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琢磨着,要怎么劝走这个令我无法接受的现实版本的“Mars星际”。
座机响了,我拿起搁床头的无线分机接听,是我爸打来的,说等下坐车过来送东西给我。我立即反应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于是跟我爸说,我今天要出去,让我爸明天再来。
然后,我就对身边的“Mars星际”说:“是我爸要来,我让他明天再来。可你怎么办?”
“啊?我不能见你爸的。”
听到我报知我爸要过来我这儿,“Mars星际”显得比我还慌乱。呵,还没等我先说呢,那正好,我心想。
“那起来吧,陪你去买票,明早九点的,今天的怕是来不及赶上了。”我直截了当说。
之前在他说要来看我时,我上网查询过铁路运行表,所以清楚他到我这来的往返火车发车时间。
“你要赶我走啊。”“Mars星际”又可怜巴巴起来。
“没办法啊,我也不想让你见到我爸。那……要不……你去住旅馆吧,随便你,反正是明天你得离开我这儿。”我毫无感情,冷冰冰看也不看他地回答。
但他的回答倒是令我很意外,再次刷新了我对他异于常人的印象。
“这样子啊,那我还是回去吧,我带的钱不够住旅馆的。”
竟然有出门不带足车旅住宿费的?真是太奇怪了!
尽管疑云重重,但本性善良的我,还是没有多问,只关切地问他:“那买回程车票的钱有吗?没的话,我来帮你买吧。”
“买车票应该够了吧,我还有二百多块。”
哦,原来他出门前就计划好了,这次行程他的预算里就只有路费,既没打算住旅馆,也没打算自掏腰包吃喝……可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有那么信任我,计划是吃住都得由我来提供,那为何进到我家时,却要像防贼似的防备我呢?
尽管搞不懂他,也蛮讨厌他的,但我还是带着安抚的口吻,附和着说:“反正卧铺票得提前预定,也买不着,那买硬座票钱是够了。”
在火车站售票处排队时,我们都寡言少语,轮到“Mars星际”买票了,我拿出钱递给他,让他用我的钱买车票,我的意思是,他那二百多块就留着以备路上花吧。
但他坚持没要,我只好由着他了。
买完车票回家路上,为了表示歉疚,我拐进路边的小餐馆,顺道买了一小盆的炖腊肉猪蹄打包回家,想要好好款待他一下,因我急着赶他走,心里面不免有点过意不去。
他端着菜盆,高兴得像过大年的孩子,一扫之前因为我要他回去,而使得他阴云密布的沮丧情绪。
其实他的食量像猫一样少,我不理解先前他端着火锅时,那股子高兴劲从何而来。但至少从他开颜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关系似乎融洽了许多,甚至话也多了起来。
我们两个一起做饭,聊天,饭后又一起收拾,都有说有笑的了,当然,话题大部分还是回味我们一起玩游戏时候的事。
过后他说很困,想补睡个觉。
被他一说,我也觉得犯困,因为昨夜其实也没怎么休息好。
经过了半天时间的相处和言语沟通,我们的关系有所恢复到之前游戏中的恋人情侣状态,所以我自然而然、毫无顾忌就跟着说了“我也想睡个觉”。
虽然我比较喜欢和崇尚,仰望上半身的纯美爱情,但凡人的爱情大都免不了,会大踏步迈向冲刺的环节。
尽管我一直没能把眼前这个人,与我脑海中的Mars星际划上等号,但下意识里,又有一种若即若离、游走在爱情边缘的感觉,驱使我想要去接近他。
一开始,我们是各自平躺着的,跟昨晚的冷战差不多情形。但我们不间断地聊天对话,正在融化我们之间的冰山,确切点说,应该是我对他的冰冷态度,正在渐渐改善。
没过多久,Mars星际便试探性侧过身子来,战战兢兢地抚摸我,见我默许没有推诿,就进一步把手伸进了我衣服,当他带有温度的手指触到我肌肤的那一刻,我打了一个哆嗦,像是一个久酿的雷阵雨,终于第一道闪电划过,来临了。
紧接着,Mars星际的大半个身子倾城而来,扑倒在我身上,同时欲与我接吻,张嘴在我唇边磨蹭着。
不知是出于保护舌头不被吸断掉,还是我骨子里,仍然没有接纳他为我心里的那个Mars星际,所以我紧闭双唇,咬紧牙关,没有迎合他。
他像是有丝毫察觉,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接着还是知足的一遍又一遍继续抚摸我,再接下来,就奔主题了。
……
我俯身面对着,还是很有陌生感的面孔,闭上了双眼,在心底召唤出了《PlanetSide》游戏画面里,那个背着重型武器“鞭打者”和“屠杀者”的,VS国的男性重步兵装的Mars星际。
似一阵狂风暴雨把我推向天空,在云端滑翔,最终阴阳离子撞击,电闪雷鸣划过,我从云端上徐徐滑落,扑倒在现实中的Mars星际身上。
我沉沉睡去,跟死猪差不多,也不清楚他睡没睡着,磨牙了没有。只是醒来时发现,我是被又在抚摸我的Mars星际给吵醒了。
……
这样反复直到第二天早上,必须得起床去赶他的火车。
本来是想要补睡个觉的,结果却是又一宿没休息好,我带着熊猫眼,去给Mars星际送行。
从我拖着过度疲惫的身子走出家门的那一刻起,我的面貌恐怕也近乎于一个精神病患者,目光痴呆,空洞无物。
二十来分钟的路程,我与Mars星际,竟然没有一句对白,应该是我们都没有得到好好休息,所以从身体到精神都疲倦得垮掉了。
一切也好像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昔日游戏里那美好的时光,也似乎是已经深深地远去了,像黄昏里,那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在几经挣扎,发射出两三道看似耀眼、但已末路的光芒之后,带着不甘心却又万般无奈的叹息,坠入天际。
恍惚中,我的精神世界,也在我一眨眼间,全部灰暗了下来,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于是,造成暂时性精神失明的我,好像灵魂也空空如也了。
我那出窍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之中,俯视着,在这个明晃晃的真实世界里,并肩而行的Mars娅娅与Mars星际,两者虽然偶有不慎的外套相互摩擦,但其实两个人的心思恐怕是,一个在北极一个在南极,而在这残酷的现实世界里,是没有光速传送门的。
到火车站时,火车已快要开启。
Mars星际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但却迟迟不肯进去找座位,他手扶列车悬梯上的门把手,用一双接近苦楚绝望的眼神,望着月台这边的我。
精明的他一定是也明白了,我内心里并没有接纳现实中的他,此次分离,也许是我们现实里的诀别。
一生当中,谁也或有可能,伫立过一个心碎的月台。
今次,虽然Mars星际看上去很心碎,但我却是心灰意冷,我在半现实、与半虚拟的时光里,游荡了两天的灵魂,在火车即将开动,我就要与Mars星际分离的这一刻,忽然理智地清醒了过来。
我就像是迷失的孩子,突然间想起了回家之路那样的感觉,还没等火车的履带开始启动,就毅然决然地,抬腿转身走开,一句送行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因为我明白了,这个荒唐的爱情故事,此刻已然结束。
尽管我感觉得到,有一双幽怨的目光,一直在目送着我的背影,但我就是横着心,坚决不回头,大步流星走出了月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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