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肖耳重新布设禁制,而后看向这名叫毕三的矮个子青年。
并原市是一省首府,人口数百万,潜藏市井的修士妖族不比粟城少。
而这茫茫人海中,这名修士躲避追杀,偏偏躲到了肖耳这里,不由得肖耳不多想一步。
毕三身上定字符未解,不能动弹,只是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向肖耳。
肖耳叹口气:“这位朋友,你就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多谢道友援手之恩。”毕三目露感激,眼中拳拳之意令人动容。
然而肖耳不为所动,只是自口袋里捻出一张诚字符,似笑非笑道:“就只有这句话?”
毕三眼中闪过微微惧意。
这名明彻中境的散修方才被一名境界在他之上的妖修追击,却依然能在城市中转挪逃遁数十里,可见其有些门道。而方才他全力施展逃遁的本事,却依然被肖耳一张字符擒住,这时候他也自然明白肖耳的符法了得。
看见此情此景下,肖耳又取出一张符纸,毕三大概也能猜出那诚字符的功用,不由有一丝慌乱,眼珠滴溜溜一转,神识传音道:“道友莫要猜疑,我只是路过此地,情急之下只好借道友之力避难,是我鲁莽了,还请道友饶恕,但我真是好人啊!”
“一般的好人不像你这样直接闯别人房间吧?”肖耳不置可否,问道:“我好歹也算帮了你一次,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何会被追杀,追杀你的人又是谁?”
“这……我也不知道啊。”毕三稍作犹豫,道。
肖耳轻轻举起诚字符:“我不是什么好人,此符能教你口吐心声,不过会有碍你日后神识修行,不如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说话间,白色的便利贴金光微微闪烁,旋即又被肖耳手掌掩住。
“别别别,我说我说……”
毕三暗心里叫晦气,本来只是向随便找个冤大头祸水东引,没想到惹上了这尊大神。
但他眼珠一转,还是开口道:“他们确实是鬼市之人,鬼市的人嘛,神秘兮兮,做事从不讲道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抓我做什么。”
天下谁人不知,鬼市之人虽然神秘莫测,但却是时间最讲规矩和道理的人。
肖耳闻言一挑眉:“那这样的话,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好了。”
毕三连忙道:“哎哎,你别急啊,我这不是话没说完嘛。”
“说。”
“追杀我的那个人,并不是鬼市的管理者,只是常年在鬼市内活动的一个地下刺客组织,以道友你这手神鬼莫测的符法,根本不用怕他们。”
见肖耳陷入沉吟之中,毕三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肖耳忽然问道:“追杀你之人是一名褪尽妖气的黑衣妖修,这样说来,你是得罪了幽嬴会?”
毕三面上神色转为惊诧:“你……你怎会知道幽嬴会?”
“我特意为两日后的鬼市开门而来,怎会不知道幽嬴会?”
看来真是如此,肖耳用指关节轻轻扣着自己的额头,似乎两日后鬼市之行有些麻烦了。
鬼市作为一方存在不知多少年的特殊小界洞天,虽然沟通神州各地,出入门户众多,但内中大小也只有寻常洞天一般。
其中依六道轮回之名,分为六个区域。
其中“地狱道”最为广阔,是拱诸多修士自有交易之处,而“饿鬼道”“阿修罗道”二地,是赌博与拍卖所在,“畜生道”是灵兽售卖与角斗之所,“人道”是情报消息咨询交易之地。
而那最为神秘的“天之道”,则是鬼市主人的底蕴与强大所在,因为这里能为世间所有无路可去的修士提供庇护,不论是叛出师门的正道修士,还是为天下所不容的魔道巨擎,乃至于阴阳共治与天理司通缉的要犯,只要愿意遵守鬼市规矩,便能遁入“天之道”之中,哪怕天下汹汹,鬼市亦能庇护其人周全。
曾有风言传闻,阴阳共治的律令之所以将洞天小界视为法外之地,实乃当初制定律令之时,各方势力便曾与鬼市之主达成过妥协。
鬼市天道内鱼龙混杂而不受律令追溯,以至于无法见容于世的黑色组织有很多选择栖身其中,而幽嬴会便是其中一个十分麻烦的刺客组织,黑衣妖修,善于隐匿气机,正是幽嬴会刺客的典型特征。
肖耳重新看向毕三:“那我更好奇,你又是怎么得罪幽嬴会的?”
毕三眼中贼光乱转:“他们从来收钱买命,我哪里知道我是得罪谁了。”
“你不知道啊……”肖耳耐心耗尽,收起毕三身上定字符,“那你走吧!”
毕三重获自由,一闪身便远离肖耳来到窗边,然后又犹豫问道:“你真的放我走?”
“是啊。”肖耳点点头,“我这定身符已经在你身上留下了追踪的标记,等接下来幽嬴会的人来寻我,我直接将这东西交给他们就好,这样我也不惹事,你也能有个小半天逃命的机会。”
毕三闻言大惊,内视周身后,发现灵台之上果然有一道抹不去的印记,当即哭丧着脸:“大哥,你不带这样玩我的吧。”
肖耳耸耸肩:“你故意找我背锅,问你几句话你又谎话连篇,我没有把你交出去,已经对得起你了。”
“别介啊,咱们一见面如此投缘,再聊会呗?”毕三转笑嘻嘻凑过来,“看得出道兄也不是什么见死不救的人,一定是跟我开玩笑的。”
“你这岁数比我起码打了一轮,我什么时候就成你道兄了?”肖耳讥笑道。
毕三连忙改口:“修行路上达者为先嘛,而且道友如此年轻,简直是天纵英才,一定是江山榜上有名的英雄好汉,不知道道友如何称呼?”
肖耳呵呵一声:“我叫安度因。”
“这……”毕三腹诽不已,却依然赔笑道,“原来是安道兄,久仰久仰,在下毕三。”
“好说。”肖耳点点头,“毕道友有何见教啊?”
“安道兄啊……”毕三凑过来,压低声音,“其实我被追杀,内中还牵涉到一桩惊天秘闻,这个消息可是价值不菲,我要是告诉您了,您看我这……”
说着他伸出右手三只,轻轻捻了捻。
肖耳上下打量他一眼:“我看毕道友也是天赋异禀嘛,区区幽嬴会何足道哉,我这便送你出去,你放心,我一定让全并原市都见识到毕道友绝世英姿。”
“你……”毕三似乎思索再三,而后一咬牙,“也罢,你非要问,那我就如实说了!”
一场雨后,秋老虎袭来,每日的太阳又见炙烈起来。
书院有风雨塔,自然是四季温度宜人,但汀州城内的达官显贵就只好自己寻消暑的法子,一时间碎玉小点的各式冷饮又供不应求起来,而且每到中午酷暑时,疏水溪旁,书院围墙周遭都会多出许多来蹭着风雨塔避暑纳凉的游人,这些人虽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每日进出书院都像赶集一般,也实在令人厌烦。
商宇索性就连门也不出了,授课之余只是垂钓下棋,秦逸几次想让他管一管书院附近的秩序问题,他连门都没让秦逸进。
而小莹儿开始缠着商宇要学算学,每日读书做题,变得文静了许多,而且她算题之时练习控制天能竟是颇有进步,商宇和连大竹也便由她去了。
至于李小明,在他知晓商宇为他谋得夏宫左卫一职后,练刀更加刻苦,每日几乎要练足六个时辰,并且时不时便会去城中武馆与人切磋实战,他刀法倒是平平,但韧性远超寻常天选,加之自愈天能傍身,时常有身手强于他许多的对手被他生生累垮而不得不认输。
如此悠哉的日子又过去十余日,就在天气重新转凉之际,商宇迎来了这个月的第三拨客人。
“承天司供奉钱思敏,特来讨教商宇先生高招。”
书院藏书楼前,商宇看着面前这位抱拳作揖的相貌俊朗的供奉,又看看四周渐渐聚集过来的书院学子先生,有些无奈。
“这位兄弟,这里不合适吧……”商宇摊开双手,示意自己还拿着书本与笔墨,“移步在下住处如何?”
钱思敏眼中满怀戒备,细细打量商宇一番,却发现如何看此人都与书院其他先生一般无二,虽然行走之间看得出多年习武的规矩法度,但却丝毫看不出凶煞之相。
只是他深知越是善于隐藏之人往往越是危险,何况他曾目睹范北沙伤势,故而更不敢掉以轻心,心下细细思量此人说话有何阴谋。
但商宇却并未在意钱思敏如何想,招呼一声之后便自顾自转过藏书楼,沿小路往住处走去。
钱思敏抬头见商宇转过竹楼便要不见身形,心怀忐忑,连忙跟上。
小路不宽,两旁是两行樟树,行走几步便已见偏僻。
“这位兄台怎么称呼?”商宇放慢脚步,等钱思敏拉近距离,问道。
“钱思敏。”
“原来是钱供奉。”商宇笑道,“钱供奉今日来寻在下只为切磋么?”
“是。”钱思敏停住脚步,答这一句掷地有声,浑身紧绷,气势汹汹望向商宇。
商宇被吓了一跳,苦笑着摆摆手:“供奉放松些,闲聊几句而已,怎么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样子。”
“你究竟要如何?”钱思敏狐疑地收起架势,皱眉道。
“你来寻我晦气,还问我要如何?”商宇遥遥头,戏谑道,“你们承天司平日里除去争斗厮杀便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么?”
说罢,商宇继续往前走去。
秦思敏怒哼一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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