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妥帖,就等着今日开业了。一大早,李大夫一家人就到了铺子,收拾好准备吉时开门,风水先生在屋里喝茶看着时辰。
李棠赶在开业之前做了好些蜜乳澡豆,胭脂水粉的,花大工夫用石灰粉调苏方木加蓝草染的螺黛,又做了青膏,前两日做的口脂,该染色的也染好了,手膏也做了些,装了罐包了锦盒,在铺子里一一摆好。
柏梅雪得空也会过来看看,蓝田听了她要开铺子,特地从崇宁跑来看了两回,说是等开业那日一定要过来捧场。
因着李棠不能在店里露面,店伙计也找好了,是清溪镇边上村子里的,早前在城里干过茶楼的跑堂,因着离家中父母太远不便照顾,便辞了那份工,恰好被李家找了来。
伙计平时只需在店前招呼拿货收钱,若是有夫人小姐的来,便可约到内堂由李棠亲自接待,伙计偶尔的要帮李棠做些简单的搬运之事,这份差远比茶楼轻松许多,许他的月钱也不少,他是乐意过来的。
虽说铺子里琐碎事务都是李棠在操心,可对外还是李家的铺子,女儿家不能太张扬,李家就近的亲戚友人来了不少,李大夫在清溪镇行医数年,口碑甚好,街坊邻人也纷纷前来祝贺。
整个清溪镇今日都知道李大夫家开了个脂粉铺子,也有人议论,这胭脂水粉的,平日里姑娘夫人们都是在那几个老铺子买,好点的就去城里买,也有个别的专门从外地买上好的货,这铺子开在春溪镇能有多少生意?
眼看时辰将至,李棠心中焦急、期待,蓝田一大早带了人,驾着马车携了贺礼喜气洋洋地也赶到了,李玉上前迎他。
蓝田虽是贵公子,却从不摆谱,主动上前和李大夫李夫人问好,他向来知礼,李大夫李夫人是很欣赏喜欢的,虽是不好上门拜访,李夫人却常常做些东西让蓝田捎回去给他娘亲。
不过多时,柏少杰带着柏梅雪也过来了,如今柏少杰在城中清雅居做事,不常得空回清溪镇,李棠也好些时日不见他了;霞儿跟在柏梅雪身旁,一同前来的还有陆叶蓁和一位小姐,那小姐身旁跟这个小丫头。
李棠忙上前一一见过,便拉了柏梅雪到里屋说话,外面的事,她用不着操心。
素来面不沾粉的李棠,今日也着了浅妆,上身月白下浅绿的水仙暗花袄裙,头上梳了百合小髻,两边还簪了支钗,柏梅雪拉着她转身瞧着:
“棠儿打扮起来是如此乖巧。”
李棠自小在药铺泡着,穿长衫惯了,这女儿家的衫裙,她虽说不讨厌,可是总觉得麻烦,比长衫荷巾繁琐许多,见她打趣,瘪瘪嘴有些别扭:
“你取笑我。”
柏梅雪拉她坐下:
“那里,我说真的呢,我的棠儿也是个小美人儿。”两人正调笑着,外面鞭炮声忽然响起来,是吉时到了,二人携手在内堂门口往店外面看。
门口鞭炮还在炸着,铺子里外都站满了人,李大夫和李玉站在大门口,两人一起摘下了匾额上的红缎,“醉红妆”三个字展露众人眼前。
名字是李大夫找好友书院先生起的,要了亲笔草书,送去工匠那里刻的,很是满意,李棠也喜欢。大家纷纷道贺,李大夫也一一回礼:
“多谢各位亲邻捧场,那请各位移步迎宾楼,李某略备薄酒以表谢意,还请各位赏光。”
说罢领了众人一道去了迎宾楼,至于街坊领人的妇人姑娘们,不急着去的,就留在铺子里东瞧瞧西看看,莫说这李家自己弄的东西倒是精细。
想来李家从医,做这些个东西更是让人放心,姑娘们看着醉红妆里的胭脂颜色不错,螺黛也挺好,就挑了些想着买回去试试,伙计在铺子里忙着收钱包货。
李棠在内堂看着自己做的东西受姑娘们喜欢,心中欢喜,拉着柏梅雪出来店中看人挑选。
“梅雪,那位同陆公子一起来的小姐是谁家的,倒是眼生不曾见过。”李棠看向在靠门口柜面的三人问道。
柏梅雪看了看那一身惹眼的赤色襦裙,下裙绣了大朵大朵的白莲:
“我早前也不知,不曾听叶蓁说过,只方才来时路上听说,是陆伯母表亲宁家的小姐,闺名芸洁,说是来陆家同陆伯母叙话小住的,今日听了叶蓁要过来看胭脂铺子开业,就一同过来看看的。”
此时陆叶蓁正陪着宁芸洁挑东西,宁芸洁拿起一盒青膏和螺黛细看,问了店伙计方知青膏用作画眼梢的,倒是稀罕,便要了两盒。
又拿起一盒桂花凝膏闻闻,看起来似乎很满意那个味道,一高兴凑到陆叶蓁跟前:
“叶蓁哥哥,你闻闻这个。”陆叶蓁见她递到自己眼前,就凑头过去闻闻,似乎也觉得不错,刚点点头,一抬眼却看见不远处的柏梅雪,一下子有点愣住。
可柏梅雪却似乎毫不在意,并未理会,拿起一旁货架上的一盒手膏继续和李棠继续闲话。
眼看着吃饭时辰也差不多了,店里的妇人姑娘些也都走了,李棠才携着柏梅雪霞儿,跟陆叶蓁三人一同去迎宾楼,李玉先前已经携了柏少杰和蓝田先过去了,今日人多,可不能让蓝田缠着李棠,以免传出去不好听。
今日李家把整个迎宾楼都包了下来。店里有伙计看着,李棠一行到了酒楼,人都在大厅里坐着,李大夫和李夫人正在招呼宾客。
知几位年轻的公子小姐不好在外面,李大夫定了几个雅间,嘱咐李玉领人去了雅间内,等李棠几人进了房,坐在柏少杰和李玉中间的蓝田,一见等了一早上的人终于来了,忙喊她:
“棠儿你来了。”
李棠开心点点头,拉着柏梅雪坐在了李玉旁边,宁芸洁先一步挨着坐到柏梅雪旁边的位置,陆叶蓁便只能坐到了柏少杰旁边,和宁芸洁中间空了个位置。霞儿和宁芸洁的丫头各自站在自家小姐身后。
原本陆家与李家是无甚关系的,但柏梅雪来了,陆叶蓁也就跟着来了,李家兄妹向来客气有礼,关系还算不赖。
大厅内热热闹闹,包间内几个公子小姐也吃得算是愉快,李玉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要一一敬酒谢过,酒不敢喝多,多是意思意思。
原本众人都是各自和身旁熟识的人叙话,可宁芸洁左手边是柏梅雪,与她并不熟悉,右手边的陆叶蓁又和她空了个位置。
她原想着,早一步坐到柏梅雪身旁,陆叶蓁也只能坐她身旁的,岂料陆叶蓁却隔了个位置坐那么远,她坐在这里,好不尴尬。
宁芸洁心中莫名一股子火,母亲早前和表姨说过,她如今已及笄,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让表姨帮着寻门亲事,话里暗示着希望两家亲上加亲。
宁家虽是隔壁龙景镇的小商家,比不得陆家生意大,陆叶蓁又是独子,便眼光高些,只是她觉着自己品貌不差,家中只得她一个女儿家,父母自然是要为她选一门好亲事。
她自小便是喜欢陆叶蓁,原本母亲也没想过要攀陆家的门,只是她蛮横惯了,在家中同母亲说,若是要嫁,便只嫁陆家哥哥,她母亲这才动了心思为她谋划。
如今得了机会来陆家小住,便是要想办法先打动陆叶蓁,想来只要陆叶蓁愿意,陆家二,便也就没法阻拦。
原本在陆家,她住别院,和陆叶蓁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今日跟着出来,表姨也是赞同的,原想着是能和陆叶蓁独处多说些话。
没想到见到这柏梅雪,陆叶蓁就换了副眼神模样,心中哪里有不明白的,想想便倒了一杯酒,端起来突然朝柏梅雪说:
“久闻柏家姐姐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如今见得,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花容月貌的叫妹妹好生喜欢,借花献佛,以此酒酌敬姐姐一杯。”
柏梅雪正夹起一块竹参放进李棠的食盘,一听这话,脸上似是笑意不减,心下却冷着满是不屑,联想着她如今缠着陆叶蓁,便有些明了,可柏家不过是和陆家交好,与她何干,倒叫人找上门来:
“想来宁小姐怕是听闻错了,又认错人了罢!”
一旁的李棠听到宁芸洁喊柏梅雪姐姐,当真是觉得该柏梅雪要说她认错人了,眼瞎这不才会认错人么,明明两人看起来年纪相仿,非是喊人姐姐,谁是你姐姐啊,打扮得跟只花蝴蝶似的。
李棠忍住白她一眼的冲动,夹起的那块竹参又放回盘子里去,装出些惊讶朝着宁芸洁说:
“宁姐姐怕真是认错人了,我们这位柏小姐虽是才貌无双,如今却年方十四,我看宁姐姐你像是比梅雪还年长些呢!”李棠比柏梅雪年长一岁,却喊宁芸洁姐姐,想是帮柏梅雪反将回去。
柏梅雪听到李棠的话,饶是在外一惯端着小姐姿态的她,也忍不住拿起手帕捂着口笑笑,偷偷拿笑眼看李棠。
宁芸洁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气,却被人又灌了一口气,被李棠这么一说,更是尴尬,李棠可不理她的尴尬,又夹起那片竹参放进嘴里,叹一声味道甚好。
宁芸洁还端着那只酒杯楞着,柏梅雪见她尴尬,想着李棠也帮她出过气了,也不屑计较,便拿起酒壶斟了杯酒,举起小杯朝向窝了一肚子火的宁芸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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