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闹了一会儿,建宁道:“虽说好些年不见,但咱们的情谊不比寻常,承渗就跟我自个的孩子似的,你才回京,许多东西不方便,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到我们府上取便是,不管是什么好东西,只要承泽能用得上,就是将我那府上搬空了也无妨。”
四贞点点头:“嗯,我不会跟你客气的,若是缺什么,定会找你去取。怎么样,多兰那边,好些了没有?她这场灾,是因我而起,本该去看看的,可眼下,也走不开……”
“看她做什么,要不是她想害你在先,何至于害到她自己?”建宁没好气地说,“也算她还是个磊落人,昨个听了章太医所说,她府上的嬷嬷就嚷着要找你的事,倒是她说,当初她找你借东借西,原是想着要陷害你的,不曾想,一病不起,连找事的力气都没有……”
“她说出了这事,你本可以不管她死活,却能在那样的时候,还请章太医她们过去给她诊治……她说病了这一场,好多事也看淡了,看穿了,等身子恢复了,再来给你告罪。”
四贞没想到多兰竟会如此说,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就笑了笑:“她那不是也没陷害到我嘛?再说了,她是母后的外孙女,说起来,也是一家人,我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说起来,她也是多年来为情所困,生出的心魔,如今能明白过来,倒也算因祸得福。”
坐着说了一会闲话,建宁突然道:“阿贞,你给我说真话,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母后她们要你对付鳌拜?”
听建宁问得直接,四贞没回答,反问她道:“谁告诉你的?”
建宁笑了笑:“你别管谁告诉我的,总之我不是鳌拜那边的,他得势,就是我们爱新觉罗家族的噩梦,失势了,这大清的江山才能拨乱反正,名至实归的重新由我爱新觉罗家掌管着,所以,我和母后、和皇上一样都盼着他倒霉,而且,我知道,眼下唯有你,能办到这件事。”
听建宁这一说,四贞疑心是吴应熊给她讲了这些话,就嗤之以鼻:“不管谁给你说的,相信这话,你是不是傻了啊?那鳌拜天生神力,除了入宫觐见,身边总有高手寸步不离,这种状况下,我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他?三个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想对付他,岂不是找死吗?”
“那倒不至于。”建宁笑道,“再强的人也免不了有疏忽松懈的时候,他也不是时候都有高手在身边的。”
“对,他上朝的时候,入内觐见的时候身边都没有高手相随,可那些时候,我可没法出现,真出现了,岂不是此地银三百两?他肯定会警惕的。”
“要真能在那些时候抓他,皇上还用得着等到现在,等你回来嘛?”建宁摇了摇头,“虽然母后和皇上没说,但想一想也知道,为免鳌拜的党羽反扑,最好就是先悄悄拿下他,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他那些党羽,这事,还真非得你不可。”
“我怎么下手?”四贞冷哼了一声,“我要是个男的,倒可以在他如厕时下手,可惜,我是个女人,还没近身呢,就被他跟前的高手拿下了。”
像是没发现四贞的不以为然,建宁仍然不紧不慢,一本正经地说:“阿贞你要是个男子,还真近不了他的身,据我所知,鳌拜就算如厕也有高手在外面等候,即使事先潜入也没用,因为他带有袖箭,除非是身手胜过他的,或者群攻,不然一分胜算都没有,这两点,前者没法做到,后者会打草惊蛇,还不一定能一击必中。”
顿了顿,她道:“对付他那样的人,如果不能一击即中,恐怕就会迎来极为恐怖的反扑,班布尔善只是他门下的一条走够,遇袭之后,尚且在京城掀起了腥风雪雨,为那事受牵连的人不计其数。若是他自个受了伤什么的,只怕就连皇宫大内,都不得安宁了。”
“话虽如此——”四贞白了建宁一眼:“你也知道,我打打不过他,群攻没机会,他入内觐见时我不合适出现,哪还有什么机会接近他?”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情况,阿贞没想到吗?”
“什么情况?”四贞随口问道。
“在床榻之上。”建宁盯着她,“那种时候,他总不会还带着袖箭或者是让随身的高手在一旁守着。”
四贞初时有些啼笑皆非,旋即想到建宁之前说的话,顿时火起,对建宁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叫我对鳌拜色诱?”
建宁看着她,微微一笑,点头道:“我想来想去,再没比这法子更适合的了。”
四贞没好气地冷笑道:“就算要色诱,你们也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哪里用得着我这个半老徐娘?让我出马去色诱鳌中堂,你可太抬举我了!真用美人计,就该去寻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我今年虚岁二十八了,不是十八岁,和硕恪纯长公主,您选错人了!”
听四贞如此说,建宁自然知道她动了真怒,她抓住四贞的双手,言辞恳切:“若能用别人,我怎么会对你说这话?要长得好看,会功夫,最关键的是,还得鳌拜自个看中,这样的人,你给我找一个出来?可惜他没看中我,不然,这样舍身取义的事,我自己就上了,哪里还会求到你跟前!”
四贞愕然,她没想到,建宁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不由呆怔地看着建宁。
“是在床榻上取他性命,又不是真和他做什么,你想什么呢?”建宁看似平静,眼中却有股子滔天的恨意,“真的,不瞒你说,为了杀鳌拜,我连自个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如果真能色诱杀了他,别说只是假装和他……哪怕真的需要,我也会毫不犹豫。”
“为什么?”四贞轻声说道:“你这么恨他,显然不只是因为他权倾朝野,威胁到了爱新觉罗的利益,为什么你会这么恨他?恨到不惜赔上自己?”
“他前些年圈地时,掘了我额娘的坟。”建宁恨声道。
四贞不解:“怎么会?你额娘……不是随太宗葬入帝陵了吗?”
建宁的额娘是清太宗皇太极的庶妃——察哈尔部的奇垒氏,按规矩,她是要随葬在帝陵旁边的妃陵里,鳌拜再大胆,也不可能到妃陵去圈地。
沉默了一会,建宁方道:“关于我额娘为何没有葬入妃陵一事,牵连太多,我就不和你说为什么了……总之,那鳌拜的的确确圈了我察哈尔部的地,其中,就有我额娘的墓穴……事后,他虽然狡辩不知情,登门给我赔礼道歉,他势力强大,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我这个和硕恪纯长公主?可这样的气,我如何能够忍得下?所以,但凡有一丝可能,我都要将他挫骨扬灰……”
掘人祖坟,本是不共戴天之仇,更何况鳌拜圈地时,还掘了建宁额娘的墓穴,建宁自然不肯放过鳌拜。
就像因为鳌拜安排人刺杀,以至于四贞没保住腹中的胎儿,她虽然从来没和人说过自己的悲伤,但对鳌拜却是恨之入骨,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如何为自己那个无辜的孩子报仇,要不然,进宫的时候,她也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太皇太后和玄烨的计划。
四贞开始认真考虑建宁所说的可行性。
毕竟,在鳌拜入宫觐见时,安排他和那些皇上的小伴当布库,也是不得已的方法,在皇宫大内生擒鳌拜,若是失败了,他们连一点退路也没有,而建宁所说的方法如果失手了,还可以说成是个人行为,事情尚有转圜之处……
“可是,你如何得知他看中了我?”想到鳌拜从前看她的眼神,如同猎豹对着自己的猎物般咄咄逼人,四贞心里就不舒服,但她仍然就事论事道,“且不说他比我年长三十来岁,而且,就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就是真要皇家许个年轻貌美未嫁的公主给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何对我起了心思?再怎么说,我如今已为人妇,不是那二八年华的少女了!”
“他并不喜欢青涩的少女,反倒是如花开到最美,将败未败的那种美艳妇人,最能引他心动,而妇人当中,你是他一直想得到却未得手的,所以念念不忘,应熊曾说,鳌拜曾不止一次提及你时,眼睛发亮……”
四贞冷笑:“如果他真爱慕于我,为何还让人取我性命?又用班布尔善遇刺之事构陷于我?”
“让人取你性命的事,我说不好,也许是中间出了什么差子,利用云雀哥哥来陷害孙延龄,原是打算将他拘回京城,折磨一番,然后你为了救孙延龄,求到他的跟前,他再趁机要挟,从而达到目的……总之,你信我,他的确是看中了你,这一点,绝不会搞错。”
“不瞒你说,因为知道他喜欢成熟的妇人,我们也想趁过寻机会趁机下手,还找了一个巴结他的官员,将一个尤物献给了他,可他转眼就把那尤物给了手下,连手都没沾,不是他看中的的,他是断不肯对方亲近半点的,实在没法借机下手,所以,我才求到你这儿……阿贞,你也恨他对不对?他害你没了一个孩子,还害得你可能再不能怀孩子,你也想杀了他的,对不对?”
“可是,你也说了,他轻易不肯和别人亲近,这叫我怎么下手?”四贞狠狠打了建宁一下,“所谓他看中了我,不过是你们的猜测,万一猜错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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