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虚空之中,上下混沌一片,不见天地,唯有七座华丽宫殿北斗宿列,悬在当空。
瑞彩万道,星华千条,七座宫观似乎受到某种感召,在隆隆震动中轰然加速,往同一处汇聚而去,七宫之内所有修士俱都一阵大乱。
天璇宫中。
打扮时尚少女以法力运使两柄银钩,在一群混乱的散修中横冲直撞。宫殿前玉阶上,周围修士纷纷避让,而一身华丽道袍的祝清原似笑非笑跟在后面。
“祝清原,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少女回头,气冲冲问道。
“唐家与昆仑世代交好,你大哥唐朴又与我是朋友,我当然要保护欣儿的安全。”祝清原飘身贴近这名唐家女修。
“呸!”唐欣满脸不屑,“我需要你保护?”
此时,二人身后一名散修见机要扑了上来,却被一道剑光断去左臂。
祝清原收起飞剑,笑嘻嘻道:“秘境中凶险难测,我们一起走有个照应也是好的嘛。”
说着他又拉近了与少女的距离,二人不过咫尺。祝清原用力吸了吸鼻子,少女身上的香水气味清晰可闻。
“姓祝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龌龊心思!好歹你也是我师叔一辈,还要不要脸?”
唐欣勃然大怒,却又不好直接动手,一纵遁光,直接飞出了殿前玉阶,往着天枢宫方向飞去。
“欣儿害羞了吗?等我一同走嘛!”祝清原哈哈一笑,御剑而行,追了上去。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他们身后那成群的犹在往宫殿内涌去的修士中,有一道火光幽幽飘出,循着二人背影追去。
火光中,田紫阳一言不发,面沉似水。
天玑宫中。
轰轰爆响不绝于耳,惨叫哀嚎伴随着断肢鲜血,交织出一副惨烈的战场。
——或许该说是屠宰场更为确切。
宫殿外广场上,五只巨大的机关傀儡毫无感情地进行着杀戮。
灿烂灵光爆发出道道法术,举手投足间,都是一条条鲜活性命,而它们周围近百名散修的法术却丝毫伤不了这些庞然大物分毫,只能在慌乱中四处奔逃,却又被不断围追堵截,然后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
正殿外屋顶上,一个俊美的白衣男孩坐在檐前,晃荡着双腿,津津有味看着这场屠杀。
“好!”随着一只傀儡首一脚将一名失去法力的女修踩成血肉泥团,男孩开心不已,鼓掌叫好,“看看这动作的流畅程度,不愧是乙字号!”
有数名绝望的修士朝着这男孩冲了过来。
“哎哎哎,去和它们打啊,过来干嘛?”男孩就像是正在玩弄树下蝼蚁的孩童突然被蚊虫叮咬了一口一般,厌烦的挥挥手,“真扫兴!”
数只机关巨手突然从他背后伸展而出,将这三个同境修士一把抓住,又丢回了正在被傀儡巨兽屠杀的人群中。
“啊——怎么朱大哥还没出来啊。”千篇一律的屠杀看得男孩也有些无聊,长长打了个哈欠。
就当他快要在这里睡着的时候,宫殿中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带着十余名面色惶恐的修士从宫中走出。
“小安,怎么样,还好玩吗?”男人对面前血腥的场面熟视无睹,飞身来到男孩身边,拍拍他的头。
“无聊!”男孩撇撇嘴,“大哥,里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男人斜眼看着下面那随他出来的一众修士。
深知这位朱公子可怕,所有人顿时诚惶诚恐,哗啦啦跪倒一片,脑袋深深叩伏在地。
“既然小安无聊,那我们就来玩个游戏好了。”男人看着那些修士极力隐藏的恐惧神情,露出玩味的笑容道,“你们刚才在各殿中寻获的宝物机缘,你们每人挑一件最珍贵的出来,我们比比看谁拿出的东西最好,我不但不杀他,还能允许他将其他的宝物尽数带走,你们看如何啊?”
死寂般的沉默。
就在不久前,这位朱家公子也是用这般口吻与他们玩了一个游戏,只要他们能将一同来寻宝的亲近之人杀死,便有资格做他朱家的狗,入内帮他寻觅宝物。
他们都是这个有些的胜利者。
而失败者与那些没有亲密之人的修士,这时候都在广场上表演如何被傀儡杀死。
“凭什么!”一名少年散修猛然抬起头来,眼神中露出压抑许久的悲愤,“朱志泉,你先前说过,只要我们杀了随行的同伴,便能放我们所有人一条生路,你出尔反尔!”
“哦?”河东朱家的公子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之前说过吗?”
“你……呜呜呜……”
“噗!”随一声轻响,那少年话说到一半,舌头直接被搅碎,口中鲜血直流。
“这是对你直呼我名讳的小小惩罚。”朱志泉摸摸下巴,微笑道,“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有句话叫贵人多忘事吗?”
“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说,我可以随时忘掉我先前对你们的承诺和约定,因为我是你们的贵人啊。”
随着他的言语,那名血气方刚的年轻散修开始急剧衰老,头发缓缓变白,皱纹增多,支架牙齿渐渐脱落。
“人的命运从一出生就是注定的。像我这样的人呢,我父母叔伯都是神通境大修士,我从小的玩具都比你们打生打死的寻来的宝物要珍贵百倍,我随行的护卫可以虐杀你们千辛万苦才拜入门下的名师高人,我只要勾勾手就能让你们仰慕的仙子为奴为婢。哪我没有任何修行天资,哪怕我三十年来都在吃喝玩乐,但是我依然能牢牢掌握着你们这些苦苦奋斗的蝼蚁的命运啊。”
几句话的时间,那个修士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气,血肉开始急速腐朽,露出森森骨架。
朱志泉轻轻在屋顶坐了下来,露出些许惆怅的神色:“这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我们在玩游戏,而你们只是带给我们游戏体验的系统角色。你们以前只是感受不明显而已,但是既然亲眼见到了我们,为什么还不能认命呢?”
他的话说完,那位修士连皮带骨随风腐化而去,只剩了几件衣物,一团尘土。
跪倒在地的众修士浑身颤抖,连头也不敢抬。
白衣突然男孩笑道:“少见朱大哥你一次说这么多废话啊!算了算了,我也不贪玩了,陪你一起去天枢宫看看就是。”
说罢,他抬起小手,一道金符发出。
五尊傀儡战兽齐齐一吼,加快了对周围散修的收割与屠杀,顷刻之间血流漂杵,数十名散修就死得只剩下八九人,纷纷满脸绝望,朝着玉阶之外不要命的冲出去。
“哎?”朱志泉抬手放出两件法器稍稍阻拦住那些人,方便男孩的傀儡追上击杀,一抬头却正好看见唐欣与祝清原两道遁光向着天枢宫行去。
“看来天枢宫很热闹啊,”朱志泉拍拍男孩,“小安,我们快些吧,唐家甘心做昆仑的走狗的话,只怕鼎阳宗那位卢金枪也要吃亏。”
片刻后,一大一小两道人影离开天玑宫。
而宫内宫外,无论是跪是立,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七座宫殿已经渐渐向同一方向靠拢,最近的天璇宫眼看便要撞上天枢宫。
而天枢宫中央正殿,却有着与其他诸宫截然不同的气象。万千瑞气明灭可见,地面上无数复杂玄奥符文延伸向极远处。
殿上有一女二男,陷入了僵持与对峙。
一个高挑的双马尾女孩立在诸多篆文符号的正中央,手持一卷图册,柳眉倒竖:“唐朴卢震,你们俩孙子也不打听打听我李婧是什么人,姑奶奶我吃进嘴的东西,就没有吐出来的时候!”
“李姑娘,我们两家也是世交,能否好好说话?”唐朴玉树临风,气度卓然,但此时也是苦笑不已。
这位先到一步取得了那道中枢阵图的李家大小姐,丝毫没有半点世家子弟的风范,一张嘴的话语,就没有一句是干净的。
而另一边,鼎阳宗首席弟子卢震也是眉头大皱:“李婧,我们都是为机缘而来,你如今独占阵图,又不肯开启北斗大阵的核心禁制,是想和这秘境中所有人为敌不成?”
“我去你奶奶的腿儿!”李婧直接开骂道,“都是千年骚狐狸,跟姑奶奶我这玩什么聊斋?你卢震要是能独享机缘,会分给其他人?我今天就想直接抱着阵图回家你能又怎的?等我以后找来几百号小弟一起进来再开禁制,我李家吃香的喝辣的,连口汤都不给你喝!”
卢震怒哼一声,不再说,法力鼓荡起来,一杆金枪浮在身侧熠熠生辉。
唐朴倒是好脾气,听了李婧的话,又耐心劝解道:“可是如今这界中界无门无户,你不开动禁制,我们可能都出不去这方秘境,哪里还谈什么下次?李姑娘,我们讲道理好不好……”
“呸!”李婧毫不含糊打断了他,“你个死直男癌,见过哪个女人讲道理的?活该你一辈子找不到老婆,姑奶奶今天我就跟你们耗上了,怎么的,想要动手抢东西?那你们俩是不是先要打一架?狗咬狗一嘴毛的玩意,蝙蝠身上插鸡毛,也不看看你们算什么鸟。蟊贼给自己画画,就您们那副贼样……”
这姑娘也是好本事,这一番话,一句句摘出来,可没有一句是人话。这哪里是世家大小姐,活脱脱一街边女流氓。
唐朴听着那层出不穷的歇后语俏皮话,还掺杂着各地骂街的方言俚语,第一次在不与别人斗法时也觉得脑仁疼。
“李姑娘,算我求你了,”唐朴揉着太阳穴,“你我怎么说都是世家子弟,能不能说点世家子弟该说的话?”
“不会,从小没学过!”
卢震不言不语,身形一动,骤然一声劲风,向着李婧一道炽烈光柱激射而来。
李婧杏眼圆睁,轻叱一声,三道紫色丝绦化作流霞,往空中一卷。
唐朴同时动手,数道黝黑光芒无声迅疾,射向二人相撞处,也不知是要攻向哪一方。
轰然一声,三人乍碰又分,复归原位,神色各异。
卢震转向唐朴,怒道:“她在拖延时间,难道你看不出?外间必有她的援手,你为何不与我联手先拿下这泼妇?”
唐朴神色自若:“我方才权衡之后,忽然觉得让阵图留在李姑娘之手,比让你拿到手更加有利。”
李婧却将目光看向宫外,冷笑道:“也不知是哪家小狗有后援在外埋伏,怎么都不敢进来?”
随她话音,门外数声叹息,四道人影一齐出现在殿中。
祝清原与唐欣一同走到唐朴身边,而朱志泉与那名叫钱小安的男孩,则走到卢震后。
道下三宗虽同气连枝,领导天下宗门,但道门魁首之争却从未停息过。
昆仑派最为坚实的盟友是骊霞派与河西唐家,而在元源之事发生之前,灵观派的兄弟之宗一向是鼎阳宗与河东朱、钱二家。
众人站罢队,情势分明。
唐朴再次看向手执阵图的李婧:“这时候众家齐聚,李姑娘便不要再固执了吧。”
李婧沉默许久,目光闪烁。
“你非要逼我们动手不成?”卢震威胁道。
又是许久过去,众人都皱起眉头,暗暗准备动手。
突然,李婧向外面大叫道:“表姐,有人欺负我,你管不管!”
随她喊声,众人也都纷纷回头。
宫殿大门之外,高挽发籫的黄杉仙子翩然而来,而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拐杖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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