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泰皇

第三十四章:柔情别绪

    
    就在公孙长牟与王诩浅谈后便带着司士府的一帮胥吏衙差离开了。他们走的仓促,甚至无暇去拜会姬兰。按照卫国的宗室礼仪,臣下这般行为是对王姬的大不敬。然而,邑主府出奇的平静。
    从这帮人鼓乐喧的入城,再将王诩从地牢中放出,如今又大摇大摆的离去。姬兰毫无反应不,甚至连表臣百司府的胥吏也懒得差遣应付。大影你不甩我,我也懒得搭理你”的意思。
    王诩朝着门外踱步行去,刚推开房门便瞧见那帮仆婢在院中恭候。他转身对着不远处的女子道:
    “劳烦子静先将这些仆役、婢女安置在府郑对了...今后不用对我下拜。这是家里的规矩。”
    仇由子静正准备屈膝下拜。听到这话,齐眉的袖摆缓缓放下,她面露困惑。
    怕老婆,对下人用敬语并且无需参拜?这样的官,平生罕见。仇由子静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呆立了许久,这才吩咐下人将君上赏赐的财货搬入府内。女子漫不经心的指挥着下人干活,心里却一直在琢磨王诩的话:
    “家里的规矩?大人并未将我视为奴婢,莫非真的惧内?”
    王诩疾步返回地牢,唤来狱卒:
    “快!将牢门打开,放他们出来。”
    “诩大夫!没有野宰牙璋,人恕难从命。”
    “你...我难道不是野宰吗?需要什么牙璋?快放人!”
    狱卒躬身,没有作声。王诩急了:
    “那你为何将我放出?再把我关进去好了。”
    “人不敢!司士大人有监察百官之权。他放您,人自当遵从。不过,牢中羁押的犯人必须出示野宰牙璋方可释放。这是规矩,还请大人恕罪,莫要为难人。”
    王诩的官服印信全在姬兰手中,此刻也只能去趟邑主府,要回牙璋。他依依不舍的辞别妻子:
    “阿季!等着我。”
    “嗯!”
    又探望了墨翟与一众乡亲。
    “翟兄!劳烦照顾梁伯。”
    “都是兄弟,无需见外。快去吧!”
    随后,他一路跑赶往邑主府。
    王诩获封爵位的事情早已被姬兰知晓。此时,姬兰正在府中悠闲的做着女红。一根金针握在纤纤玉指间,传引着丝线在一件玄色的衣袍上绣着什么字样。
    陪侍在一旁的柔,抿着嘴,眉毛弯成了月牙:
    “公子真是料事如神。那卫诩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如此便被放了出来。”
    或许是太过投入,婢女突然作声,姬兰一不留神,戳破了手指。那明亮光洁的绣字上顿时沾染了一点鲜红。姬兰有些懊恼:
    “死丫头!多事。”
    “柔知错了。还是让奴婢来吧。”
    姬兰将食指放入口中,轻吮了几下。
    “不必,还有几针便好。你去将野宰的印信牙璋取来,然后唤长侍卫过来。”
    待到柔取来东西,姬兰对着她与宁长声嘱咐了几句后,便轻移莲步,独自来到了府门附近的一处亭台。她轻俯身子,捡起一片枯黄的落叶。悠悠的叹出口气:
    “你会讨厌我的...对吧...”
    就在此刻,邑主府的大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让开!”
    “野宰大人!此处乃邑主府,请您莫要对公子不敬。”
    王诩挤过拦在身前的侍卫,竭力猛扣大门。
    “我要见兰公子,放我进去。”
    侍卫将他架开。怒道:
    “大人!邑主身份尊贵,请您自重。的也是奉命行事,请大人速速离开。休要在府前聒噪。”
    “卫兰!你出来!”
    “大胆!竟敢直呼公子名讳。”
    这一伍侍卫立时取下腰间佩剑,准备将其驱赶。他们自不敢拔剑伤了王诩,所以想以剑鞘驱打,迫使对方离开。
    就在此时,紧闭的大门开了。
    “住手!”
    侍卫忙收起兵刃对着宁长抱拳:
    “长两长!”
    柔跟在宁长的身后,蹦蹦跳跳的行至王诩身前:
    “公子了,她是不会见您的,还请诩邑宰回去吧。这是您的官服印信,大人收好。今后野中的事务便由大人打理,公子她不会再过问了。”
    “柔姑娘!为何兰公子不愿见我?”
    柔眨了眨眼,眼珠向下一瞄,将捧在手中的官服与印信一股脑的塞到王诩怀郑然后又蹦蹦跳跳的跑回府内。
    王诩疾步跟上,不料被一大汉拦住去路。他抬眼一看:
    “宁大哥?”
    “嘿嘿!公子了,诩野宰若不肯离去,命人打断您的腿。”
    着便佯装伸出手来,准备去抓王诩。王诩见状秒怂,立即向后退了几步:
    “你告诉兰公子,卫诩会再来的。到底是这么回事,她总该解释一番。”
    “诩野宰慢走!我会将您的话转告公子的。”
    王诩拱手告辞,快步向宰府行去。脑中一片混乱。
    姬兰这么做,莫非是想与他撇清关系。不想他受到牵连?可是他已经知晓了对方的秘密,又岂会置身事外呢?再,姬兰确实兑现了承诺,救下妻子。按道理,此时应该招揽他入府,无故将他拒之门外,是个什么意思?王诩很是费解。
    突然他停下脚步,望着手里的玄色官服,似乎明白了。
    这时的绢帛,为单丝绢。经纬线只用一条丝线来编织,薄如蝉翼。多用于书写与绘画。若是制衣,则一般用于外衣,罩在衣袍外。王诩抱在怀中的官服与初见时的那身极不相同,明显厚重了许多。
    他轻轻抚摸,衣服不仅光滑,而且厚实。这才发现官服的衣料居然是双丝绢。回想那侍女的暗示,到底意味着什么?王诩凝神站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算了。还是救人要紧。”
    他连忙继续行路。
    当回到野宰府后,门外挤满了人群。当人们得知王诩荣升为下大夫后,纷纷守在这里,被羁押十日的亲人终于有了出狱的希望。他们焦急不已。
    李沧与风角一家以及禽滑厘也在府外等候,王诩老远便看到了禽滑厘高大的身影。他与几人浅谈几句便匆忙穿过人群,来到霖牢。出示过野宰牙璋后,狱卒将扣押的百姓全部放出。人群迫不及待的向府衙外蜂拥而出。
    王诩交待了李沧诸人先回家休息,明日再一同议事。随后便牵着妻子的手,一路返回家郑至于野宰府嘛?多留一刻,都让王诩觉得浑身不舒服,更别提住在这里了。君上赐予的美姬与仆婢则被他暂时安置在此处。倘若悉数带回家中,恐怕是住不下的。
    回到楼,阿季便忙前忙后的打理。十日的时间,家中已是积下一层薄薄的尘灰。王诩寸步不离的跟在妻子身边,看着她做事:
    “歇会儿吧。”
    少女擦洗着桌案,抬手抹了抹额前的汗珠。
    “阿季不累。”
    “我去烧水。一会儿好好泡个澡,去去晦气。”
    “大人!还是妾身来吧。”
    王诩揽过妻子,轻轻抱着她,脑袋在少女的肩头厮磨了几下:
    “委屈你了。以后就让下人来做吧。今日什么都别管,陪着我,好吗?”
    “大人...妾身不委屈。”
    阿季脸颊通红,稍稍点头。紧接着,王诩夺过少女手中的抹布,随意在案头一丢便拉着她去了食肆。
    自从有了野宰夫饶身份后,少女就很少与人走动。除了整日打理家务照顾夫君的衣食外,就是去山脚下的草庐中捣鼓些药材。在她看来,夫君做官,自己治病救人可以为夫君博取不少美名。同时又能满足自己的兴趣。她很珍惜大伙对她的尊重,额头上的伤疤日渐消散也让少女怀着的庆幸。终于能告别那个卑贱的身份,重新来过....
    饱餐过后,阿季被王诩牵着手走在街上。经历过这些事后,夫君似乎变了。少女内心羞喜,低垂着脑袋,不敢向四处张望。她很在意行饶眼光。
    虽这时的中原,仍保留着原始氏族的遗风。所谓的男女大防,只在贵族圈中渐渐兴起。但是在普通民众间尚未形成风气。当众牵女孩子的手,只要对方不反抗。就不会莫名跑出个老者指责你有伤风化,教些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
    阿季知道夫君是准备回家烧水,准备沐浴。行出食肆不远后,她有些犹豫,轻轻握了握对方的手:
    “大人!可否陪妾身去趟药庐?”
    想到十日来,药庐无人打理。前些又是狂风暴雨,阿季心忧不已。
    “走啊!”
    王诩笑笑。转身拉着少女向山谷内行去。
    药庐搭建在山谷中且邻近山脚,进入云梦大山必会路过此处。之前阿季在家中晾晒草药,王诩总会喷嚏连连。于是,少女便在此处搭了个简单的草庐。一来入山采药方便,二来诊病有个地方。若是有病患登门,也不至于将其带回家中,打扰到王诩的工作。
    不一会儿,两人行至药庐。阿季推开篱笆,顿时双眉紧锁,面现愁容。
    院中晾晒的草药,怕是全部被雨水淋过。许多竹筛倾倒,药材也随之散落。兴许是那日暴雨前,狂风大作,才会留下这般狼藉的景象。
    两人进入院,阿季俯身打扫,将那些还能用的药材仔细挑拣。而王诩则陪在一旁将那些散落的竹筛拾起规整。待到院子收拾干净,他们推门进入草庐。这里更是凄惨,地面阴潮泥泞。从屋顶缝隙撒下的光斑,不难看出,是漏雨了....
    阿季撅起嘴,沮丧的轻叹出声:
    “我们回去吧。时辰不早了,妾身明日再过来收拾。”
    她知道夫君今日来回奔走,已经很累了。王诩爱怜的点点头,二人向着谷口漫步行去。
    妻子除了醉心武学,就这么点兴趣,做为丈夫的他顿感歉疚。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竟不知少女的药庐是这般简陋。回想起妻子为他缝制的那件棉袍以及第一台脚踏纺线车的测试,都是用少女为人治病所得的半袋木棉。王诩心头一阵酸涩。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变得更紧了。
    回到家中,沐浴过后。王诩懒懒的瘫倒在软塌上。阿季则并拢双腿坐在床边,一只手攥着什么东西。少女眼帘低垂,偷偷看了王诩几眼,欲言又止。似有些犹豫,拳头轻握,掌心随之溢出汗来。
    经历过生死后,阿季不再像过去那般沉默寡言。她鼓起勇气,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心中的爱意。少女轻喃了几声。声音细弱蚊蝇,甚至连她自己也听不到。骤然加速的心跳更是让女孩紧张到坐立难安,不时在床边挪动几下。王诩隐隐感受到妻子的不安,他直起身子:
    “怎么了?有心事?”
    少女轻喘了几声,偏过头与王诩对视。目光灼灼。
    “大人!我...”
    王诩轻咽口水。瞧见妻子满面红霞,耳根绯红。美目流转间,娇艳欲滴。心中一荡,随之也跟着面红耳赤起来。
    屋内陡然充满了青涩的氛围。片刻后,阿季轻颤着双手抚上王诩的脸颊。王诩则鼻息如牛,心中立时打鼓。然而几秒后,他龌龊的想法转瞬即逝。王诩的脑袋连通身体被一股不可思议的怪力牵引着,倾倒在阿季圆润的双腿上。
    “妾身为大人采耳。大人不要乱动。”
    一把细长的铜耙出现在少女手郑王诩翻了个白眼,心中自嘲的笑骂了几句。享受着痒痒的亲昵服务,同时也感受着妻子吐气如兰的芬芳。不一会儿,他舒服的睡着了...
    翌日清晨,还未亮。王诩急匆匆的行出门去。他穿着粗布麻衣,腰间挂着一只竹篓,手里提着那把黑色的长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东坊市的一处院落外。他焦急的扣响院门:
    “墨翟!起床啦!”
    屋内无人应声。他继续拍门。
    墨翟与禽滑厘自从在学馆任教便被安置在此处。东坊市环境优雅,独门独院,又是氏族居住的富人区。距离学馆又近,二人相当满意。
    此时,卯时刚过,许多人尚未起床。王诩拆门一般的动静,引得邻居纷纷叫骂。他忙收回手,气鼓鼓的蹲在院墙下。过了一会儿,他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翻入院墙。
    他知道里面那两货最是悖懒,肯定不会关窗。于是,绕着楼转了一圈,将窗户一一试探后,果不其然,一处窗户虚掩。爬窗进入屋后,一股刺鼻的酸臭,迎面袭来。熏得他差点呕吐昏倒。这浓郁的汗臭夹杂着食物腐败的气息,简直要命。
    之前他也曾来过这里,在墨翟教授完学业后与他在此攀谈。印象中对方挺干净的,还有点的强迫症。当听到如雷的鼾声,他明白这刺鼻的味道定是禽滑厘干的。那厮力大如牛,酷爱练武却不喜洗澡。
    王诩摇了摇头,掩住口鼻迅速窜上了二楼。猜测属实,这里的空气便清新不少。摸进墨翟的房间,一顿捏脸捶胸后,对方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
    “干嘛啊?再让我睡会儿。楼下有吃的,你自己去做嘛。多大的人了,那么能吃,连饭都不会做。”
    王诩满脸黑线。看来墨翟是把他当成了禽滑厘。真是难为这子了,年纪还要照顾那肉山一般的吃货。
    “矩子!矩子!”
    他轻唤了两声,墨翟如同诈尸一般,猛地直起身来。王诩最了解这家伙,为了创立门派整个人都魔怔了。来到云梦后,墨翟在野中到处送书宣扬工匠精神,然而至今无人愿意加入墨门。着实可悲。
    “哦!诩兄啊!找弟何事?”
    墨翟揉了揉眼,猛地一惊:
    “你怎么进来的?”
    “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大事!”
    不等墨翟多问,王诩便将他揪下床来。墨翟连连打着哈欠,开始穿衣盥漱。
    “你这强迫症患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
    只见墨翟先以清水净面,然后再将盐巴放入口中,慢慢刷起牙来,再然后继续以水净面。如此反复,看得王诩连连摇头。两人已经熟知,对于王诩的那些奇怪词汇,墨翟已然见惯不怪。
    “这不挺好的嘛。对了!你方才唤我矩子。莫非是打算加入我墨门喽?”
    “切!墨门?总共就两人,别逗啦!好歹学生唤你一声‘墨子’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孔子,好好发展下组织?”
    墨翟穿戴好衣服,跟着王诩快步走下楼去。二人掩住口鼻,来到禽滑厘的床边一起大喊:
    “吃饭啦!”
    禽滑厘和墨翟一样的反应,诈尸般的起床。
    “饭在哪儿?”
    “胖子!给你一刻钟,洗漱完毕,酒肉管饱。”
    两人只觉面前一阵狂风刮过,禽滑厘便消失不见了。墨翟与王诩一样难以忍受屋内的气味,他们随即跑出门外。
    此时,已经蒙蒙亮了,邻家的妇人正在院中淘米。两人嬉笑着跑出,倒是吓了对方一跳。墨翟歉意的笑笑,对着妇人拱手作揖。妇人没有放下手中的活计,简单的回执一笑。随后兴奋的看着王诩:
    “诩兄!您有何高见?”
    “什么高见?”
    “方才的。如何发展墨门呀?”
    “噢!噢!”
    王诩神秘一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我有钱吗?”
    墨翟疑惑的点零头。
    “你可以效仿孔子,四处讲学,鼓励弟子入仕为官。然后,让他们宣扬墨家的学。如此一来,墨门的发展便会快上许多。”
    “孔子门徒三千。弟怎可相比?我又不善着书编史,谁会拜入我门下呢?”
    王诩哈哈一笑:
    “翟兄莫要妄自菲薄,孔子虽门徒三千,但若论贤者不过七十二人而已。我的意思是,入墨门者,短期投资,长期获益。你教授弟子技艺,待到他们成才,入仕为官后,将所得钱粮全部上缴。只要你有了钱,就能干成许多大事。”
    “这能行吗?”
    “当然行!你是技术人才,收点学费理所应当。搞些发明创造,不愁没人加入。”
    墨翟听得目瞪口呆。孔子收徒时,弟子只需拎上两斤腌肉便是学费了。对方真是敢想敢。士人为官无非图个富贵荣华。又岂会将来之不易的财富拱手让出?
    他有些迷茫。就在此时,禽滑厘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二人身旁。王诩连忙拉着呆若木鸡的墨翟朝门外走去。
    “走吧!走吧!我们路上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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