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无双

    
    有一先生居小城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域安宁亦如此。
    历史上，爆发过数不胜数，史诗级别的战争，也曾撼动过界域之门，但却被无数舍生忘死的修者用凡人之躯堆砌成血肉长城，誓死拒敌，界域之门始终没有被攻破，门后的生灵未被血洗。
    道袍男子大步奔马，气势如雷转，动辄杀人无形中，剑道造诣已然出神入化。一人一剑，虎入羊群，血雨飙起千丈高，断肢残骸遍地。无敌之姿，道袍男子宛如天神下凡，只手可敌四方。
    最终，道袍男子杀出无敌之气概，扯出异域中一尊恐怖的存在，不能放任道袍男子肆意屠杀他的将士，两人打得天崩地裂，星辰乱颤。
    “撤！”
    异域中的主帅威严下令，鸣金收兵，千千万异域修者莫敢不从。
    道袍男子气息浮动，阔口微喘，毕竟刚才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消耗不少，一个挥手，众人各司其职，有的修缮营地、有的埋葬尸体，还有的前去疗伤……
    他眼神望着远方神秘诡谲的雾气，闪过一丝不详的阴翳，道剑颤鸣。
    劫数不可避！！！
    天星帝国，某座小城。
    古朴的小城饱经风霜，少见高大华丽的楼阁亭台，却依旧人声鼎沸，男女老少与商贩挑物讨价，热闹非凡，一派和谐景象。
    小城风情，自有其风韵，质朴无华。
    一条狭长的幽巷弯弯曲曲，由青石板铺地，且长有湿润微滑的青苔，但从其中传来不少拍案叫绝的喧嚣，声浪倒是不小，甚是激动。
    普普通通的小巷，因为一家酒楼，变得不平凡，每天吸引来火爆的人流，老少皆有。酒楼不大，生意兴隆，却没有花重金扩建，保持着固有的檐角与木门，古拙不改。牌匾悬于酒楼，上面的字却是歪七扭八，不堪入目，好似鸡脚画出来的“江湖酒楼”  真是大煞风景，还好前来喝酒的人，不大看重招牌，不然指不定就会折本。
    入内，酒楼共有四楼，人气饱满，座无虚席，甚至还有坐不下的席地而坐，大口饮酒，岂不快哉，喝酒又何须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干就完了。
    每一层都爆满，饭桌上酒水喷香，透亮瓷碟子摆满了量大酱浓的牛肉，诱人品尝。老一辈的慢慢饮酒，细嚼慢咽，神态安详；精壮一点的后生们大口吃肉，谈论修炼世界中的传奇见闻，至于那些小辈们毛毛躁躁的，刚喝上一口烈酒，就犹如火烧喉咙，辣得哭笑不得，满脸涨红。江湖酒楼中的金字招牌，不少甘冽醇厚的美酒仙酿，亦不是下酒入味的酱牛肉，而是一人，一个恍若神人，见识广博的说书先生。
    那说书先生也是江湖酒楼的主人，眼界宽阔，各种奇人异事，江湖侠客的故事信手拈来一般，把小城中那些一生都待在这里的人们给彻底陶醉，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追求，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活，每天花点时间泡在酒楼，听听先生将些精彩故事，挺充实的。
    据说，这说书先生过去闯南走北，也曾仗剑天涯，策马四方，后来不知何缘故，退隐到小城，置办一间酒楼，放下趁手的刀剑，开始了文绉绉的说书生涯，也不图酒楼能开张大吉，生意兴隆之类的，想来多年的闯荡也攒够了雪白银两，不差柴米油盐的小钱。
    但，出乎意料之外，江湖酒楼每天生意兴隆，尤其是轮到说书人说书的时候，高朋满座，有赚不完的孔方兄。
    小城里的好些儿女大多出去闯荡过，深谙江湖侠义，亦曾握剑弯刀，回忆往事与说书先生的故事，总会唏嘘感慨，幼一辈的则更是向往，修炼江湖中，哪个儿女不向剑！
    江湖酒楼，卖的不是酒，卖的是江湖情，江湖酒楼江湖事。
    说书先生的魅力，就连小城里位高权重的城主，闲暇时也会前来听书几回，消遣时间，走时总会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
    “来了，先生来了。”不知是谁开了个头，急切激动的话语传响，一下子满座肃然，连尚不明事的垂髫都是一本正经，不敢造次。
    先生姗姗来迟。
    只见，最顶层的酒楼发出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缓时小溪轻流，急时刀枪突进，细时南风自来……一阵震动声响起，只见酒楼变幻，每一层出现一个镂空的圆洞，酒客的座椅自动向四周移动，连酒水都未洒出一滴，这酒楼居然是一法宝，手笔惊人。而后，一个带帘高台升悬半空，隐约可见一袭青衫，清瘦孑然，气度不凡，天上人间难寻。
    “诸君别来无恙。”温醇如春风的声音入耳，极为舒服，宛如天音，令人生不出一点不忿。
    帘幕掀起，一道青松般挺立瘦削身影徐步而出，先生登场。先生很瘦，那干净宽大的青衫已洗得褪色，套在先生的身躯上却丝毫不显肥大与不称，倒反而有读书人的书卷气。两鬓微染霜，苍眸胜虎目，别名酒先生的中年男子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股平易近人，恍若春风的特征。
    酒先生已至中年微暮，飘袅胡须练鬓带腮，清奇的脸庞上抹上岁月的皱纹，精神却是矍铄，只是瘦得过分，叫人担心骨架支不住那袭旧然青衫的重量，骨头上的肉还是少了几斤。
    “我敬诸君一杯，多谢捧场，愿后生儿女如我这酒，浓烈江湖中！”先生寄语酒盅，举杯先干为敬，仰脖饮却酒水。
    先生已经带头，听书者纷纷举杯大饮，豪气干云，那些小辈则是被一小口酒辣得脸红脖子粗，模样甚是滑稽。
    啪！
    饮酒过后，先生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无甚装饰的古朴木桌，上面摆了些酒器酒水，一块厚实的惊堂木以及一碗茴香豆。酒先生面容一正，书生意气风发，沧桑明亮的眼眸仿佛阅遍无常世事。他的手一动，拿起那惊堂木，重重拍击桌子，发出清脆之声，令人精神振肃，心无杂念。
    捏起几颗圆润脆口的茴香豆，伴着一杯浊酒入口中，酒先生眼神微寐，似乎在回味那美妙的味道。
    继而，他长身霍立，笔直干瘦的身躯把那发白的旧青衫撑起，风采无边，眼神平和。
    “且说上回之事，春风剑客刘平秋携一口陨铁狭剑步入魔王领，一人一剑一春风，步履染血前行，一剑贯穿魔王领，诛杀诸多神魔，解决吾苍华域一大毒瘤，震慑域外邪魔。”说了一段，酒先生也不擦拭刚摸过惊堂木的手，又是抓过一把圆圆润润的茴香豆，伴酒入喉。
    接着，酒先生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颜色，神态微变，亦不知所思。
    手舞足蹈，本就是江湖练家子的酒先生一边比划招式，大袖如剑扫荡，一边慷慨激昂地讲述着春风剑客刘平秋的无双事迹，手舞足蹈，引人入胜。
    毕竟是混过江湖大道上的人，哪怕没有学得一门看家本领，再不济眼界也比寻常老百姓广，见过那些腥风血雨的大场面。黄发垂髫缄口静默，听得津津有味，仿佛看到了那春风剑客一剑十里诛魔的无敌气概。莫阳也是如此，从小就喜欢混迹在酒楼的他，对这先生所述的奇人异事更是念念不忘，钦佩不已。
    或许酒先生年轻时就擅剑，所述的故事大都是剑侠剑客降妖除魔，剑破乾坤的事迹，加上酒先生的口技和个人魅力，把老少爷们的热血燃烧起来，羡慕那种一人一剑一酒一天涯的生活，无拘无束。
    吾剑如吾心，天地无可禁！
    莫阳记得最深刻的便是这一句，尽管不明其意，但只觉内心震撼，震耳发聩。
    不知为何，莫阳始终觉得这广见洽闻的酒先生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书生亦有道，圣书一拍日月沉入海，何况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过的酒先生，功夫多少会一点。
    先生讲书，讲江湖，讲游侠……没有人知道先生何时来到这座烟火凡尘中的小城，亦无人知其身份，只知道先生卖的酒不孬，讲的故事更是扣人心弦，令众人欲罢不能。多年后，那些长大成人的孩童，会指着那古朴的酒馆，给自己的后代讲述先生讲书的故事，当然这些都是后事了。
    “剑修，修剑更修心，臻绝巅，一剑逆天地万法规则，斩尽世间不平，行却快哉事……”先生轻抿了一口酒，眼眸中闪烁起激动的色彩，脸庞微红，仿佛对那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剑修之路憧憬不已。
    啪啪。
    情由心生，听至此处，莫阳脑海中浮现出千万剑修一齐舞剑，剑气无双无解，洗荡除灭诸多魑魅魍魉，牛鬼蛇神的场景，不由得鼓起掌声。
    “哈哈哈。”先生放肆大笑，震动木桌上酒器，随后含笑温言问道，“你这后生崽，可真有趣，说说先生讲的故事好在哪？”
    莫阳小脸一红，挠了挠头，窘态露出：“先生讲的剑修之事很好，我想成为那样的剑修，仗剑天涯，大碗喝酒……”
    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但看到先生那温醇的笑容，宛如春风，莫阳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赤子之心。”
    先生仅评论了四个字。
    但看他那副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相必对莫阳相当满意，年少无知非对错，年少无畏又何妨，我辈剑修就应由心行事，一剑在手，一酒在口，笑这贼天奈我何！
    旁人也不禁被莫阳的赤子之心，实诚之言所动，纷纷夸赞，大抵是一些这小子以后说不定真会成为一名强大剑修之类的话，表达对莫阳的看好。
    “今天就到此，吾敬诸君一杯酒，愿吾辈人人如剑修，一口傲气破青云。”
    收桌，酒先生敬酒，虽为文人讲书，有书卷气，有浩然气，有江湖气，唯独没有那酸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