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凋零之时

    
    ＂喀哒＂
    叶禹尧打开了门，忽然感觉外面的空气清新了不少，这才发觉厕所里的血腥味也是有些浓了。
    ＂啊……雨瑶，你换好了吗？＂
    陈涛和张雯婷在聊着天，听到声音的张雯婷这么说道，陈涛也转过头看了过来。
    ＂嗯。＂
    叶禹尧回答了一句，走下了台阶。随着她的靠近，她的脸也在烛光的映照下越发清晰起来，两人都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呆滞状态。
    陈涛虽是见过叶禹尧的面容，但看到此时对方那水灵灵的眼眸，因为清洗过显得更加红嫩的唇，还有在脸颊上那一抹丝丝绯红，他的心脏就一阵砰砰乱跳，身体一直保持着握着衣服，准备起身的动作，而身旁的张雯婷，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那个……陈涛？你还在愣着干什么？可以进去了……＂
    回过神来的张雯婷有些语无伦次，她推着一旁的陈涛，而后者则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哦……哦……＂
    陈涛连忙起身朝厕所走去，在经过叶禹尧身边时，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在看到对方的侧面时，他的心跳又加快了，连忙快步地走进了厕所，＂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对于陈涛的表现，叶禹尧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一股燥热感从后背爬了上来，对，就像是在厨房那会儿一样。她不想去细想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走过去坐到之前陈涛坐的地方。在坐下去的时候，她感觉屁股底下温温的，猛地意识到那是对方残留的体温，连忙往旁边移了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那个……雨瑶？你真的……好漂亮。＂
    呃？
    张雯婷突然来的这一句让叶禹尧一愣，过了许久才回答道：
    ＂……谢谢。＂
    被张雯婷这么一问，叶禹尧感觉那股燥热感越来越强了。女生之间都会这么夸对方吗，她不知道，但如果以前有男生这么夸她，她可能还会以为对方想要和她搞基。
    张雯婷的眼睛在叶禹尧的脸和身体之间扫来扫去，看着对方那异彩连连的大眼睛，叶禹尧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刚刚褪去的红潮又浮在她的脸颊上：
    ＂那……那个……＂
    听到自己的声音，叶禹尧背后的燥热感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这弱弱的女声听起来自己就像一个羞答答的小姑娘。
    ＂怎么〜害羞了?＂
    被叶禹尧提醒这么一下子，张雯婷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可看到对方那＂娇羞＂的样子，她的脸上就露出一抹坏笑，忍不住开起玩笑来。
    ＂……＂
    叶禹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尤其是看到张雯婷的笑靥，她就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见对方居然这么害羞，张雯婷＂噗哧＂地笑了出来，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了不远处的洗手间，表情也从之前的坏笑变成了欣慰：
    ＂之前刚看见你面无表情、浑身是血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很难接近，现在看起来并不是那样呢。＂
    呃，是这样吗？
    叶禹尧有些无语，但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自己平常的时候就是那样冷着脸，所以被同班同学起了个＂面瘫哥＂的外号，虽然只是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但她何尝不想像别人一样大声欢笑呢？她最多也只能在林寒面前展露出不是＂面瘫＂的自己。还有遇到陌生的男生还好，一遇到不熟的女生跟自己搭话，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来这些就算自己变了性别也改变不了。
    她看着张雯婷脸上带着的淡淡微笑，心中生出了一个疑问，这个疑问在张雯婷带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模模糊糊地出现了。
    ＂学姐……＂
    她又犹豫了，她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
    ＂嗯？怎么了？＂
    听到声音后的张雯婷转过了头，看着她满面的踌躇，脸上有些疑惑。
    真的要问吗？也许说出来以后对方会不高兴，但……她真的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她更希望自己知道后也能像对方一样。
    ＂学姐你……不害怕吗？现在的这种情况……＂
    张雯婷刚开始还没明白叶禹尧的话，不过看到对方逐渐黯淡的美丽脸庞，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神情也是一黯，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微笑，这一瞬间的变化是一直盯着前方看的叶禹尧所没有注意到的。
    ＂害怕，当然害怕了。＂张雯婷轻松地说道。
    该死，你这个白痴！干嘛非要问这个问题？为了自己可笑的好奇心去伤害别人？你还真够恶心的。
    叶禹尧听到之后心头一震，那股本已散去的燥热感又浮了上来。她在心里不停地骂着自己，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张雯婷，却没想到对方也是看向了她，脸上依然带着那暖暖的笑容。
    ＂不止是我一个人，大家都是那样，我能感觉的到，我想……雨瑶你也是吧？＂叶禹尧木讷地点了点头，对方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可是……如果大家都是这样的话，恐怕不等救援来我们就已经疯掉了，总要有人保持乐观吧？嘿嘿，我刚好就是最没心没肺的那一个。＂说完后，张雯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
    她居然……还会相信有救援。
    叶禹尧想起下午时，自己向那三架直升机求救，他们却完全不理会自己，就把她丢在那孤立无援，门后就是几十头丧尸的屋顶。从那一刻起，她就不相信有军队和政府了，而现在，居然还有人对他们抱有希望。
    也许……也许真的像她所想的还有救援，可是整整一天了，都没见到军队来救他们，就算来了一次，也都全军覆没，说不定他们已经完蛋了呢？不……也许只是我太过于绝望了，只是一天而已，可能他们还没有制订最好的方案而已，军队可不会弱到一个疾病就被打垮了，政府也是，不要紧……只是你想的太多了，应该像她一样，保持乐观才行。
    可……这难道不是自欺欺人吗？
    她看了看张雯婷的脸，突然觉得对方的笑容中有那么一丝的勉强。
    ＂你说得对，学姐。＂
    虽然内心很矛盾，但她还是这么说了出来，就当是对张雯婷的安慰，也是对自己的安慰。
    ＂呃……我果然很没心没肺吗……＂听到了叶禹尧的话，张雯婷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幽怨起来。
    ＂不……不是！我是说那个观点！真的，相信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叶禹尧连忙解释道。
    ＂噗哧！＂看到她那慌张样，张雯婷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是开玩笑的。＂
    居然是这样么！看你那样子谁会知道是开玩笑啊……
    正当叶禹尧非常无语的时候，张雯婷正两眼发光地看着她：
    ＂呼呼〜雨瑶你真的好可爱呢，天然呆什么的。＂说完，张雯婷两手拍住了叶禹尧的肩，郑重的宣布着，＂就这么决定了，等到这场疾病结束后，你就来我们纪检部当吉祥物吧！嘿嘿，以后我们部一定能碾压其他两部，制霸学生会！＂
    ＂呃，那……那个……我会给你丢脸的吧……＂张雯婷的动作让叶禹尧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还有那＂吉祥物＂三个字，让她感觉耳根烧烧的，她掩饰似的挠了挠脸这么说道。
    ＂怎么会呢，雨瑶你这么长得这么可爱。＂
    ＂……＂
    这直言不讳的称赞让叶禹尧一下子哑口无言，不必说，那股燥热感一定爬满她全身了。
    而她们说笑的场面也被换好衣服走出厕所的陈涛撞见，对于这个场面他很是惊奇：
    ＂咦？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那是当然，＂张雯婷一下子抱住了叶禹尧，笑嘻嘻地说，＂毕竟我们都是女生嘛。＂
    突然拥过来的温软身体让叶禹尧一怔，对方的体温似乎隔着衣服都感觉的到；长长的发丝滑在了她的脖颈上，痒痒的；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虽是经过了一天的灾变，却还能闻的到；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胸部正好贴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似乎稍微活动一下，就能感受到那令人心跳的柔软。
    你在想什么？这可是别人的女朋友啊！
    叶禹尧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而抱着她的张雯婷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好奇地问：
    ＂嗯？雨瑶你难道……＂
    ＂呃……怎……怎么了？＂对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吹在她的脖子上，她感觉脸烧得很，心脏一阵乱跳，以至于对方语气中的那一丝不怀好意也没听出来。
    ＂就是这里啊〜＂张雯婷坏笑地摸向了她的胸部。
    叶禹尧还没反应过来，胸部就被抓住了，那种让她浑身酥麻的触电感又冲向了她的神经。不知是不是故意，对方的指尖还碰到了她那饱受摧残的小尖尖，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席卷了她的大脑，她还差点叫出了声。
    “想不到你还挺大胆的，连那个都不戴。”
    ＂啊啊啊！＂听到张雯婷小声地说出了这句话，叶禹尧才大叫着从张雯婷的怀里挣脱出来，脸红地像柿子一样。感觉自己的反应似乎过于明显了，她掩饰似的说道：
    ＂那个……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是哦〜也许他们等不及了吧。＂张雯婷笑得更欢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上下盖住的长长睫毛让她看起来很是狡黠。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对着两人接着说道：
    ＂那我们走吧？＂
    有点不敢去看张雯婷的笑容，叶禹尧只是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以做回答。刚才张雯婷刚好巧妙的挡住了陈涛的视线，以至于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好奇，但不好意思问，只好点了点头。他刚想动身，却又想起了什么，问到：
    ＂那这个怎么办？＂他举了举手中的衣物。
    ＂先丢在那里吧，＂张雯婷指着之前坐的地方说道，＂明天找机会扔掉就行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奢侈，但却是当下正常的选择，毕竟他们拥有那么多崭新的校服，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水源不能保证，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水，能节约点就节约点。
    两人按照她的话，将衣物放置好，便跟着她离开了这里。
    他们又回到了之前和刘少卿分开的地方，离这不远处就是后勤部的办公室，还未进入那里，叶禹尧就听到了电视里女播音员的声音，那声音很小，听不清在说什么。
    ＂……虽然，现在城内情况仍不乐观，但避难区一切状况良好，并未发现感染人员，食物、水供应正常，下面让我们连线在那里的记者。＂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听到里面的内容之后，叶禹尧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冲进去一看究竟了。
    ＂主持人你好，呃……我现在正处于避难区的住宿区，可以看到这里的草坪上已经搭起了一个个帐篷，而且在那边还准备着今晚的伙食，由于炉灶不够用，所以这边是用战士们垒起的灶台来做饭的……＂
    张雯婷一打开门，叶禹尧的目光便停在电视机的画面中不动了。
    是避难所！
    叶禹尧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热切起来，好像她自己已经身处避难区之中。
    现在全部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除了他们三人外，其他的人都坐在沙发上。在沙发的中间是一个茶几，上面正摆着两盏蜡烛，而在茶几的前方是一台液晶电视，离茶几不远处便是一个办公桌，而饮水机就在电视机的右侧。现在可以看到，电视中播放的是本地台，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本地台才会得到这么大的关注。画面中，女记者正走向一个正在做饭的解放军炊事员，并询问他做的是什么，炊事员爽朗地回答她做的是白粥，那阳光的笑容让人一下子充满了希望，而摄像机的镜头也转向了那不断冒着热气，被炊事员的大木勺不停搅动着的诱人白粥，叶禹尧感觉自己饿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所有人都恋恋不舍地从电视里令人垂涎的画面中收回了目光，并且刘少卿还打了个招呼：
    ＂哦，你们回……＂
    他的话，在看向叶禹尧的时候顿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禹尧那被烛光映照着，显得朦胧却更加美丽的脸，其他人也是，眼神里写满了惊艳和不可思议，甚至连吴少杰都看呆了。
    ＂嗯，只有这些吗？＂电视机中的女记者问道。
    ＂哦，当然不止，＂炊事员连忙回答了她，并且指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个灶台，＂在那边还有馒头，嗯，应该还会配有今天空投过来的榨菜，别的地方还有泡面和面包。＂
    张雯婷笑盈盈地看着眼前大伙到表现，但看到自己男朋友的样子时，却有些不高兴了。陈涛也是，虽然心里很是自豪，但这帮人一直盯着叶雨瑶看，他就觉得不乐意，尤其是那个张力和胖子王家乐的目光，让他感觉很不爽。而作为主角的叶禹尧，却是对着电视里的白粥馒头发着呆，暗地里猛吞口水。
    ＂那么请问一下，那些空投物资是从哪来的呢？＂
    ＂大概是从新疆、西藏、青海这些地方运来的，据说那里的疫情不是很严重，我们的好多帐篷也是那里运过来的。＂
    电视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办公室内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安静环境。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呆发的够久了，叶禹尧连忙回过了神，想偷偷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她丢人的表现，却没想到所有人正齐刷刷地盯着她看。
    都……都看我干嘛？不就是对着食物发傻……至于吗？
    叶禹尧羞耻地低下了头，羞得连耳根都红了，那该死的燥热感热得她想要立马脱掉上衣。她快步走向一个偏僻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不敢去看别人。陈涛见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近在咫尺的娇小身躯让他心脏狂跳。
    那燥热感稍微消散了以后，叶禹尧感觉有些奇怪，他们的目光看上去不像是嘲弄，怎么说呢，有点痴呆的感觉吧……是错觉吗？
    她挠了挠后脑勺，感受到绸缎般顺滑的长发，她猛地明白了什么。
    呃……居然是……是因为那个么……
    明明已经消散的燥热感却又上来了。
    说来也是巧，叶禹尧刚好坐在刘少卿的不远处，如此近距离的观赏到对方的侧脸，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良久，他才把目光从叶禹尧的脸庞上收了回来，呆呆地看着电视，一种微妙的感觉也在他的心头产生。
    ＂避难区的情况就是这样，主持人。＂
    电视机中的画面又切到了演播室，张雯婷这时也坐到了自己男朋友的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画面中的女主持人身上，毕竟这个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好，谢谢李玫。嗯，我们刚刚收到一条紧急消息，解放军的支援部队已经开始进入市内，现在让我们连线前线记者刘芯颖。＂
    画面又切了出去，可以看出这里是一条高速公路，周围的一切显得有些昏暗，只有在远处的收费站才有几盏巨型探照灯，不过好在路旁的路灯还没有断电，周围的一切也能看的清楚。画面中的记者正站在高速公路中的隔离带，虽然还没有拍到两旁的通道，但可以听出周围的声音很是嘈杂。
    ＂主持人你好。＂女记者这么问候到。
    ＂芯颖你好，能介绍下附近的情况吗？＂
    ＂嗯，现在支援部队还没有来，但是可以看到，在我旁边的这条出城通道已经被完全堵塞住，甚至连进城通道也被想要出去的人们堵住了。＂
    摄像机一转，画面便被拉到了两旁的车道，在那里，一辆车紧贴着另一辆车，什么车都有，但多半都是私家车。不少车的车顶上都绑着行李，车的车头灯和尾灯汇成了一条光河，喇叭声按得＂叭叭＂响，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令人烦躁，颇有春运时的感觉，甚至有之过而不及。
    摄像机时不时给这帮等着出城的人们来个特写，等画面中出现一个身在车中，摇下车窗看着周围人的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时，叶禹尧怔住了，她感觉自己的心头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那是……不会吧？！
    ＂啊，他们来了！＂
    电视里的记者惊叫了一声，摄像机马上又转向了天空，只见天空中一片闪着红光的黑点正在靠近，等他们靠近的时候便可以发现，那是十几架直升机！这些大部分都是武直-10武装直升机，其中还不乏直-8中型直升机，当镜头拍向上面装载的重型武器时，所有人都感觉到精神一震，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充满了他们的胸膛，除了叶禹尧。
    她虽然是盯着电视看，但心思却没在那上面，她的脑海里一直是刚才的那个画面。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看错，虽然那个镜头只是一闪而过，但那个人的面孔，却一直在她的眼前。
    那个她再也熟悉不过，也是她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她最好的兄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