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穿着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子的冬袄,拿着绢帕不停地哭天抹泪,心焦不已。【全文字阅读.】
“阿贞,你快过来瞧瞧。”看到四贞,林氏犹如有了主心骨一般,用褶皱的绢帕拭了拭泪,哑声道,“承泽这是怎么了!”
“承泽!”四贞抚了抚林氏的肩,略微安抚,便径直冲上前去,握住承泽的手腕。触手之下,她便觉得儿子的肌肤如同火炉般烫手。
昏迷不醒的承泽却浑身打着寒颤,不停地哆哆嗦嗦,像是寒冷之极。
“他这是怎么了啊!”林氏看了,眼眶中再度窝满浊泪,极力隐忍着才没有落下,平日里总是镇定从容的她,声音中都带着哽咽,完全没有平日里美艳端方的中年美妇模样。
林氏死死抓住四贞的手臂。
四贞知道,婆婆虽然平日情感从不外露,但她非常喜欢承泽,承泽是她的命根子,她对承泽的感情,并不亚于四贞这个亲生母亲。
“母亲稍安勿躁,等会太医就到了,请他看看再说。”四贞深深地吸口气,轻声慰林氏,即使心里已经乱成了麻,但她的脸上,看上去仍是极为冷静。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慌,她一慌,其他人就会更乱。
林氏一直掩住面容,不停地哀哀哭泣,她扯着四贞的衣袖,悲伤地说;“阿贞,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承泽这个样子,是要我的命啊!他们,那些个大夫都说,承泽是痘疫。”
“痘疫?”四贞神色大变,连连摇头,“不会,不会的!”
四贞的心更乱了,患上痘疫出痘乃是生死大事,无论对于寻常百姓还是皇亲贵胄都是九死一生,凶险至极,不,承泽不会是痘疫!绝不会是!
正好请来的章老太医顾不得寒暄,先拿起承泽的手诊脉,听闻此言,断然地说了一句:“不是痘疫。”
四贞跳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放。
“不知章太医有何见解?”留在屋里的大夫里,有位是医术满誉京城的明大夫,拱手相问。
“对,不知章太医有何见解?也好让我辈学习学习。”另一位后起之秀,年纪轻轻的陈大夫,紧随其后追问。
宫里的太医诊病,原是不让人看的,但林氏心里慌着,恨不得全天下的大夫都来给她的宝贝孙儿瞧一瞧,故而太医进来,也没让那些大夫离开,这两位大夫,是京城里公认的医术高明,故而发问。
章太医是个谨慎人,他看了两位大夫一眼,道,“不敢当,还请诸位大夫各抒己见,章某其实也有点拿不定主意,只是觉得,不会是痘疫。”
“我认为承泽少爷是得了癔症,情志低低沉沉,行船时吹了江风,再加上南边的人到了北边,水土不服,所以才会如此。”明大夫抚摸花白的胡须,缓缓地讲道。
“公主府上的人说过,承泽少爷自幼身体康健,从未有过疯癫之症,那就不可能是癔症。”陈大夫坚定地反驳,“如今承泽少爷高热不退,昏迷不醒,身上又没有任何伤口,我怀疑是出痘的前兆,只不过痘的毒素都堆积在体内,不能勃发而出,才会如此凶险。”
“绝对不会是出痘之兆,”章太医还没有说话,四贞就出言反驳道。
当年她可是亲眼见过乌云珠所生的四阿哥出痘,和承泽的情况虽然类似,却并不完全相同,再加上章老太医刚才也说了不会是痘疫,宫里因为发痘疫夭折了不少皇子公主,她相信章老太医绝对不会搞错。
“对,不是痘疫。”
“你看,连章老太医不认同你,你还有什么话说?”年近花甲之年的明大夫像个孩子,洋洋自得,他先前辨不过伶牙俐齿的陈大夫,心里正憋屈着,这会能够有人反驳陈大夫,虽然和他的意见并不一致,他也很高兴。
“那章太医说说看,承泽少爷所得何病?”陈大夫显然还不服气。
章太医并没有显摆,摇了摇头道:“老夫也有些拿不准。”
正因为拿不准,所以他想多听听其他大夫的,想着比自己武断从事来得好。
“这,这如何是好?”林氏听了,更加伤心,拉着承泽的手都发起抖来。
“公主,各位大夫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奴婢吩咐厨房准备了两桌丰富的饭菜,也好让各位大夫吃饱后,再商议少爷的病情。”百灵走了进来对四贞低语。
“辛苦各位大夫,还请大家到前厅商议。”四贞搀扶起林氏,“母亲您也同去吧,这里有我,有任何事情,我都会派人告知母亲。”
“可是,可是”林氏不敢松手,她真怕自己一松手,就再见不到那个活蹦乱跳的乖孙儿了。
四贞拍了拍林氏的手,“母亲放心,承泽是咱们府上的嫡长子,不会这么轻易倒下的。他的将来,他的身上,有着母亲最大的期望,我绝不会让他有事。”
在百灵等人的安排下,大夫们都朝外走去,有个三十多岁的大夫磨磨蹭蹭走到最后,在要走出门时,他突然说了一句:“在下瞧着,你家少爷不是病,倒有点像中了盅。”
“中盅?”章太医眼睛一亮,连忙招那人回来,“快来说说。”
那大夫走了回来,斯斯文文地说:“我刚才这么说,他们都说我荒唐……”
“不会,你说得有道理,老夫也是这么想,快,把你的想法说一说。”章老太医连忙道。
“中盅?”林氏听得目瞪口呆,“怎么可能,好好的,怎么会中盅?”
四贞怕林氏激动,连忙抚了抚她肩,轻声说道:“母亲,听听他怎么说,章太医也觉得像呢。”
“在下也不敢肯定,只是从前在云南那边,见过一个和承泽少爷症状相同的,到了最后,人就剩了一层皮,听说是全身血肉都被那种盅虫吃尽了……”
听那大夫说得恐怖,林氏不由发出惊叫。
章太医若有所思:“老夫也知道那种盅,只是那种盅虫,要用香养着,那种香的原料难找的很,所以一时没有想到……”
香?
四贞突然想起多兰的症状,可不就和承泽一般无二,连忙厉喝:“去,把我屋里孙锦蓉给的那些香都拿过来给章太医看看。”
画眉去拿香之际,章太医已经吩咐:“快,让人准备冰桶,得给小少爷先降温。”
“不行。”林氏扬起绢帕,阻拦道,“承泽还不满五岁,怎么敢用冰水泡他?那冰水就是大人都没几个敢泡的,他这般年纪,若是用这法子,岂不会要了他的命?不行,不行。”
“母亲,我知道您担心承泽,但章太医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您就听太医的,承泽这个情况,不能再拖下去了。”
听了四贞所说,林氏犹豫了,但一看到承泽的小脸,再想到那冰冷的水……“可是,这发着高烧,用冰水的方法,我还不曾听过……这要是承泽有个好歹……”
“行了,照章太医的吩咐去做,先去准备冰桶。”四贞沉声道。
她一边安抚掩面哭泣的林氏,一边吩咐青芽:“还站那里干什么,快去准备。就像章太医说的,再这样烧下去,铁人也受不住,无论承泽染了什么重病,首要之事,都必须立刻降温退热。”
见林氏忧心不已,四贞劝慰道:“母亲,您守在这儿,承泽他也不知,若是把您累垮了,可怎么办?要不,您还是随诸位大夫去用些午膳再过来?”
“也罢!”林氏情知自己在这儿死守也无济于事,加之等会要用冰水泡承泽,光听听她都是心惊肉跳的,哪里还敢看,只得眉宇间愁云密布,由丫鬟们扶着去用膳了。
回头再看,承泽已经连抽搐都没有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吓得四贞连忙覆上他的脉搏。
似有似无的脉络如蚕蛹蠕动,微弱无力,若不静心仔细地触动聆听,还以为承泽真的已经没有了命脉,的确是凶险万分。
四贞神色凝重,俯身贴耳在承泽的胸口,还好,心跳尚且有力。
四贞再度坐在床前,心疼地抱起儿子。
过了一会,她才想起把多兰发病的事告诉了章太医和那位丁的大夫:“……若真是因为香盅,为何多兰格格发病会那么慢,承泽发病却如此急?”
章太医摇了摇头:“这个,老夫也不知是为什么!兴许是小少爷年幼,所以更容易被盅虫趁虚而入?”
那位姓丁的大夫因为见过同类患者,解释道:“在下听说那盅养的时日短,不够成熟,就威力不够,养的时间越长,就越强壮,也许小少爷遇上的,就是成年的盅虫,而那位多兰格格,真是也中了香盅的话,应该还是幼虫,所以才会拖这许久。”
四贞叹了口气,对章太医道:“若查出那香真有问题,少不得劳您到多兰格格的府上走一趟,救她一命。”
章太医点点头:“老夫明白,只是眼下,还是先救了少小爷,再看了那香,才能有定论。”
说来也怪,进入冰桶的承泽竟然渐渐平静,不再浑身抽搐,气脉也变得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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