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楼这几日, 不?动声色间便有了?新?的东家。
而这位能成功突围从众多?竞争者中入驻凤来楼的新?东家,自然?就成了?商圈中最?引人热议的存在了?,而这位新?东家便是潇湘商社的少主人陈晓。
近几年来, 潇湘商社发展很?是迅捷,这其中自然?与陈晓投机的眼?光长远有很?大关系, 所以对于陈晓其人,商圈很?早就有传闻传开?了?, 只是潇湘商社一直以来的势力在北魏与南陈, 至于洛阳,强龙难压地头蛇, 想要?跻身入这百年古都, 没有强而有力的支持是很?难有所精进的。
而此时,陈晓成功入驻凤来楼, 就代表着潇湘商社的势力才算是真正在洛阳城内渗透进去, 这也是在像很?多?人释放一种独特的政治讯息。
虽说凤来楼迎来了?新?主,可?一切营生照旧, 因为?是新?东家,陈晓出手也是干净利落, 凤来楼毕竟人多?眼?杂, 辞退安置了?一些人,便是对非己势力的一种清洗, 而空缺下来的位置及时让自己的人补上,有了?凤来楼做基础, 身后又与凤来组织暗通有无,这也便算有了?在洛阳立足的根基了?。
既逢新?喜,凤来楼折价酬宾,倒是在这寒冬让楼内生意又火了?一把。
而陈晓乘兴请来了?勾栏最?好的班底, 将近日来最?受欢迎的戏曲杂技换着花样轮番上演,雅俗共赏,倒是让更多?客流往这凤来楼中聚,忙坏了?楼中上下。
凤来楼最?好的包厢内,陈晓身着一身淡蓝君子兰花纹圆领袍子,一身郎君穿着,整个人显得?文质彬彬,她靠坐在桌案前,品着香茗吃着糕点,兴致勃勃的看着舞台上最?好的勾栏班底演得?一场好戏。
若问曲目是何?自然?是进来最?为?火热的兰陵生所写的一阙:花心驸马轻佻宫娥,伤情公主棒打夫婿。
那?花心驸马被公主棒打包头鼠串得?窘迫狼狈神态被台上表演之人演绎得?淋漓尽致,惹得?在场众人捧腹大笑,大呼活该过瘾。
陈晓也笑得?前俯后仰,茶水都差点撒了?一地,连忙吩咐下去,重?赏班底,让他们将这出戏继续连演三日,以飨宾客。
合该让小白脸驸马也瞧瞧这出好戏不?是?!毕竟这传言剧中的驸马爷的原型可?就是他本人来着。
哎呀,还有那?与之有私情的富商家的千金说的不?会?就是自己吧?!
陈晓意识到这点时倒也不?恼,却?止不?住啧啧称奇了?,有些好奇写这本子的兰陵生究竟是何等妙人了?,虽说将本子中的驸马写的朝三暮四,拈花惹草,但是词写得?很?是不?错,情也动人,雅而不?俗,其中不?乏动人心处,令人反复回味,意味悠长。
陈晓心中正暗自计较着,手下人便来陆续请示商会?事务如何处置,陈晓收敛心神,听过手下人的上报后,及时给与了?处置方案。
也就在这空隙后,唱的那?阙末了?,似有其他宾客点了?一出《赵氏孤儿》来,原本也是一出好戏,可?偏偏有人改了?词,意味就有些异常了?。
陈晓心思灵巧,很?快就意识到这里头有人在借机生事,似有人在借赵氏孤儿这出戏,含沙射影一些什?么,周围原本热闹的气氛也逐渐变得?有些诡异了?……
下宫之难,赵氏灭族,赵武独存,有人这是借助这个故事来含射前晋还留有后裔之事!
这是洛阳城中最?大的秘密,如今竟然?有人在崔巍叛乱事后想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了?!
陈晓暗叫不?好,急忙吩咐道:
“来人,立刻去查这折戏是谁点的,还有话本又是谁改的!”
“是,少东家。”
手下人领命后便立刻前去查探。
陈晓起身靠在栏杆上,俯视着舞台周围那?些文士们脸上阴晴不?定的神情,对方既然?有备而来,这般追查只怕也查不?出什?么实质性线索来。这洛阳城的局势还真是云波诡谲,这才到洛阳多?久啊,麻烦事件就接连不?断,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公子啊,你往后的处境只怕会?愈发艰难了?。
……
凤来楼发生的一切,我都已经看到了?,因为?我就在当场。
当被改编过的《赵氏孤儿》被搬上演出台时,我的直觉告诉我,策划这一切的人也一定会?在此处,亲眼?看着自己苦心设计好的一切在这一刻开?花结果的时刻。
所以,要?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人给自己设定的安全离开?的路线,定然?就是凤来楼卸货专用又极少有行人经过的后院了?,说起来我还曾在此处救过宫明那?纨绔子弟一命呢,也算熟路了?。
所以,我便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许是小鱼的人已经在开?始追查了?,也没过多?久,货仓门便被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从容推开?,此人缓缓的从中走了?出来……
见前路如同预期一般无人,此人脸上都不?觉露出得?意的神态来。
可?还未走出多?远,就看到早已有个人立在那?许久了?。
当看到来人面容,黑袍人得?意的脸上顿时表情凝滞,十分诧异为?何会?在此处遇见高辰!
“你居然?能找到我?”
黑袍人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不?觉淡然?一笑。
“找到你很?难么?毕竟你都迫不?及待的向我暴露你自己的行藏了?。”
黑袍人神色一凛,旋即意识到了?自己留下了?破绽。
“原来你故意留下那?封信就是为?了?试探我!”
若要?问是哪封信,自然?就是在随洛州牧去赴龙舟夜宴时,托洛州牧府中的仆役往家中送的那?封信了?。
我负手而立,倒是很?乐意为?他解惑。
“既然?是提前设计好的死局,你自然?是不?会?让我有任何起死回生的机会?了?,所以当你撕毁了?那?封信时,你也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藏了?。”
黑袍人闻言,也认识到了?自己真是太心急了?,可?机会?就在眼?前,如何能甘心就此放手?!
黑袍人大笑一声,道:
“高辰,就算被你识破了?我的行藏又如何,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轻叹了?口气,语气里颇有点空阔与无奈。
“关小爷,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关尹关公子!”
黑袍人笑容戛然?而止,他真没想到高辰竟然?会?知道自己是谁!
“你似乎很?吃惊我居然?还记得?你呢,想想当年在怡红馆我差点没被你那?一脚给踹死,就不?应该惊讶我还记得?你了?。”
听到我这番言论,关尹也是微微颔首深表赞同。
“也是,高家人卑劣无耻、睚眦必报,你确实应该记得?我,恨只恨当时我没能一脚要?了?你的命!”
当年他与高韦在怡红馆因为?一位舞姬而起了?争执,关尹占着家中权势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命令手下群殴高韦还索要?高额赔偿,而我与高韦也是在那?时候第一次见到了?独孤信。
“现在后悔也是无用了?,你可?是忘了?当年你们关家是因何而被灭族的?权势争斗,关家族灭,你侥幸未死却?还是冥顽不?灵,天下这盘棋局不?是你能妄图染指的,即便你甘愿做别人手上的一颗棋子,现在也只是一枚废子了?。”
我言语中的嘲讽彻底激怒了?关尹,他此刻仿佛成了?一只暴戾的野兽,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我侥幸未死?!谁稀罕这样的侥幸,你知道高韦对我做了?什?么么?他让我生不?如死!”
关尹话音刚落,抽出藏在身上的短刀,飞奔一般的朝我冲杀过来。
可?他根本连靠近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缴了?短刀,反剪双手死死的压制跪在了?原地。
我是学乖觉了?,不?会?再轻易让自己犯险,所以在决定连关尹之前,自然?会?做好万全准备了?。
“高辰,老子一定要?杀光你们高家之人,将你们诉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
即便被压制了?,关尹嘴里也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这是恨到了?极致却?又无法通过报仇来加以发泄的愤恨与绝望。
我原本以为?官场之上权利之争不?过成王败寇,关家与高家命途若易地而处,高家自也是难逃族灭结局的,这是权利博弈游戏所要?付出的代价,你得?认赌服输,可?现在看关尹的态度,他的遭遇让他偏执于心,这已经是私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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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高韦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
“既已相互仇雠,不?死不?休,尔如今既落入我手,想必也该知道结局如何了?,可?还有遗言?”
当断则断,有些恩怨还是不?要?拖延下去及时了?断才好。
“高辰,你想杀我?!”
关尹表情诧异。
我冷笑出声。
“关尹,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吧?想来,你们的主上还真是费尽心机呢,亥茂、沈彧、徐豹、赵颂,这些人或直接间接都死于我手,你怎么就觉得?自己可?以例外?”
关尹此刻终于开?悟了?,原以为?自己才是猎人,却?不?曾想从一开?始他们这些人才是猎物。
“我是真蠢啊,你比高韦城府心机要?更深,也比他更可?怕凶残!”
对于关尹给出这样的评价,我不?置可?否。
“现在看清倒也不?算太晚,至少死也死得?明白了?。若我动手,你还能一死了?之,若是落在洛州牧或是洛阳之主手里,只怕就得?不?得?好死了?。”
洛州牧那?性子就不?用说了?,知道龙舟夜宴设局他的这位神秘幕僚也有份的话,扒皮拆骨是免不?了?的;而洛阳之主的秘密就这样被关尹公之于众了?,以乾天师兄的脾性,关尹已经没有活路了?。
关尹此刻就像个已经堵光所有身家的赌徒,除了?这条命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这般说来我还得?感谢你?”
关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格外可?悲可?笑。
“不?用谢我,毕竟纨绔不?是重?罪,可?权利游戏却?不?是任何人都能玩得?起的。下辈子不?如做个普通的纨绔,也好过卷入这权力游戏之中身首异处要?好得?多?吧。”
关尹闻言,阴沉而又放纵的笑出声来。关尹觉得?,他还是赢了?,时局也因为?他的所做所为?而出现了?变动。
“好一句纨绔不?是重?罪,我这条贱命还得?劳烦驸马爷你亲自来取,也还真不?枉费我苦心孤诣设计了?这一切了?,就是临了?怕脏了?你这位‘赤诚君子’的手!”
关尹还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揭穿挂在我脸上的那?些虚假面具呢!
我摊开?了?自己的收手,看着自己的修长的手指已经掌中交汇的纹路,在别人看来我的双送确实很?干净,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上面早就沾上了?鲜血,而且往后只会?越来越多?。
“关尹,你越界了?,也违背了?权利游戏的固有规则,在所有棋子之中,你最?像个疯子,疯子做事是没有底线的,而你这样的疯子也最?危险,本来要?杀你是不?用我亲自动手的,可?高家与关家的恩怨,终究还得?由高家人来动手了?结,这也算有始有终了?,你要?不?甘心,下辈子,你可?以来找高家人复仇!”
我不?禁颇为?感慨,当年的关小爷也不?过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纨绔,这些年来究竟是什?么让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变成如今这般阴鸷模样。
关尹冷笑出声,对于这种因果之说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可?如今的遭遇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这便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天意么?!
“狗屁话,你相信下辈子么?输了?就是输了?,当老子输不?起么?”
闻言,我自嘲似的笑了?两声,关尹这人,我确实并非十分讨厌。
是的,从踏足于权力争夺修罗场之时,我其实也不?信人会?有下辈子,机会?只有一次,人只要?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可?不?知为?何,对于琬儿,我却?希望能有来生。
“高辰,我在地狱等着你和高韦……”
这是关尹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没有摇尾乞怜的求饶,更没有因畏死而在自己仇敌跟前露出丝毫胆怯。
我不?禁在想,若是我输了?,自己到时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我笑了?,不?相信有下辈子的人,却?还相信会?有地狱么?
我也宁愿有地狱,若有地狱的话,这辈子所积累的罪愆,便都能在地狱洗尽还清了?,来世应该就可?以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了?吧!
“别急,我们这些人,终会?在地狱见面的。”
关尹闻言,只余下狂笑不?已。
牵制关尹的人,一指便将他点晕过去。
我的目光深邃了?几分,向那?人直接吩咐了?一句,道:
“处置了?吧,干净利落些,然?后顶替他,回到洛州牧身边去!”
“诺!”
说完,不?在看他们,我转身便直接离开?了?此地。
……
没过多?久,陈晓在手下人的引领下也来到了?这卸货后院,可?现场除了?一滩血迹外,什?么人都没看到!
陈晓的心情忽然?变得?很?糟糕起来,她知道这里在不?久前一定发生过什?么,而地上那?摊殷红的血迹,更是让她心里不?觉微微有些发怵甚至还有些莫名的胆寒。
陈晓隐约在凤来楼中似看到公子的身影,可?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会?对自己避而不?见呢?这后院又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这些诡异的事情又是否要?向主上禀告呢?
陈晓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矛盾和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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