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凋零之时

    
    ＂嗯？邓德强呢？他怎么样了？＂
    见到叶雨瑶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刘少卿心里松了口气，便这么问到。
    ＂他说他去上个厕所，等下就过来。＂叶禹尧把邓德强的话转述给了他，随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样啊……＂
    刘少卿看起来有些若有所思，但张力听到后，则是冷嘲热讽着：
    ＂呵，不愧是邓德强，这种时候也能睡得着，算了，他也只会睡觉罢了。＂
    ＂呃，你认识他？＂陈涛有点惊奇地问道。
    ＂我和他是一个班的，＂说起邓德强，张力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嘲笑和厌恶，＂他是我们班的睡神，成天到晚就知道睡，总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没什么朋友。他现在能活着，还待在这里简直是个奇迹。＂
    张力的话让叶禹尧听起来很不舒服，仿佛他说的就是以前的自己，顿时对邓德强有了不少同情，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别人？人家也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你这么说太过分了吧？＂张雯婷皱了皱眉头说道，其实叶禹尧也想这么说，但却又开不出口，说真的，张力的话并不是没道理。
    ＂随你怎么说，反正本来就是这样。＂对于她的话，张力倒是无所谓，但他却感觉有谁在盯着自己。他转过头，发现邓德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也许刚才到话他都听到了。
    看到邓德强，叶禹尧心里一跳，刚才的那段话真的挺伤人的，她不知道邓德强听后会怎么样。
    ＂你他妈看什么看啊？＂
    被抓了个现行的张力并没有表现地尴尬，而是厌恶地瞪了他几眼，邓德强也没说什么，只是收回了目光，走到一个偏僻的位置，拿了一个折叠凳坐在那里。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气氛。
    这家伙……就这么忍受过去？也太懦弱了吧……
    叶禹尧看着角落里邓德强的身影，心里既有同情又有不解。
    但如果换作自己呢？自己会反抗吗？就算反抗了，又能怎样？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有必要和别人闹的太僵吗？
    她不禁这么思考着。
    ＂嘿……邓德强，你也一天没吃东西来吧？＂
    为了打破僵局，刘少卿拿了一个肉松饼送到了他的面前，邓德强看了看他手上的肉松饼，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后摇了摇头，自己走过去拿了一个小面包，接了一杯水细嚼慢咽起来。这让刘少卿很尴尬，他只好讪讪地把肉松饼放了回去，接着坐回了原位。人们干坐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开口。对于邓德强的表现，张力只是嗤笑着骂了句＂傻逼＂，懒得再嘲讽他。
    然而这段时间却对于叶禹尧很难熬，她总感觉到有目光时不时地往她这里瞄了一下，她又不敢对视回去，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
    ＂呃，你们为什么不开电视呢？＂刘少卿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说道，总算是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电视好像没信号了，从早上起来开始就是这样。＂吴少杰打开电视演示给他看，换了好几个台都是雪花。
    叶禹尧看到之后也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上面也显示的是无服务。
    该死……
    她的心里一沉，看来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已经完全被切断了，她和父母最后的联系方式也没有了。
    她将手机默默地揣了回去，心中却没有太大的感觉，她不知道是已经对于这种事情开始麻木，还是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好吧……＂刘少卿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道，＂有谁带手机了吗？＂
    其他人都摇了摇头，他们学校是寄宿制的学校，在校期间不准携带手机，学校在这方面又查得很严，这也许是为了学生着想，却没想到在这时候反而害了他们。
    ＂张力……你也没有？＂刘少卿看到张力也表示没有，有点惊讶地说道。
    ＂我靠，我的手机上周刚被收，你当我不想要啊……＂一想到这里，张力就来气，但想想收他手机的教导主任也不知是死是活，他反而又没那么生气了。
    ＂诶……好吧。＂
    刘少卿有些失望地说道，叶禹尧看到后，又看向了陈涛，见对方点了点头后，便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了刘少卿：
    ＂我这里有，差不多还有一半的电。不过没信号了。＂
    ＂呃？嗯……谢谢。＂
    看到叶雨瑶掏出手机出来，刘少卿愣了一下，在他看来像叶雨瑶这样的女生，应该不会干违法学校规定这种事。
    也许是陈涛的吧。
    他这么想着，从叶禹尧的手里接过手机和耳机，说道：“没信号也没关系，手机信号和广播信号是分开的，说不定能收听到。”说着便打开了收音机的程序，随后戴好了耳机。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连手机都能互相保管？
    这个想法在他按下收听键的前一刻一闪而过。
    大概两三分钟后，他摘下了耳机，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反而更加凝重了。
    ＂怎么样？能听到东西吗？＂张力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是有……但只是政府的疏散通告，听起来像是自动播放的。＂
    ＂妈的，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有一些新闻和评论吗？你有试过别的台吗？＂
    ＂试过了，不是杂音就是相同的内容，我想……可能广播台那边已经没人了。＂
    刘少卿的话，让在座的人们都一阵不寒而栗。
    ＂真见鬼……昨天电视上不是说有大批的军队来救援吗？现在连个屁都没见到，那些军队和新闻都吃屎去了？操！＂张力忍不住骂了起来，他的话在这时格外刺耳，不断敲打着人们快要破碎的信心。
    ＂光想这些没有用，救援会有的，只是时间问题，我们需要的是撑到他们过来。＂意识到再让张力说下去，也许这帮人会崩溃，刘少卿连忙这么说道。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有没有救援，甚至照这种情况下去恐怕是无望了，但人们希望听到这种话，即使它是自欺欺人。
    ＂救援？呵呵呵呵……＂张力嘲笑似的笑了起来，刘少卿心里一紧，如果他出现了自暴自弃的心理，那可就麻烦了。
    ＂但愿像你说的那样。＂还好，张力并没有说出更消极的话，这倒让刘少卿松了口气。
    ＂虽然说可能广播台没有人，但不排除会出现新的通告的可能，所以我们得需要时刻听着这个广播……＂刘少卿看了看周围的人，接着说道，＂这样吧，我们轮流来听这个广播，每个人半个小时，从我开始按现在的座位顺时针来，没问题吧？＂
    没有人表现得不愿意，倒是张力抱怨了句：
    ＂半小时？要听那种东西半个小时，这也太折磨人了吧？＂
    ＂毕竟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获救，就当听半个小时的歌了。＂
    ＂好吧……好吧……＂张力叹着气回答道，算是答应了。
    ＂哦，对了，＂刘少卿又想起一件事，＂等会儿吃完东西后，我们得清点一下仓库里的物品数量，当然是能用的东西，如果要在这里待上一段的话，这是必须要搞清楚的吧？＂
    人们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刘少卿继续说道：
    ＂那我来说明一下，在这里总共是有三个房间是有东西的，除了仓库外，还有的就是这间办公室和厕所附近的那个小储藏室，那么仓库需要五个人，每人负责一个货架，储藏室里的东西虽然没有外面那么多，但还是比较杂的，需要两个人一起清点，最后办公室也是两个，同时这两个人还要帮忙清点下我们带回来到物资。＂
    ＂下面我来分配下各自的任务，没问题吧？＂
    人们都表示没有异议，刘少卿不愧是学生会主席，考虑得很周到，那么关于人员分配交给他肯定没问题，除了陈涛，他感觉到有一点不妙。如果是刘少卿来分配的话，很有可能将叶雨瑶和自己分配在一起，如果是这样，陈涛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那我先来分配下仓库里的人，嗯……陈涛、吴少杰、王家乐、李灵还有邓德强，你们五个就在仓库，可以吧？＂
    听到第一个念到的就是自己，陈涛一惊，看来自己猜的没错，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去和刘少卿抢位置？也许会被她讨厌吧……
    除了陈涛，邓德强也表现的不太愿意，但他不像陈涛那样面不改色，而是直接说出来：
    ＂我也要？＂
    张力听到后，则是嗤笑着说：＂怎么，你还想去睡觉？＂
    邓德强没有作声，只是看着刘少卿。
    ＂呃，人多点好办事，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在听到邓德强的话时，刘少卿还是皱了下眉头，不过他表现的不是很明显，没有被人看到。
    ＂嗯……＂
    邓德强沉吟了一声，像是在考虑什么，最后他又瞄了眼叶禹尧，还是妥协了：
    ＂那好吧。＂
    ＂嗯，接下来是储藏室，＂确认邓德强没有异议，刘少卿继续分配着，他的语速比起刚才加快了些，似乎因为邓德强浪费了他的时间而感到烦躁，可其他人还有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叶雨瑶，雯婷，交给你们没问题吧？＂
    张雯婷＂嗯＂了一声，叶禹尧则是啃着小面包点了点头。
    和学姐一起么……
    叶禹尧瞥了眼不远处依偎在吴少杰身旁的张雯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怪怪的。
    但陈涛听到后，倒是如释重负，同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刘少卿没有安排叶雨瑶和他自己在一起？
    是我想多了吗？还是说只是我会那么想而已？他在心中这么问着自己。
    ＂剩下的……张力，你和我在办公室吧。＂
    最后，刘少卿这么宣布道，张力听到后，眼角一直在抽搐：
    ＂我靠？又是和你？出去救人的是和你，现在又是……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你要是这么想……＂刘少卿颇为暧昧地微笑着，＂我也不介意的。＂
    张力一脸像吃了老鼠屎一样的精彩表情，他正要破口大骂，刘少卿赶紧说到：
    ＂哈，我只是开玩笑的，嗯……大家如果吃饱的话，就开始干活吧。＂
    张力算是作罢，又抓起一包辣鱼撕开吃了起来，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三包了。其他人也差不多饱腹，便按照刘少卿的安排去了相应的地方。
    王家乐正准备再拿一包小面包，却被张力按住了：
    ＂你已经拿的够多的了。＂
    ＂可是……我还没有吃饱……＂王家乐可怜地看着张力，却被他厌恶地瞪了回去。
    ＂你饱不饱关我吊事，这是我们带回来的，想要更多自己到外面拿去。＂
    王家乐语塞，只好收回了手，随着其他人离开了办公室。
    看到这一幕的叶禹尧没有说什么，虽然王家乐看上去有点可怜，但她觉得……张力说得很对，别人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食物，能给你分点不错了，还想把更多的给你？想想都不可能，更何况又不是妹子。
    妹子……
    想到这里，叶禹尧嘴角抽了抽。
    ＂雨瑶？＂
    ＂哦哦哦……＂
    注意到张雯婷正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自己，叶禹尧连忙跟了上去。
    ＂啊……这里东西这么多，要清点到什么时候啊……＂来到储藏室，张雯婷看着一柜子又一柜子的杂物，不免抱怨了一句。
    ＂……其实没那么多，刘少卿只是说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其余的看一眼就行了。＂叶禹尧边打开灯边这么说着。
    ＂嗯，那我们先来整整这些校服吧，＂张雯婷走过去蹲在那一堆校服前，翻动着放在最上面的一套校服，＂雨瑶，我来看码数，你来记，可以吗？＂
    ＂嗯。＂叶禹尧在附近找来笔和纸，随后也蹲在了张雯婷的身旁。
    ＂让我看看，这件是185的，这个是170的……＂
    叶禹尧一边记着，一边想着别的事。
    已经是第二天了，外面却还是那样，昨晚不是增援了吗？可为什么没有听到一点动静？还有电台里的广播，昨天的时候还有一些讯息，可到了今天只剩下自动设置的防范通告，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外面会怎样？这种病毒控制不住，到底多少人会被感染，那时候政府又该怎么办，或者是说，到那时政府还存在着吗？
    她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走进世界末日，过去的生活也在一点一点的离她远去。
    其实这种变化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在她变成女生之前，在学校里爆发疾病之前，在报纸和电视上开始报道关于人咬人的事件，在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咳嗽、发烧的症状的时候，世界末日已经接近他们了。
    她开始害怕没有救援，虽然只是第二天，但没有任何预兆告诉她情况正在好转，她不敢想象，没有救援她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这个仓库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了起来，随后遍步了她的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令她寒冷的不是清晨略低的温度，而是那冷冰冰的现实。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本来只是打发时间的胡思乱想，却没想到夺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连忙不好意思地问向了张雯婷。
    ＂呃，160，雨瑶，你怎么了？看起来有点不精神，不舒服吗？＂看到叶禹尧这样，张雯婷关心地问到。
    现在这种情况怎么精神得起来啊……叶禹尧在心里苦笑着。
    ＂可能是没休息好吧。＂她编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诶……别这么阴郁嘛，开心点，你笑起来才好看的。＂
    张雯婷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感觉到头上传来的温暖感觉，叶禹尧身体颤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啊，啊，抱歉……一忍不住就……＂以为叶雨瑶反感这样，张雯婷连忙向她道歉。
    ＂没关系……＂叶禹尧微微笑了一下，没敢再去看她，甚至头都不敢抬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了，耳根也开始发烫。
    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操蛋了，更操蛋的是，她变成了难以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女生。表面上她好像已经接受，但她知道，这就和这个操蛋的世界一样，她不过是在逃避现实。
    可她还活着。
    张雯婷见她开心了一点，便转过身继续翻看着地上的衣服，这时叶禹尧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
    只要还活着，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