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星喝了好几碗汤,撑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沙发上,“老徐啊,你以后煲汤的味道控制在一般好喝就行了,实在控制不了就降低数量,我寻思着今天晚上咱家厕所得由我承包了。”
老徐说:“我煮一锅也没让你一顿喝了,你实在管不住嘴也好办,下次请你同事来一起喝。”
陈星简直无言以对,现在的老徐已经不是原来的老徐了,说个三两句话就往“同事”身上扯,连干外孙女罗菲都得靠边站。
“老徐你是不是把罗小菲忘了?说起来她好长时间没来吃饭了,明天叫她来怎么样?”陈星试图转移话题。
“那也行啊,明天我多买几个菜,你们年轻人开个趴,让峰子也来,还有你们同事,多叫几个人来热闹。”
陈星:“……”
正说呢,“同事”发来条微信,她打开一看,是张夜景照片,拍的是夜空还有楼房剪影。她一时没闹明白领导啥意思,仔细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她家小区吗?
所以领导现在是在哪……
方泽:出来走走?
陈星做贼心虚地看了老徐一眼,装模作样地捧着肚子起来,“哎呦不行老徐,我得出去走走,积食了。”
老徐最近正追一部狗血现代剧,眼睛长在电视上移不开,“去吧去吧,多穿点衣服,大半夜回来冷。”
陈星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晚回来了?
原本应该跟小哥约会吃饭的某领导站在楼道外,看样子没开车,不知道是闹哪样。
“领导您是专程来督查工作的?”陈星打量方泽的衣服,他穿的还是上班那件灰大衣,里面目测就一件衬衣,看着都冷。
她裹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像是个蚕宝宝,方泽确定她不冷才朝外走,“我车让法拉利开走了,他约妹子出去浪,把我丢马路边上了。”
陈星:“……”
这是什么塑料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方泽看她那样就知道没往正经地方想,导致他别扭了半晚上,要不然也不能走了老远来找她解释一句,“法拉利是我老师的关门徒弟,拿他当弟弟的。”
陈星仿佛没听懂他解释这一句的用意,点头,“哦,我就是想说你们亲如兄弟来着。”
方泽:“……”
他不知道这姑娘是不开窍还是故意装傻,心里忽然有几分失落。他内心孕育多年才生发出一颗“别有用心”的种子,刚冒头就被雷劈了一道,多少有些惨烈,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长大。
“你方案改怎么样了?”他换了个话题。
“说实话吗?”陈星双手缩在口袋里,“坦白说我没打算改,我目前感觉还行,大概是我没什么更好的方向吧。”
方泽笑笑,“构思还行,方向也对,只是缺亮点,我领你去个地方吧。”
陈星以为领导能带她去个富有艺术性的地方找灵感,没想到去了南环桥。所谓南环桥不是一个单纯的路名,是一座真正的桥,只不过现在废弃了。这片搁以前是市中心繁华区,南环桥是地标性的建筑,不过建筑跟人一样,总是逃不过“年迈体衰”,到了一定年限就得退休,现在这地方除了偶尔能当作颓废建筑摄影拍摄素材,基本没了任何价值。
“这地方你来过?”陈星眼里的方泽跟这地方不搭调,想不出来能产生什么交集。
方泽没回答,闷声带路,直到靠近南环桥底才说:“我来过你很惊讶么,我小时候就住这边的。”
也对,他小时候这边还是繁华地,住在这里也正常。
“我还来写过作业你信么。”方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以前这里还有水,水浅的时候我会去那个桥拱里写作业,写得还特顺。”
这么神奇?陈星虽然住在这边,但从来没关注过南环桥,它辉煌的年月跟她没有交集,落魄之后没了关注价值,这里对她而言就是每天路过的陌生地。
这会儿才发现这地方还挺有意思的,人站在桥底的时候会有一种“身处城市之中,但又与外界隔离的感觉”,倒是挺适合一个人安静独处。
南环桥有几个弧形桥拱,方泽顺着一个小木梯上了其中一个,陈星也跟着上去,不由大吃一惊,这里居然是个小房间!
城市里不乏一些睡桥洞的人,每每有图片出现在新闻上,基本是难民营画风,总之就是让人唏嘘的对象。可如果桥洞都是这么个样子,那就不是唏嘘,是妥妥的羡慕——这太酷了!
这块桥洞倾斜的不是很厉害,不像外面看起来那样危险,非但不影响坐卧行走,还使得空间很特别,水泥墙面很有工业风,搭了几块木板作为置物架,架子上摆了几幅画,还有几根蜡烛。下面是个订在墙上的小木桌,高度不需要椅子,坐在斜坡上正好够到,而另一边还有个小木柜,里面居然有被子。
“领导,你不会告诉我你还在这里住过吧?”陈星感觉眼前的方泽哪里不一样了,非常超出她的印象。
方泽点了根蜡烛,小房间里亮了起来,格外有种野居的感觉,“没有,这地方是我大学的时候突发奇想做的,偶尔过来看看书或者画画,后来有流浪人发现这个地方,我就会租给他们住。”
墙上有块小木牌,上面写了留宿要求,还有方泽的私人联系方式,如果有需要就要给主人打电话,租金并不是钱,而是需要维护好这里的一切。
这地方其实并不安静,城市里所有的嘈杂都能传进来,可坐在这里的时候又能让人从城市的喧嚣中短暂抽离出来,就像是给心灵辟出了一处宁静空间。
陈星坐在这里试着将大脑放空,赶走一切顾虑,思维居然豁然开朗起来。酒店的理念就是宁静空间,如何在喧嚣的闹市里寻求宁静与真正的放松呢?
周一下午再次商讨儿童房的方案,陈星把修改后的方案呈现出来之后,方泽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她没做太多改动,只是把之前那些装饰性的跳脱的颜色去掉了,整体色彩更加淡化,加上灯光做了调整后显得特别的柔和。
原先刻意为了迎合儿童这个元素挑选的那些装饰做了很大改动,将那些成人眼中定义为“儿童元素”的东西换成是一些看起来非常拙劣的,像是天然去雕饰一样的元素。比如一些装饰画,特别像是儿童涂鸦,还有一块可以乱写乱画的墙面,打破了对酒店的既往定义,就是说住进来的人不需要将这里当作是酒店,完全可以当成自己的窝。
一个设计作品,尤其是空间设计,抛开技术方面的不谈,升华点其实就是能让人舒服,就好比一个人,让人舒服才是最高级的做人准则,这不是长相能决定的。
像是这种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就是感觉比以前好很多的样子就是设计者自身的突破,作为一个设计师,一生中会有很多次突破,方泽为她的第一次突破感到高兴。
因为舍弃了一些装饰,陈星方案的成本降低不少,算是弥补了一些缺点。从大家内心来看,她的作品明显比于天明的更高级,但是审美这个东西得迎合大众,也就是要强迫自己俗一点,所以没人知道她的方案会不会让评标委喜欢。
于天明说:“我认为抛开儿童这个主题不谈,小陈的方案会更好一些,你们说是吧。”
其他同事大多没接他的话,态度中立,于天明乐呵呵地给自己打圆场,“要不让方总选吧,给年轻人个机会未尝不好。”
陈星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懂他一个人这么投入做什么,说多了倒显得比她还在意。
方泽又仔细看了下两人的方案,最终决定:“两个方案都保留,明天陈星负责方案解说。”
有时候参与竞标的公司会同时给两个或更多的方案,中标概率相对大一些,儿童房虽然不是考量重点,但万一有哪个方案戳中业主的心,也许会成为加分砝码。
所以大家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很多时候有对比才能看出差距。
但是陈星不明白方泽为什么要她来解说,不怕她一个没参与过竞标的人怯场?
回家后老徐说了句实在话:“大概是因为你口条顺。”
为此,第二天早饭老徐还特意给她买了条猪舌。
怯场跟口条并没有关系好吗,讲方案又不是耍嘴炮,得有发言人的气场与应变力,怎么看也是方总他自己上台比较好。
“不用紧张,该这么说怎么说,咱方案在这,说不好不影响。”竞标开始前方泽给她降压。
陈星:“我上去要是嘴瓢了不扣奖金吧?”
方泽笑了笑,“扣。”
陈星:“……”
参与竞标的共有七家公司,竞争点有可能就在HZ跟高达之间,不过其它几家也各有优点,其中有一家公司的主设计师是陈星的同校学长,毕业十几年,到现在还是母校之光,偶尔回学校授课讲演,陈星一定会去听课,资质比方泽还老一些,水平业内有口皆碑,所以最终落谁头上都不好说。
高达没来,他们公司的主设计师是高远,一起来的还有黄浩,高远特客气地跟方泽打了招呼,“呦,方总大胆启用新人啊,这胸怀没得挑。”
方泽不咸不淡地回:“还行,我们公司一向靠实力说话。”
这脸打得啪啪响,谁不知道高远靠爹上位。
高远不依不饶:“那倒是,毕竟方总当年的‘实力’有目共睹。”
方泽:“凑合吧,多谢肯定。”
谁要夸你了……
陈星偷着笑,领导这张嘴对外的时候还是很解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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