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的话通过四贞的口传到了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耳中,不管皇上是不是真听进去了鳌拜的建议,但凡是提及撤藩之事的臣子都受到了贬斥。
尽管四贞心头对鳌拜有了忠奸难辨的感觉,但计划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因为鳌拜结党营私,擅权专横,哪怕他再为国为民,其所作所为也阻碍了皇权的高度集中,不利于皇上乾纲独断,这在皇上,就断不能容,除掉他,已经势在必行。
五月十六,清除鳌拜的时机终于到来,按之前的布置,鳌拜的很多亲信已经派往各地,离开京城,京师的卫戍权也掌握在皇上的亲信手中。
那一日大早,四贞还和京城的一干贵都到宫里头给恭靖太妃庆生辰,因为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所以太妃这个生辰也是热闹非凡。
农历五月的天,已经入伏,虽然还是早晨,但天气甚是炎热,日头升起来,更是照得人头昏脑胀的,就连猫儿狗儿都躲在阴凉处不出来。
四贞如今出门,都是带两个贴身丫头,两个跟车的仆妇,另外还有几个统一拿包袱的小丫头,下了车之后,阿云朵就看见四贞这个从前的同窗,坐了一辆车,还跟了两辆车。
相比较而言,她这个平西王世子的妾室,只有一辆车,贴身的一个丫鬟随同坐在车上,其他人就步行,无论是人数上还是车辆上,都没法和四贞相比。
而且,她那辆马车,还不如四贞那几个丫鬟的车马华丽。
想到就是这趟进宫为表姐恭靖太妃贺寿,也是在建宁面前做低伏小了一段时间才得来的,阿云朵就后悔自己当初不听姐姐的劝,非要进宫肖想什么富贵,做什么妃嫔,结果却成了建宁的试婚格格,成了个妾室。
要是在家里头,怎么她都能做个四五品官员的正牌娘子。
这两年和其他的姨娘在府里明争暗斗的,阿云朵费了不少心力,恍眼看上去,当初年纪差不多的几个人,只有她最憔悴。
面对从前的同窗,个个光鲜亮丽,阿云朵百感交集。
且不说塔阿云朵的心思,等到了宫里,四贞和建宁都发现今儿来得人真不少,不少官吏的家眷都来了。
人多,就不打眼,阿云朵心里一松,不再感到拘谨。
大伙都在琢磨太皇太后为恭靖太妃开这个寿宴的目的。
自恭靖太妃嫁到宫里,这还是头一回为了她的寿辰大张旗鼓地宴请外命妇呢。
难不成是要从浩齐特博尔济吉特氏里挑妃子进宫了?
太皇太后和太后给恭靖太妃撑足了面子,都来坐了一番,受了外命妇们的礼后,方才离开,只余恭靖太妃自个安排,免得她们在了,她不自在。
虽说已经当了八年的太妃,其实恭靖太妃只是个三十岁的妇人,难得有机会这般热闹,加之太皇太后授意,这次的寿宴,就把京里头数得着的勋贵家眷都请到了宫里头。
行过礼后,建宁拉了四贞到旁边,低声道:“原以为咱们姐妹进了宫,可以好好赏赏花,说说话的,看这热闹,可不成了。”
四贞笑道:“热闹才好,没事,太皇太后先前不是说了嘛,图个热闹,喜庆,别拘着,让大家随意。想赏花,想说话,什么都不碍着。”
建宁白了她一眼:“你傻啊?这走哪哪都是人,说不了一句话,就有人过来打招呼,怎么得自在?”
四贞笑了笑,递上一个手掌大小的紫金弥勒佛:“听说你嫂子前些日子喜得贵子,你也知道,额驸爷和世子不好走得太近,我和你嫂子也不熟,就托你转交,把这东西留着给哥儿玩罢。”
塔尔玛几个,也拿出金锞子,长命金锁递过去,只是都不及四贞的贵重。
建宁满眼都是笑意,笑着接了,递与丫头让收好,然后道:“你在桂林这么些年,京城的这些官太太、千金小姐,有好些都不认识了,今儿可得好好会一会。”
她压低了声音道:“这会儿客人多,我帮着太妃去招呼下,等会得空咱们再单独说话。”
四贞微笑道:“不着急,你去忙你的,我就在这院里转转,赏赏宫里新开的芍药花,咱们说话,什么时候都成。”
建宁点了点头,脆声笑道:“那我让阿云朵陪你转转。”
她对立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阿云朵道:“有劳你帮我招呼恪贞公主她们。”
阿云朵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建宁朝四贞挤了挤眼。
四贞明白,建宁这是让她盯着点阿云朵,就笑着应道:“公主就放心走吧,我和阿云朵也是旧识,虽说这几年见得少,不会因此生分的,对吧,阿云朵?”
当着一屋子的客人,又是在自己表姐的寿辰,阿云朵再不高兴,也挤了个笑容出来:“是啊,公主,您就放心把阿贞她们交给我,我一定会招呼好的。”
建宁总觉得她在说“招呼好”几个字时,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只再三嘱咐她好好待客。
一路上,阿云朵却没什么话。
四贞依稀记得从前的阿云朵,是个刁钻古怪,口角爽利的女孩子,没想到做了建宁的试婚格格,成了平西王世子吴应熊妾室后,如今变得这般沉静、寂寥,心里都有些好奇在建宁和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只是感情的事,从来都不可能分享,况且在她的心里头,自是偏向建宁多些的,所以也不认为建宁打压阿云朵有什么错。
塔尔玛对建宁和阿云朵之间的纠葛,多少知道一些,一路上就指着园里的各色芳菲评评点点,显得对进宫贺寿之事非常高兴的模样。
倒是阿云朵脸露惆怅,黯然神伤地说:“要不听塔尔玛提起,我都快忘了从前咱们几个在宫里一道读书的情景,你们几个就好了,不像我……哎,阿贞,你一直圣眷不断,先帝器重你,当今皇上也倚重你,有了什么好事,你可别忘了提携提携我这个旧日的姐妹。”
说完,她又略带担心,看了看四贞:“阿贞,你帮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吧?公主会怪你不?”
“怎么会?建宁是个和气人,宽宏大度,这点,阿云朵你该最为清楚。”四贞淡淡地笑了笑。
塔尔玛在暗地里拉了阿云朵一把。
阿云朵似乎无知无觉,笑吟吟道:“听说塔尔玛你和鳌中堂的堂侄永泰大人定了亲,好日子应该近了吧?到时候,你可要记得请我去喝喜酒。”
塔尔玛是再嫁,永泰是再娶,但鳌拜如今势隆,永泰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说起来,塔尔玛虽是当今皇上的表姐,这亲事也算门当户对了。
只是瓜尔佳氏一家子嗣兴旺,永泰的祖父那辈兄弟几个一共生了几十个孩子,经常一年里,有几个孩子一道出生,到了永泰这一代,更是数不清楚,按排行算,永泰就是十九,所以也被人称为十七郎。
永泰掌着京机的龙虎卫,心狠手辣不说,在外人眼里,还是个有名的浪荡公子,人人都认为宫里将塔尔玛再嫁给他,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据说塔尔玛还为此闹了许久,却拗不过家里头,终究还是定下了这门亲事。
阿云朵这样毫不知情的提起来,倒叫塔尔玛不好回答。
四贞若有所思的看了阿云朵一眼。
若是塔尔玛多心,只怕会以为是建宁指使了阿去朵来戳塔尔玛的伤口。
永泰救过四贞,虽然那次相救是有原因的,但四贞对永泰的印象还是蛮不错,高大威猛,功夫也好,如果不是鳌拜的堂侄,还真是一门好亲事。
只是如今,鳌拜那艘船都要沉了,这亲事,还真说不上好坏,好在,只是定了亲,还没有嫁过去,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了想,四贞笑着岔开话题道:“听说前个瓜尔佳氏的老太爷做寿,底下儿孙们都回云了,外加嫁出去的女儿、女婿、外甥的,光是自家的寿宴就开了几十桌,十分热闹,塔尔玛你想必十分烦心嫁到他们家吧?光是认人,就是个头等大事。”
这是将塔尔玛不愿意与永泰结亲的事,轻描淡写推到了女孩子怕生的心性上,等于暗中给塔尔玛解了围。
“别提了,虽说人多力量大,可光是认清楚那一家子人,就得把人头发都急白了。”塔尔玛看了四贞一眼,微带些笑意说道。
阿云朵只得凑趣道:“我听说每回那家的老太爷过寿,因为子孙辈人太多,张冠李戴喊错名字的,浑水摸鱼进去骗吃的事都有不少,年年都都要闹出些笑话来,就连红包都会发错。”
“竟然有这等事?”四贞表示惊奇。
“可不是嘛?”塔尔玛抿嘴一笑,“特别是远嫁的几位老姑奶奶,一年也回不来一趟,给底下侄孙辈们发红包时,有的发了两、三回,有的一回也没给,弄得后来又拿红包出来补。”
阿云朵笑道:“发红包的搞不清楚人,难道那领红包的也不清楚吗?他们家的家风,看来不怎么样啊!鳌中堂连百官都管得,怎么不好好管管瓜尔佳氏府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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