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似乎有诡

    
    三个人几乎是不可置信，开始绞尽脑汁，在记忆中搜寻一周内的记忆。
    在一周的开端，一个很普通的星期一。
    拥有一双颜色偏褐色瞳孔的王晗起床，洗漱，收拾好自己，出门前顺便又扫了眼舍友们的情况。一向勤快的孙涵早已经出门晨练，用来装酷的眼镜框被放在一边；而真正戴眼镜的蔡哲凯也一如既往跑去了图书馆，以及经常不见踪影的另一个的舍友林彦还大大咧咧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睡得无法无天。
    “……七点半了。”青年抬了抬帽檐，伸手重重拍了拍林彦的床板，成功把他从美梦里给吓了出来。接着，青年自忖已经做了自己应当做的事情，便不再管舍友甩着满头乱翘的黑发边大叫着迟到了边在那儿兵荒马乱，背上书包独自出了门。
    王晗是个看样子很普通的青年，但是他的身世却不普通。
    他是一个说起来不太光彩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抛弃了他，父亲也不重视他，于是他从小到大都只能在大人的夹缝中生存，直到——直到他稍微长大了一些，付出了一些代价，承诺了一些回报，才足以用自己的力量脱离了那个冷冰冰的家。
    没错，从来就没有人帮助他，一切都只靠他自己。但有些时候，莫名其妙地，王晗会觉得自己有一个大哥可以仰仗，他身材高大，说一不二，和他一样的黑发，也许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但更多的时候，王晗却又明白自己脑海中那个强大的身影终究不过是一个幻想，路还是要一个人走。
    快到八点了，王晗今天有一节早课，老师比较严格，迟到了可能要扣平时分。
    这样想着，他便匆匆加快了脚步，即使迎面看见大三的两位学姐也不过是简单点了点头。
    两位少女正亭亭玉立地站在路边，似乎在争执些什么，脸色难看，不过路过的行人却是见怪不怪，反正两人经常意见不合，吵架也只是普通操作。一位是大学的新任学生会主席叶瑶，一位则是新任副主席，但叫什么并不清楚。说来也好笑，大学的学生会正副主席，历来是不合的，不对盘的，动不动就要吵得不可开交，就像是上一届的……上一届的……
    ……谁和谁来着？
    王晗迷茫了一秒，他发现自己想不起学生会换届之前的正副主席究竟是谁了。不过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眼下还是早课要紧。因此，青年只是略略甩了甩脑袋，踩着最后那点时间往上课的教室跑去了。
    于是，就这样，整整一周，他都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现在看到了这个帖子，回想起来，这一切分明都不对劲。
    “可我们竟然都没有觉得奇怪。”蔡哲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喃喃道，“这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是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干扰了他们的认知，扭曲了已存在的现实。仔细想想，凌子涵和王烨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如蔡哲凯和孙涵这样同他们没什么交情的，没发现失踪还情有可原，可连王烨的堂弟王晗以及有着他们宿舍所有人联系方式的与凌子涵关系颇好的叶瑶都没发现异样，那就很可怕了。
    孙涵咬着手指，迷茫道：“他们整整一周不去上课，老师不点名吗？同学不觉得可疑吗？”
    “目前看来，没有。”王晗瞥了他一眼，“就好像我大哥和凌子涵的存在都被从世界上抹消了，没有人意识到他们本该存在。凌子涵我知道，社会关系简单，除了一个异性朋友叶瑶就几乎关系亲密的人了。可我和大哥离家之后相依为命，我……我却真的没能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大哥。”
    说到这里，他好看的眼睛泛起一丝后怕。如果不是王晗今天突然在校园BBS上看见了这个帖子，如果不是自己的大哥王烨正好曾和他说过这件事，是不是他就再也想不起来王烨的存在，再也没有人意识到世界上还有两个失踪的学生？现在，王晗暂时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只是感到无比愤怒和庆幸。同时，他也在想，除了自己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人也意识到王烨和凌子涵的失踪了呢？
    寝室里静悄悄的，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他们面面相觑，交换彼此世界观的破灭和眼睛里的懵逼。要知道三个人都是一路唯物主义教育上来的正规大学生，如今一下子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他们所想像的那样简单，简直都要大脑当机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最终还是王晗率先打破了沉寂，因为身世原因，他总是要比周围的同龄人更冷静些，“唯一的好消息是，从帖子最后的回复时间和内容看，大哥和凌子涵还没遇到什么致命的危险。他们还活着，而我们还有时间。”
    “……有时间做什么？”
    王晗眯起了眼睛，神情同他大哥如出一辙的坚定：
    “救他们出来。”
    说实话，王烨此刻确觉得自己需要拯救。
    他手脚发凉地僵在原地，情不自禁地用余光去瞥那尊诡异的观音。
    不会错的，雕像的眼睛上一刻还慈祥地眯起，现在却完完整整地睁开了。它不说话，不动，不发出奇怪的声音，不做任何闹鬼的地方该发生的事情，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乌黑而无瞳孔的眼睛睁得很大，刀刻的嘴角诡异地挑起，手中拈着一支猩红色的花。
    空气中浮动着不详。
    王烨的喉咙开始感到干渴，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仿佛有尖利的蜂鸣搅动柔嫩灰白的大脑。凌子涵在他的身边，他在王烨的身边，他们理应为有人陪伴感到心安，此刻却只能无措地大口呼吸，一个信息从未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们的大脑。
    这里很危险。
    “……跑！”凌子涵从嗓子里挤出这个字，抓住王烨的右手就往办公室的出口跑去。同一时间房间的灯熄灭了，他感觉一道扭曲的视线正粘附在自己的后背，漆黑的空气里是粘稠的恶意。凌子涵几乎看不见了，他的眼睛还没能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他不知道这黑暗里有什么，只知道紧紧抓住王烨，抓住他的手，绝对绝对不能在这里松开。
    一个念头牢牢刻在凌子涵的心里——他和王烨是一起进来的，那么，也必须得一起出去。
    砰地一声，凌子涵狠狠摔上了门。房间的窗玻璃被震得发抖，他的手也用力到发痛。他们跑得够快够快，够果断，因此那份令人心悸的危险便顺利地被错乱的空间阻隔，短时间内无法卷土重来。
    凌子涵在兀自紧张，王烨自然无疑也感到害怕，心里却又升起莫名的愤怒和不甘。
    他害怕，却不想承认，也绝不愿被害怕所累。两人的手还紧握在一起，王烨瞥了眼凌子涵，试着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出来，试了几次没成功，也就只能作罢。毕竟危险面前，这也算不得什么要事。此刻凌子涵的温度从掌心传过来，连最硬心肠的人也无法对此口出恶言。王烨立在那里，任凌子涵牵着，不知不觉平静下来，可以安心观察两人当前所在的房间。
    毫无疑问，又是新的地方，同校长办公室理应并不相连。这是一间教室，具体的位置不好分辨，只能从装修依稀辨别出是在第四教学楼。这间教室看起来很正常，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佛像、贡品，两边的窗外也没站着什么诡异的影子，一切如常。此刻凌子涵终于冷静下来了，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自己还牵着王烨的手，一边感到后怕，一边又怪不好意思地赶紧放开。
    “咳。”他掩饰什么似的咳嗽了一声。
    王烨回头看他一眼，笑笑没说话。氛围似乎轻松了些，但这轻松无疑只是一闪即逝，转眼他们又要面对危机四伏的四周，和角落里未知的黑暗。他轻轻叹了口气，人生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力。不过好在，这次他们是两个人。于是王烨转过身，静静燃烧的火焰对上凌子涵眼中的平静，故作轻松地挑了挑嘴角。王烨轻唤着凌子涵的名字，在他应答后，斩钉截铁地吐了四个字：
    “咱们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