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桃源寺回到林园,下了马车,萧陌同高辙走在前面,夏温清则跟在后面,突然萧陌停下了脚步,让高辙先行离开后,回过头对夏温清说:“你可记得去将军府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原来是要说条件了,“记得。”自从在马车上两人一席话后,夏温清发现他们两人是道不同,瞬间对他的态度冷了下来。
夏温清对他态度的转变萧陌当然看在眼里,但是他并不在乎,“记得就好,你想为你父母亲报仇,我可以帮助你,但是你必须要听我的安排。”
“凭什么要听你的?报仇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萧陌一直以来眼里的那股自信让夏温清着实不爽。
“凭你自己?我估计大仇未报,你就已经先死了。”
话糙理不糙,如果就我一个人想要改变这腐朽的王朝是不可能,夏温清暗自叹道,可是眼前的男人我又信不过他,更何况如果现在就赌气走出这林园自己又能去哪呢,到处都是官兵,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答应他,“可是你一天到晚都躲在这院子里做个隐士君子,你又有什么能力助我?”
面前人轻笑一声,“就凭我是萧丞相家的大少爷!”
丞相!夏温清闪过一丝惊讶,这么说以后见到皇帝的机会就多了,萧陌看见女子眼中闪现的惊讶时,他就知道全局已掌握在他的手中。
“可是你为什么要助我?”
“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不必理会。”
夏温清知道他不想说的事别人是没有办法让他开口的,于是也没追问下去,“那你打算怎么安排?”
“先休息!”
听到这句话,夏温清差点没一口血喷出,这是什么回答,古人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说这句话时萧陌转过头,眼中含笑一脸天真地望着她,“我的意思是,这几年城里都不安全,皇帝肯定还在找你,等着把夏家后代斩草除根呢,而且现在的北越根基还稳固,凭你我二人还无法撼动它,过几年,皇帝放弃找你,百姓因为他的暴政而蓄积不满到达顶点时,再加上皇子们对于皇位的觊觎,那时候我们只要轻轻一推,破败的城墙自然会倒。”说完,萧陌就往前走去。
没想到萧陌连这以后的事情都想到了,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缜密,城府之深。
二人知道走到竹林中央,萧陌才停下脚步,“听琴吗?”
“不必了!”夏温清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原本以为萧陌只是有心计,可是没想到他对待生命居然会如此冷漠,像一块千年寒冰,原本很喜欢听他弹的琴,可是现在没心情了,冷血动物弹得琴就跟他人一样没有丝毫感情可言,这样的音乐有什么好听的。
萧陌望着女孩有些单薄的背影,嘴角上扬,这女子真的只有十三岁吗?
时光荏苒,时间就在指缝中匆匆流走,一晃三年过去了。
近年来,北越的国力逐渐消退,加之近年来很多地方出现旱涝灾害,百姓收成大减,但朝廷在这方面的赋税,不减反增,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夏温清原本稍显稚嫩的脸转眼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十六岁也是二八妙龄了。
又是一年春来到,和煦的阳光洒进屋内,萧陌坐在书桌边,正在画一幅“春日美景图”,夏温清则在一边替他磨墨。
“又到春天了。”萧陌一边作画,一边感叹着。
三年过去,萧陌成熟了些,更瘦了些,剑眉星眸,“念笙”,他唤了旁边的女子一声,两年前,萧陌给夏温清改名叫顾念笙,怕原本的名字会暴露她的身份,“今天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我们的计划可要开始了。”
萧陌见她磨墨的手抖了一下,他看向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到可以替父母报仇了,有些激动罢了。”话虽这么说,可是顾念笙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喜色,她甚至觉得一旦开始了他们的计划,这样闲适的日子以后将不会有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些贪恋这样和萧陌在一起的日子。
在这三年里,顾念笙对于萧陌的印象已经改观不少,她甚至觉得在这陌生的地方,他是她唯一亲近的人。
“可是,我却看不出来你很高兴。”萧陌浅浅一笑,与初见顾念笙时一样,温润如玉。
与萧陌一起的生活,顾念笙发现他看人竟准的恐怖,你一个不经意的表情都会被他发现。
顾念笙叹了一口气,“只是觉得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安宁了。”
“可是不太平一时可以换取太平一世。”
顾念笙惊讶于他的野心,萧陌表面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隐世公子,可是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她发现,他所拥有的野心是她想象不到的,他不仅想要除掉昏庸的君王,他还想改变这个外强内腐的国家,他想摧毁这个国家,再建立一个真正属于百姓的盛世。
立春这天,萧陌作为萧丞相的长子自然收到了宫里的请柬,原来的萧陌对此毫不理会,而如今的他却也重视起这次的宫宴了,顾念笙作为他的“贴身侍女”自然也会跟随他一并前去。
朝中的文武百官以及郡主王爷早已经聚集在了御花园里喝茶聊天,而此时的萧陌和顾念笙才缓缓步入花园,因为此前萧陌并不参加此类宴会,所以很多人只知道萧丞相有个不理凡事的长子,却并不知道此人的长相,因此当一个气质脱俗,身穿白衣的男子出现在花园时,有许多疑惑的目光向他投去。
萧陌不理会这些询问的目光,径直走到萧丞相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父亲。”
看见已经搬出萧家很久的大儿子出现在这里,萧丞相也很是惊讶,但碍于场合终也什么都没说,他点点头,“来了就好。”
话刚说完,就看见远处跑来一个翩翩少年,他的年纪很轻,对着萧陌喊了一声“哥!”
“谨言,几年不见竟这么大了。”萧陌面带微笑看着眼前这个白皙干净的少年,他就是萧陌同父异母的弟弟,萧丞相的小儿子萧谨言。
二人虽是亲兄弟,但是光看表面就觉得性格有很大差异,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却活泼开朗。
“哥,你也真是的,那么多年了,也不见你回家看看,还记得有我这个弟弟啊。”萧谨言语气带着些不满,但更多的却是弟弟对于哥哥的耍赖。
“抱歉抱歉。”萧陌赔笑着,还玩笑似的像萧谨言赔罪作揖,然而又对萧丞相说,“怎么不见母亲?”萧陌的生母在萧陌很小的时候离开了,对于从小失去母爱的萧陌来说,提到关于生母的事情都无疑是在揭开他的伤疤,顾念笙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从不在他面前问及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你母亲身体微恙,于是就在家休息了。”萧陌现在称之为母亲的人,是萧陌的后母,萧谨言的亲生母亲,在萧陌亲生母亲刚离开两年后,萧丞相就迎娶了萧谨言的母亲,对于萧陌来说,这个女人代替了自己母亲的位置,虽然这令萧陌很不爽,但是却无能为力,只能恭敬地喊她母亲。
这时萧丞相被别人邀去喝茶了,瞬间只剩下三人还在原地,萧谨言提议去湖边散步,萧陌同意。
湖边明显人少了很多,有可能是刚立春,气温还偏低,湖面吹来地风都带着凉意,顾念笙跟在两人的后面,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喷嚏,萧陌闻声转过身子,将身上的毛裘披风取下来披在顾念笙的身上,并替她扎紧了领口,轻声道,“小心,别着凉。”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以及这温柔的声音,让顾念笙不经意间又红了脸。
萧谨言原以为这女子是萧陌的奴婢,但这时才注意到,顾念笙并不是萧陌的侍女,至少萧陌如此重视眼前这个女子,这一点就充分说明二者并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
不过,说实话,萧谨言一直觉得她长的像一个故人,而现在仔细望去,还真是像小时候与他一起的夏温清,可是如果真是她,她为何没有想起他,还是说她也在怀疑。
“哥,这位女子是?”出于好奇,萧谨言还是决定问问清楚。
萧陌也清楚他刚刚对顾念笙的态度引起了萧谨言的怀疑,“就是我的侍女啊。”
萧谨言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一脸狡黠样,“如果只是简单的侍女,那小弟也看中了她,不知大哥能否成人之美,将她给我。”
此话一出,顾念笙一怔,她看向萧陌,他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始终保持着微笑,他缓缓开口,“萧府如此之大,怎又会缺这样一个侍女,虽说君子应成人之美,但其他可以,唯独她不行,说实在,她可是我府上最聪明最有才华的一个丫头,我还要留她解闷呢。”
萧谨言还是不信此话,可萧陌如此说,他也就不再反驳,“原来如此,不过这位姑娘,我们可是在哪儿见过,我看你甚是面熟。”
他这么一说,顾念笙有些忐忑,因为她着实没见过此人,然而这人却如此说话,难不成他认出了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
“公子,我确实是第一次见你,自然也不会有面熟这种说法。”说完,她微微一笑。
如果真是她,她为何会不记得我,难不成是因为夏家没落的原因?
正当萧谨言奇怪时,萧陌便遣顾念笙去马车里拿一幅字画,于是顾念笙转身离开。
她转身时,萧谨言发现了她腰间的玉佩,是那块刻着“夏”一字的羊脂玉,待她走远后,萧谨言才问萧陌,“大哥,她可是夏温清?”说完,他淡淡一笑,带着自嘲之味,“虽然她说自己不是,可是我看到她从小带着的玉佩了,是她,没错吧。”
萧陌有些无奈自家弟弟竟如此聪明,“是的。”接着,又叹了口气,“你莫要怪她,夏家没落,她只能自保。”
萧谨言点点头,“我懂。”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顾念笙背影消失的地方。
说了许久的话,萧陌借口离开,往回走了许久,见到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他笑笑,走过去,“你怎么站在这,不是让你去拿字画吗?”
顾念笙转头,看着他的笑眸,“有没有这幅字画,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听她这么一说,他笑着摇摇头,果真刚刚就是以拿字画为借口让她离开。
两人漫步走回御花园,萧陌问她,“你当真不知道那人是谁?”
顾念笙知道他这么一问,不简单,若她说不知道,那她也暴露了自己不是夏温清的事。
可偏偏巧的是,就在刚刚她独自一人站在路边时,她也理清了思绪,想起了曾经梦中有见过一个常在夏温清身边打转的小子,并且她曾经去将军府时,还见过一副夏温清的肖像画,并且旁边提上了字,“萧谨言留。”
如此一来,她自然也就清楚了萧谨言和古代夏温清的关系,算是青梅竹马吧。
“如今在这种时候,若是只顾故友相见,那今后便会都我们落下麻烦,也会殃及他,所以还是不认识的好。”
萧陌点点头,她说的的确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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