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位大佬互相扯皮的时候,使馆路附近的一处日式洋房里,几个神情彪悍,眼神冷厉的年轻人,正围在一张简陋的手术台周围。
手术台上,躺着一名下半身被鲜血染红的伤者,旁边一名白衣白帽的医生,正在紧张的进行手术。
“怎么样了?”
看到医生从伤者的腿部取出两颗闪光发亮的子弹头,旁边一名领头的灰色西装男人问道,说的却是正宗的日语。
“子弹是取出来了,不过受伤部位在大腿根部,这是血管和神经密集处,恐怕,得截肢。”
那名医生也用日语回答。
这帮人,居然都是日本人!
“成了这样,八重樱小姐那边,该怎么交待?”旁边有人问道。
“我们已经尽力了,人也不是我们打伤的,”领头的头领说道,“尽力治好他,等人来接就可以了。”
病床上,身负重伤的“游无魂”依然在昏迷,不过,当听到旁边几个人的对话后,他的眼皮却仿佛动了一下,很快,他头一歪,再次“主动”进入了睡眠当中,显然,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醒了。
而使馆路外的大街上,一男一女却在沿街漫步,男人气宇轩昂,西装革履,是一名外国人,女子却娇小玲珑,穿着白衣纱裙——这是使馆路上外国公使女眷常见的打扮。
“那个人是谁?”女子说着轻柔的日语。
“一个朋友,对我的未来很有帮助。”男子回答。
“我听说,他是共产党。”女子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没错,他是共产党,”男子的声音同样平静,“他在共产党内的身份很重要,是南京地下党的负责人。”
“你是想通过他,打入到共产党的内部?”女子问道。
“有这个想法,”男子回答,“你知道,我们特高课迄今为止,还没有成功打入到中共内部,这是一个契机,是一个我们不得不把握的契机。”
“是的,”八重樱点了点头,“杀了他对我们帝国的事业并无任何帮助,留着他,却可以借机渗透到共党内部,同时也可以在南京政府内部制造矛盾。”
“对了,我还打探到两个消息,我们有两名潜伏在南京的密谍,暴露了。”耿朝忠开口道。
“谁?”代号八重樱,化名袁丽香的北原香子脸色顿时一变。
“党调处上海行动科科长马绍武,他的真实姓名是史宏集美,还有一个是南京宪兵司令部的人,具体的情况我还在查。”耿朝忠回答道。
“这样啊!”北原香子的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才开口道:“需不需要撤离?”
“暂时不需要,这两人只有戴雨农掌握,党调处还不知道,暂时还没有危险,但戴雨农什么时候动手,谁都不知道。”耿朝忠回答道。
这两个日本密谍,是耿朝忠从童谷文明口中骗出来的,还有一个是南京宪兵司令部的特高组组长谷盛,日文名为谷田太郎。
这两个人,当时自己并没有选择上报给佐藤,现在抛出一个,可以有效的掩饰自己红叶的身份,证明自己在特务处潜伏,并没有吃干饭。
“好,这个情况很重要,我会向上面反映。”北原香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思索片刻后,北原香子又问道:
“对了,你现在在特务处里是什么身份?”
“你没必要知道,”耿朝忠摇了摇头,“具体的身份,我已经汇报给了佐藤大佐。”
“好吧!”北原香子无奈的点头,本来以为,凭借两人之间的关系,伊达君应该不会瞒她,但看样子,伊达君明显是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家伙。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上海?”耿朝忠突然笑问道。
“马上就回去,你知道的,后天是天皇诞辰,白川义则大将要在虹口公园举行阅兵式,我得赶紧回去。”
北原香子听到伊达君关心自己,脸上也露出甜笑。
“好吧,本来还想你能多住几天,”耿朝忠摊了摊手,“看来只有改日了。”
“这回是真不行,”北原香子笑得越发甜了,“不过,下个月15号,我在上海大世界歌舞厅有个演唱会,你可要去捧场哦!”
“好的,一定去捧场。”耿朝忠也笑了。
“好了,我走了,不要想我哦!”
北原香子踮起脚尖,在耿朝忠脸颊上亲亲一吻,轻巧的走开了。
耿朝忠摇摇头,看着北原香子的背影,眼睛里却闪着寒光——4月29日,天皇诞辰纪念日!
........
鸡鹅巷53号。
“你们方科长呢?”戴雨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自己的地盘。
“去华声日报社了,沐幼安之前的那个电话打到了那里,那里应该是共党的一个中转站,方科长亲自去了。”门口执勤的特务回答。
“嗯。”
戴雨农点了点头,并不在意——今天憩庐一场争执,自己可谓是大获全胜,校长发话,特务处不仅负责对日情报,还有权对全国各地共产党的行动进行监控。
这个授权,不啻是将党调处的权力分割了大半,虽然没有抓到游无魂,但自己沉重的打击了党调处的嚣张气焰,还收获了曹光远这个盟友,自己在南京的权力,越发的稳固了!
这次游无魂事件,自己才是最后的大赢家!
至于沐幼安,一个小小的女共党而已,卖给曹光远一个人情又如何?
更何况,这个女人,就是个定时炸弹,只要她在曹光远身边一天,曹光远就逃脱不了嫌疑!
想到这里,戴雨农可谓是心怀大畅,他关上办公室的门,得意的打开了办公室橱窗里的留声机,留声机里,传来了胡蝶熟悉的歌声: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
使馆路的那间日式洋房里,林木森已经苏醒,旁边坐着的,是满脸关切的耿朝忠。
“不用看了,我已经废了。”
林木森脸上的肌肉还在止不住的颤抖,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不过,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开心的光芒。他看着耿朝忠,眼里满是期待:
“锦鲤同志,这回你成功的化解了曹光远的危机,保护了我们通往苏联的远东运输线,可谓是居功至伟。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以后南京的一切,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怎么,您要走?”耿朝忠问道。
“我这个样子,还能继续留下来吗?”林木森叹息着,“自从南飞同志离开南京,把这一切都交给我以后,我可真是如履薄冰,这一年多来,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辜负了党和南飞同志的信任。”
“您辛苦了。”耿朝忠也不由的叹息道。
“不过,”林木森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耿朝忠的手掌,双目直视耿朝忠,“现在好了,我终于找到了合格的继任者。”
“什么?”耿朝忠的心猛地一跳。
“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
林木森充满感情的念诵着共产党宣言的第一句,然后用双手紧紧的握住了耿朝忠的双手,斩钉截铁的说道:
“从此以后,你就是,游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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