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天亮,但此时的“东林枋”竟比夜里要安静许多,仅偶有术者飞纵半空,或是有各式客船御风而行。
途中,风声慢倏忽向雨寒问道:“哥哥,刚才的那个故事……是你自己编的吗?”
杨雨寒浅笑道:“不是,这是我那边、由一位名叫梁吴均的古人编撰的。”
“哦……”风声慢颔了颔首,“还挺有趣的。”
杨雨寒微笑着说:“你喜欢听啊?那等有时间了……我再给你和晴儿讲讲。”
风声慢闻之嫣然:“好。”
“呵呵。”杨雨寒顿了顿道,“对了妹子,晴儿的大名叫什么?”
“唔……”风声慢略带迟疑地说,“我怕晴儿想起昨日之事,所以就没有多问……”
“嗯。是我考虑不周。”杨雨寒神色黯然地说道,“幸亏晴儿还小,希望她早点儿将此事忘了吧。”
“嗯。”风声慢轻轻地点了点头,安静了片刻又说,“哥哥。”
杨雨寒望向她道:“怎么了?”
风声慢问:“昨夜你附的曲词……是临时作出的么?”
杨雨寒哂笑道:“我哪有那个能耐。”
风声慢奇道:“那你是如何附上的?你的得知力又精进了?”
“没有。”杨雨寒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一幅画面……就好像似曾相识,当她唱到上半段的时候,我就已记起了剩下的曲词。”
风声慢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又蹙起了眉头说道:“唔……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闻。不过据我猜测,应该还是因你的得知力精进所致。只不过你将刚刚获取的记忆给混淆了。”
杨雨寒颔首表示赞同:“的确有这种可能。在异界我们也有‘幻觉记忆’之类的说法,意思也跟你方才谈到的大体相同。”
“嗯。”风声慢应了,二人谈话间,已近北向的酒枋,于是她说了声“哥哥,咱们到了”,便带着雨寒落了下去。
……
好大的酒味。
又转眼换作了一股提神醒脑的轻凌果香。
担心将女娃吵醒,风声慢早早给晴儿附上了一层淡淡的“风衣”。
这栋建筑的主体是由九只巨大的石质海碗组成,分层架设于一棵高约六七十米、枝干粗短厚实、但分叉极为开阔的魁硕柏树间,海碗有大有小,上方的八只尽皆微倾,清冽的酒水汩汩而下,或分或合地沿木道流淌着。
而在主体的旁侧,则是只高逾三丈、身宽口窄的单耳石壶,下方斜开双门,侍者缕缕行行,手托金樽玉盘,应是此地庖屋。
这里的客官虽比晚些时候要少,但大多还是在饮酒,大多散坐于海碗外围的环台之上,也大多只是小酌。另还有九扇微曲的巨大围屏,分别在环台外沿边缘缓缓绕行。
按照自己的习惯,杨雨寒提议风声慢来到了最下层的东南角落,轻声将那位高约两尺、一身小二装扮的人形松鼠招呼了过来。
这小二个头虽矮,却可御风而走,将毛巾往左臂一搭便飞至在两人面前:“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语气喜庆,吐字干脆。
杨雨寒瞥了瞥左右的餐桌,微笑着说道:“上一碗爆锅面就好。”
小二一听,立刻作为难状:“这……”
杨雨寒问:“怎么了?做不了么?”
小二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呵呵。不是不是。杨公子,风姑娘,昨天夜里我们家二掌柜就特地嘱咐过,两位乃是贵客,一定要好生招待,要不……我给您上几道拿手好菜?您第一次过来,也好尝个新鲜。”话音刚落他又忙补充道,“刚才风姑娘和女娃的‘朝食’便是由我等准备的,而且您二位在这里的所有费用……都由我们大掌柜承担。”
这大清早的,杨雨寒本想着简单吃点儿,可如今身处奇地,他也确实对这里颇为好奇,于是他稍一寻思便说:“那就多谢诸位掌柜,也有劳您了。”
“您客气,您请稍等。”小二笑着退下,刚一转身他就从袖内抖出了一块窄平木牌,上书“青州从事”四字,朝上方抛了出去,之后他便匆匆前行,钻进了石壶之中。
杨雨寒昂首仰望,即见最上层的一位侍者将木牌接了下来,没过多久,又有一红发兔妖手持着青瓷酒壶盈盈降落,举止规矩地来至二人面前,先是含笑将酒壶放好,然后才双手抱腹怯怯地说道:“小女别月容,乃是东林枋的三掌柜,主管这酒枋之事。方才未及远迎,还请二位海涵。”
这兔妖观之楚楚、嗅之可人、画一副愁眉啼妆、体态婀娜,纵为妖形,却比多数女子更惹人怜爱,撩人心魄。
杨雨寒身为男儿,自然也见不得美人如此,于是他忙起身回道:“无妨无妨,别掌柜言重了。在下杨雨寒,这是息妹风声慢。”
别月容赧笑着重施一礼,顿了顿又含羞说道,“公子您唤我月容就好。”
杨雨寒微微一愣,然后才低应了声:“好。”
风声慢见此情形,则忍不住有些愠怒。
“……唔……”别月容踌躇了片刻,避过了风声慢的目光,只瞧着雨寒说道,“杨公子,听闻您才思极敏,您能以小女姓名为题……作一首诗词么?”
杨雨寒又是一愣,又低应了声“好”,随之思索了一会儿,环视了一番周围才道:“那我便作一首《武陵春》吧。”
“嗯。”别月容一脸期待地颔了颔首,旋即伸手勒停了缓行在旁侧的那扇围屏,指了指其中的一块空白处说,“您写在此处吧。”
杨雨寒点头应下,酝酿了片刻便用食指在上面刻书:
“三十里风流林动,
难遮槿花红。
二十丈盛醪古柏,
解冻待春逢。
都说折花需借酒,
粉黛映天灯,
奈何粉黛恋赤乌,
不喜夜别月容。”
……
“唔……”别月容紧盯着诗词沉吟半晌,暗自回味了数匝后方开了口,“这词真好,回头我就跟姐姐学来曲调,唱与公子听听。”
杨雨寒笑言:“姑娘过奖了。姑娘此题出得精妙,但在下答得唐突,你莫要怪罪就好。”
“小女喜欢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怪罪公子……”别月容侧首羞笑,声音也越来越低,“只是小女才疏学浅,没办法尽尝其中滋味,还望公子能够为小女拆解一番。”
杨雨寒微笑着颔了颔首:“我这第一句,是把姑娘的一头红发比作了木槿,说的是这一片幽幽密林也挡不住姑娘的天姿国色。这第二句中的冻醪乃是一种春酒,为寒冬酿造,逢春即饮,再加上此地景色,才有了这句‘二十丈盛醪古柏,解冻待春逢’。然后下面的‘都说折花需借酒,粉黛映天灯’,意思是都说想要让美人倾心,需要借酒来将其灌醉,美人脸上的飞霞足可映染了天灯,‘奈何粉黛恋赤乌,不喜夜、别月容’,说的是无奈这美人只爱在白日里光彩示人,不喜欢孤寂之夜,让月光照亮容姿,也是借姑娘的身份,对应了暗指日月的‘赤乌白兔’。”
“……”别月容听得心喜,静默了俄顷,终于鼓足了勇气、慭慭地说了句,“公子,您……您想瞧我的小尾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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