“好,我来办。如果余笑蜀真的卷入了这两起事件,确系重庆分子!我来亲自处理掉他!”
史秉南回答得毫不犹豫。
内野丰点点头,“如果余笑蜀能够过得了这一关,我不反对他担任特工总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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