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有,就知道你醒来会饿,早就给你备下了。”
林邈说着,从桌上的食盒里拿出一碗瘦肉粥来。
粥熬得软糯香烂,瘦肉都融在里头了,端出来还是温的,正好入口。
一口粥下去,裴云就感觉活过来了。
边吃边道:“行啊,林邈,认识你这么久,就今天最有眼力见。”
林邈道:“这算什么啊?我师叔打小就夸我聪明机灵,最是讨人喜欢了。”
“是讨人喜欢!”裴云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认同。
就这情商能在皇上身边活这么久,当然是讨人喜欢,不然早就被砍头无数次了。
喝完粥,裴云一抹嘴,勾勾手把林邈叫近前来。
神秘兮兮地问:“周围没人吧?”
影儿摇了下头。
“没人。”
林邈说:“我告诉他们你得的是疫病,会传染,现在院里连个下人都不敢进来。”
“那就好。那我为什么装病叫你进来,影儿也告诉你了吧?”
“说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那就好,既然如此,你也应该知道接下来我想让你帮我做什么了?”
“顾侍郎和连茵的事情我是知道了,人命关天,我一定尽力而为。可你在公主府也不安全,若你想出去……”
“我不能出去。”裴云道,“陆凌昊假借皇姑母的名义把我接进来,就是想拿我当人质,攥在手里,以防万一。我如果走了,他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阴谋诡计。而且,皇姑母还在他手里,我不能轻举妄动。”
“那怎么办啊?你病一好,我肯定就要离开了。要是找个借口强行留下来,那我也出不去啊。”
“没错,所以为了你能出去,我这个病非好不可。”
“可是小姐,万一陆凌昊早就猜到小姐叫林御医来是想传消息出去,不放他走怎么办?”影儿问道。
“的确有这个可能,所以我的病才非好不可。林邈好歹也是有官碟的御医,他既然没动太医院,就应当不会做得太过。如果他囚禁了林邈,梅太医他们定会不安。陆凌昊不是陆棠清,应当不会为了这么点猜忌就囚禁一个御医,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一而再地带我出去了。”
林邈道:“我是不担心他囚禁我。我堂堂医仙谷弟子,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困得住的?莫说是我自己脱身了,就算带你们两个走也不是什么事!”
“既然如此,陆凌昊就应该更不会困住你了。”裴云道。
既然把林邈囚禁在府里弊大于利,而且还图增危险,他就更不会铤而走险。
这几日她也琢磨出了一点陆凌昊的性子。他虽然心机深,惯爱试探,但却不像陆棠清那般手段犀利,生性多疑,不如陆棠清果断狠辣。
对于陆棠清,她或许没什么好法子,但是对付陆凌昊,玩心机她也不是完全不行。
她道:“陆凌昊多疑,若是担心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待我病一好,定不会多留你,会早早地把你打发走。但你出去之后,短时间内,一定会派人跟踪你,你一定要自己小心,传消息的时候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
“我知道。我林邈好歹也是在江湖混过的,就这点手段岂能对付不了?”
“那就好。陆凌昊身边除了阿青之外,应该没有多少自己人,若是跟踪你,派御林军去的可能性比较大。躲官府的人,你应该没问题。”
“这是自然。”林邈颇为得意地道。
作为一个江湖人,躲官府的人那是人人都会的技能,毕竟人在江湖飘,惹上了官府麻烦事太多,无论白道黑道都不想沾上。更何况,他在朝廷为官这么久,对官府的行事作派比其他江湖人更清楚,要应付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要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你出去之后,要怎么穿过这些铜墙铁壁把消息传进来。”
“你没有什么好法子吗?”林邈问。
他们可是特意等裴云醒来给他们想法子的啊。
“我要是有的话,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把你叫进来了。你们江湖上就没有什么手段是可以传递消息的吗?”
“有啊!混一个暗桩啊!”
裴云翻了个白眼。
“要是有暗桩,我不早就用了?”
林邈叹了一声,道:“要是小师叔在就好了,听月楼的沈宸最适合做暗桩,他的易容术江湖上没几个人看得出来。”
“就是因为联系不上听月楼和月恒才找的你啊。”裴云一脸无奈。
突然,裴云灵光一闪,问:
“你的碘酒还有吗?”
“有啊!还有两小瓶,我一直没舍得用。”
“给我一瓶,咱们就用碘酒通信。”
“你是说用米糊写信的法子?”
“没错!”裴云说道。
影儿道:“这法子好是好,也不容易被发现,可是要怎么把信传出去啊。”
裴云一笑,道:“你们忘了我的特长是什么了?字画啊!写字画画当然需要买纸了,而且画坏的草纸当然需要扔出去了。”
“可万一他们要是烧了呢?”林邈问。
裴云道:“偶尔一两次,他们或许会起疑,但如果我天天画,每天扔一堆,他们应该也不会太在意吧。”
林邈想了想道:“如果没别的法子了,那也只好用这个办法试试了。”
“我会让他们到我的铺子里去买最好的云宣,你到时候盯着点,把消息写在宣纸上。”
“行,我写好了再在上头做个记号。”林邈道。
“不用,你什么记号都不用做,我画画之前先水裱就行了。”裴云笑道。
“那我怎么知道你的消息写在哪张纸上啊?难道也要一张一张的查?”
“当然不行,你一张一张地查,很容易被发现。我会在纸上做记号,有信息的纸上,我会用画紫色。”
“紫色?”
“对,只要上面用了紫色的画纸,就是有信息的纸,你只要把那张拿回去就行了。”
“明白了。”
裴云伸了个懒腰,说:“事情交待清楚了,我也该醒了。影儿,叫热水来给我沐浴吧。”
“那我顺便再开个方子,给你泡药浴用。虽然你这次装病是吃了假死药,但你的脉象也确实有些虚弱,是该好好调养调养了。”
林邈说着,提笔写了一副药方,顺便带了出去。
不一会儿,热水就送来了。
裴云刚洗完澡,厨房又送来了吃食。
等裴云吃得差不多了,陆凌昊又带着林邈来了她院里。
“芸娘,听林御医说,你的病已经好了?”
“嗯,好了。林御医医术高超,我的病向来都是他治的。”裴云道。
“那就好。既然如此,不如就把林御医留下来,专门照料你的身子,如何?”陆凌昊试探道。
“不如何?你是盼着我天天得病,起不来床才好是吗?”裴云没好气地道。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意思是,囚禁我和皇姑母还不够,还要把我的朋友也关起来?”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留,明日就送他出府。”
裴云鼻子一哼,这才罢休。
“明儿就走啊?可你身子还没调养好呢!”林邈突然插一句嘴道。
裴云气得直翻白眼,赶紧抢道:
“我的身子你还不清楚吗?是一天两天能调养好的吗?还是说你也想跟我一样,被关在这公主府里连院子都出不去?”
“不想不想。”林邈连连摇头。
“不想就赶紧离开,把方子留下就好,我会照着吃的。”
“那你可真得吃啊!别因为怕苦就偷偷把药倒了!”
“知道了!”裴云没好气地应道。
陆凌昊听得好笑。
“你还会偷偷把药给倒了?”
还没等裴云说话呢,林邈就先说了。
“你不知道,芸娘脾胃弱,最喝不得药了,要是喝药的时候没蜜饯,喝进去了都得吐出来。”
“还有这事?”
“那可不?当初她三天两头生病,清王为了哄她喝药,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呢,天天派人去正味居买糖渍梅子。”
“糖渍梅子?”
“好了,你说够了没有?我说了我会喝就会喝。我看你也别等明天了,赶紧把药方子交了就走了吧,不然什么事都被你说完了。”
“我也是实话实说嘛。”林邈委委屈屈地说道。
第二天一早,林邈来道了个别,留下了药方就走了。
方子还没在影儿手里放热,就被御林军带去了陆凌昊那里,美其名曰:“让厨房帮着熬,每日熬好送来。”
裴云也没说什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早就是案板上的肉了,陆凌昊想对付她,用不着这么麻烦。
况且,她的确是旧疾犯了,尤其是吃了假死药之后,自己都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体的虚弱,的确需要好好养一养了。
不然的话,真要出了什么事,她这身子非拖后腿不可。
当天晚上,陆凌昊就让厨房熬了药给她送来,跟药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碟糖渍梅子。
裴云一口药,一口梅子,把药喝完了,然后拍着胸口干呕了好一阵,嘴里的苦劲才过去。
之后,难过得晚饭都没吃,漱了口,就早早地歇下了。
“什么?吃了梅子还干呕?她就这么吃不得药?”
陆凌昊听了丫鬟的汇报,眉头忍不住微皱。
还真有这般金贵的人,连喝个药都这么大反应?
丫鬟回道:“奴婢亲眼看见的,芸姑娘喝药的时候,脸都是白的,跟喝毒什么。喝完了整个人都不舒服,连晚饭也没吃。”
陆凌昊道:“既然如此,以后每次的药都饭后半个时辰再送去。还有,明日一早再去正味居多买些糖渍梅子来。”
说完,就打发丫鬟退下了。
阿青上来给他甜茶。
“公子就这么在意芸姑娘?”
陆凌昊一眼瞥过去。
“你觉得本公子很在意她吗?”
阿青道:“芸姑娘生病的时候,公子就急得吃不下睡不着,还动了那么大脾气。现在芸姑娘病好了,公子又担心她喝不得药。阿青跟了公子这么多年,可从没见公子对其他人这么上心过。”
“那是因为没人值得本公子上心。”陆凌昊把书一扔,道。
阿青偷瞥一眼他的脸色,小声道:
“还有……”
“还有什么?”陆凌昊一眼看来,目光中已有几分冷意。
阿青连忙摇头,低眉垂首,不敢再说了。
还有,陆凌昊不让府中下人唤她清王妃,只能唤芸姑娘。
旁人或许不明其意,可阿青跟了陆瘵昊这么多年,一颗心全都扑在他的心上,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心底的意思?
恐怕连他自己都还不知道,他是不想让记起她是陆棠清的妻子,不想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她清王妃这个身份。
阿青不明白,裴芸芸到底哪里得了陆凌昊的青眼,一个处处与公子作对,半点不温柔不贤淑的女子,究竟哪里值得他如此喜欢了?
心中醋意滔天,却不敢表露一星半点,生怕让陆凌昊看出端倪,从此再也不能呆在他的身边。
陆凌昊也察觉到了自己对裴云的心思已经悄悄起了变化了。
对她的关心太过,甚至开始为她的安危而担心。
她就算对他的计划再重要,也只是一枚棋子。生死倒也罢了,可从何时起,她喝药这点小事,也会如此牵动他的心绪了?
陆凌昊懊恼地很,甚至将这份懊恼迁怒到了阿青身上。
明知道她说的全都是实话,却还是忍不住对她动怒。
分明他该气的人是自己。
陆凌昊自己也想不明白。裴芸芸明明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半点不温柔,不贤惠,全然不似大家闺秀,根本不是传闻中的那个裴家大小姐,本就不可能是他会喜欢的那种女人。
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他竟然对她如此上心了?
难道,只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
陆凌昊越想越烦躁,连书也看不进去了,索性不再去想,问阿青道:
“让你们去查的事,还没查到?”
阿青回道:“回公子,还没有消息!”
陆凌昊又忍不住怒道:“找个人就这么难吗?他这几年常出没的地方,就不会一处一处搜吗?”
阿青道:“都搜过了,可是,就是没有啊。听说听月楼的人也在找他,也是毫无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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