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门异类

    
    虽然隔着一层绢纱，但是一阵油腻，恶心的气味还是从李渊的嘴里传来，就好似腐烂的杏仁，带着年朽之人特有的老人味，瞬间直冲陆哲的天灵盖。
    妹的，那些能给人做人工呼吸的医护工作者也不易啊。
    感谢陆哲后世的单位，没事就办的各种各样的学习和培训，陆哲依稀还记得人工呼吸的大致方法，此时他一下一下地按着李渊的胸廓，几乎赌上了他来大唐的一切。
    李渊活了还好，若是没活，亵渎上皇尸体，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光是这一条，自己妥妥是死罪。但是比起什么都没有做的接受被问罪和然后一生没有机会进入士族的机会，陆哲更加愿意博上一博。
    要知道，陆哲目前还是个平民，一个平民涉及到如此之事，哪怕他没有罪，那么他也一生难以进入士族阶层。
    不入士族，皆为灰灰。这便是这个年代的残酷真相，很多家族勤勤恳恳，举全族几代之力，有时还要用到联姻或者将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送去给士族当侍女玩弄糟蹋等手段，就是为了晋身士族阶层。
    陆哲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必须先取得一定社会话语权，而这个社会，也只有士族及其以上才有相应话语权，所以，哪怕面对死神，陆哲也敢拉下他的马缰。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干就完事儿了。陆哲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一下一下地按压着李渊的胸廓，心中暗暗祈祷着对方能够醒来。
    “这这……是作甚！”
    “好胆！”
    “荒唐！”
    “拿下！”
    陆哲此时的耳边一片嘈杂，他也没有时间去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怒斥自己，总之人不少就是了。
    但是当他人群开始围拢过来，想要制止住他的时候，他就怒了。
    “滚！”
    陆哲扭过头来，对着来人大喝一声。
    “此人尚可救回，汝等如此，想耽误救治，然后尔等一起随葬乎？”陆哲的脸因为憋气和生气变得通红，恶狠狠地看着那些被御医所催促，想要把他拉下来的小黄门。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刚刚一脸惶恐，在御医催促下想要拖走陆哲的黄门官和侍女们，此刻不仅停了下来，而且还隐隐围成一个圈，将陆哲护在当中。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殉葬制度。
    虽然殉葬的恶习在汉朝便有法令禁止，但是看官们想必也知道，在我国古代，法令都是管庶民不管大夫的，所以在从汉朝至今，生前享受荣华富贵的贵人们，自然也有很多在死去的时候将自家的心爱的姬妾和仆人殉葬，就是为了让他们在那边有人服侍。
    而唐朝的太上皇李渊，作为世家门阀传统贵族出身的他，早早地就决定了自己有一天死后，要给予自己最爱的姬妾和仆人这份“荣耀”。
    虽然士族将仆人殉葬说得无比光荣和神圣，就像几百年后的明清人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这一禁锢女性的言论大加褒扬一样，但是谁会没事想死，所以这帮黄门官和侍女一想之下，都觉得要不让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御医”试试？
    “眼见有妖人亵渎上皇遗体而不加阻止，汝等亦是死罪！”此时，太医令许冰大喝道！
    “汝等还听那愚汉嚷嚷到何时？左右皆是死，若是上皇活，一切问罪，烟消云散，届时，汝等不仅无过，反倒有功，倒是那妨碍救治之人，怕是人头难保！”忙里偷闲，陆哲大吼一声。
    对啊，上皇若死，反正自己都是死，若是上皇活了，自己才有活命的机会，自己是怎么想的，肯定是帮这位小“御医”啊。黄门们和侍女互相望了一眼，将陆哲护得更加严实了。
    陆哲的一番话，彻底让黄门官和侍女们倒戈，同时也让许医令暴跳如雷。
    “汝这妖人，端的是蛊惑人心，亵渎上皇遗体，且带侍卫至，某看汝人头如何落地。”陆哲一句“愚汉”，让太医令许冰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自己身为太医令，满朝公卿，俱是对自己颇为客气，而且无论宫中还是长安的一众名医，都对自己恭恭敬敬，以师礼敬之，也不知是哪里跑出来一个小儿，不通医理不说，还敢如此折辱他，简直让他快气炸了。
    前文说过，在眼中缺乏mmp沙比等骂人的唐朝里，称呼后加个汉字算是极为粗俗的话了，比如太宗曾骂人“读书汉”，被骂的文人如果辞官以示气节，算是很没有骨头的。本来汉字就很侮辱了，陆哲还加了一个愚字，这让自诩医术天下第一的许冰，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死而复生，亘古所未有之奇事，莫说是传闻中的仙人弟子，便是华佗在世，怕是难办！”许医令看不到人墙背后的情况，只得气呼呼地说。
    而药王爷孙思邈，此刻亦是看着陆哲的行为，若有所思。
    不是说他为人圆滑，看着陆哲被人攻讦，选择两不相帮。而是眼前发生之事太过离奇，孙思邈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加之陆哲之前也展示过不少“奇迹”，孙思邈深知陆哲是个谋定后动之人，所以他只得静观其变。
    不仅如此，孙思邈隐隐有种感觉，这位刚刚死去的上皇，说不定真的能被救回来！
    放下孙思邈和一干御医不说，此刻的陆哲心中之慌乱，简直难以言表。这都差不多5分钟了，他心中默数着数字，每三秒按压一次，六秒人口呼吸一次，除了感觉面前的人体越来越僵硬以外，没有任何感觉。
    难道自己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生死之际，巨大的压力让陆哲有些记不住心中默数的数字了，只是机械地重复动作，而且还多次说错。
    二七、二八、二九、按！不是，是二八，二九，三十，按！
    陆哲隐隐听到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铁叶碰撞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外面来侍卫了，想起自己有可能被抓走杀头，陆哲的心中更加慌乱了。
    刚刚是多少来着，对，是三十，三十，陆哲此刻有些乱了方寸，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等等，十？
    十宣放血！！！对，就是这个，陆哲福至心灵，想起了一个急救方案。
    “快快快，用针刺其十指，放出血来。”陆哲几乎是用吼的。
    “？？？什么，针刺十指，放血？”连孙思邈在内的一干众人听着这个明显像是刑法多于医疗手段的方法，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不过，已经病急乱投医的黄门和侍女们慌乱听到陆哲的吩咐，也来不及细想，慌乱之中，便按照陆哲所说的开始用针刺李渊的十指，没有针的侍女，拔出头上的簪子就冲着李渊的手指下手。
    有了，有了，随着李渊十指陆续被放血，陆哲按在李渊的胸口上的手上，突然感觉到了微弱的搏动，陆哲还有些不信，等到陆哲再连续做了几次人工呼吸之后，明显感觉到李渊的心跳在恢复，有规律的重新跳动起来。等到他再次吻下去之后，感觉李渊口中竟然有热气呼出。于是他赶紧放开李渊的鼻子，试了试鼻息，发觉鼻息已经恢复。
    “活了，活了！”陆哲高兴地大喊出声，“孙道长快过来帮我看看。”着急之下，陆哲甚至
    喊出了普通话。
    “什么！”
    “当真活了？”
    众人俱是发出一阵惊呼，孙思邈第一个走了上来，仔细把了把脉，脸上浮现出极度吃惊地神色。
    “小友手段，果然高深莫测，这上皇，已然活转尔。”
    “啊——”发出这一声高亢尖叫的是旁边的宫女，看着已经死去的人复活，对于这位承受能力一般的小宫女来说，实在是有些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当真如此。”
    “这世间，当真有这奇术乎？”
    一干御医连忙围了上来，仔细检查李渊的情况，探了探鼻息，又把了把脉搏，脸上俱是浮现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这世间，当真有这起死回生之术？”许医令是除了孙思邈以外，第二个上来查探情况的，看着面前兀自不放心，还在不住按压李渊胸口的陆哲，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想起上皇活了之后，自家这个太医令可能遭受的问罪，许医令的眼神出浮现出一丝癫狂。
    今日，不是上皇跟汝死，那便是吾死了。看着还在施救的陆哲，许冰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打断其救治的过程，必要时刻，悄悄出手弄死李渊也不是不可。
    哪怕有人事后有怀疑，但是，一个太医令和一个黄口小儿关于病情的判断，谁可更信，这不是一目了然么。
    “此乃妖术尔。诸君还不将其拿下？”许冰突然大吼起来。
    “什么？妖术？”众人都扭头看着许冰。
    “传闻方士有返魂术，可令死人短暂复生，诈骗钱财，此小妖人便是施用此术，被本太医令识破，诸位同僚，还不将其速速拉开，免得其妖法祸害上皇。”许冰大义凛然地说。
    这……明眼人都看出，这位少年正在努力对上皇施救，但是许医令说起的方士返魂术，民间确有这一说，但是在座的人都觉得有些荒诞，但是看到许冰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心中都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当真如他所说。
    “还愣着作甚，还不将其擒住？诸位同僚，仗义除妖，就在今日！”许冰振袖一挥，就要上去拉下陆哲。
    人群都是盲从的，见到自家太医令都上去了，众位御医已经顾不得了，七手八脚的，就要去拉陆哲。
    “嘿嘿嘿，小犬奴，看汝今日死不死。”一遍抓住陆哲的袍子，许冰心中得意地想到。
    很快，他的得意就结束了。
    因为他的脸上多了一个脚印。
    脚印当然是陆哲的，还跨坐在李渊身上的陆哲突然站起，狠狠地一脚，踢中许冰的面门。
    “小妖人逞凶！且看——”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许冰就如同被点了穴一样，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事实上，他也真的被点了穴，出手的不是陆哲，而是孙思邈。
    接下来，许冰听到了他人生当中最为恐怖的声音。
    咳——
    床上的李渊突然咳了几下，然后吐出了一口浓痰，紧接着，那双衰老地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上皇活矣！”此时的李渊寝宫内，黄门和宫女们突然乱做一团，有人受不了刺激疯狂尖叫，有人则是冲着东方不住地磕头拜谢，还有冲着陆哲跪下，不住祷告的都有。
    而诸位御医，则是再次一拥而上，看着已经活过来的李渊目瞪口呆，比起那些黄门和宫女们差不了多少。
    “勿要聒噪围观，病人需要安静！”陆哲适时出声，顿时一言压百音，所有人此刻都愣愣地看着他，如同看鬼神一般。
    “大家至！”随着门外黄门官高亢尖细地声音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铁叶甲片碰撞的声音响起。
    这李世民，终于是来了！
    陆哲低头整理着衣冠，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他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