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临界

    
    “嗯，我知道了。多谢吴总。答应您的事儿，我会尽快着手。好的。再见。”任凯笑着挂了电话。
    “二海那里，出了点……意外。”冯三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
    “嗯，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囡囡也在同一班飞机上。”任凯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眉眼间锐气逼人。
    “有些人，始终还是不死心。晋楚城濮之战，晋军也只是退了三舍。而今我一退再退，你真以为自己得了无漏金身？吗的，张恒，你若战，那便战。鹿死谁手，总要打过才能知晓！”任凯眯着眼睛，负手立于窗前，喃喃自语道。
    冯三在旁，一脸淡然，唯有双拳紧握，凸显战意。
    这儿靠近开发区，是龙城臭名昭著的瘟村。由于历史原因，地界不清，造成了多年以来三不管的局面。
    这里方圆五里一水儿的平房，居住的大部分都是在城乡结合部做批发生意的外乡人。这些外乡人因为经济条件所限，无法融入龙城城区，只好选择在这里落脚。
    于是，南来的北往的，今天来的明天走的，使得这里流动人口激增，而人员构成也极为复杂。违搭违建成片相接，把街道挤占成过道，别说汽车，就连板儿车都过不去。出警的警车经常被堵在二里外，等跑进来，什么事儿都凉了。折腾来折腾去，慢慢的，这里便少有人问津了。
    得益于此，那些没了身份的过路鬼，如果借道龙城，大部分都要在这里歇歇脚。然后，要么北上，要么南下。
    好在这里九成都是苦哈哈的受苦人，没什么油水儿，很少有大奸大盗能看上眼。所以，乱是乱点，却一直没有发生大案。况且，即使真的死几个人，随便拉到地里一埋，又没有苦主，还不就是不了了之。
    “任总，阿光那边……有几个崽子不满姓折的主事儿，闹腾的很厉害，几乎快摁不住了。您看……”白老全推门进来，先冲冯三点点头，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们不要插手。王子清要是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注定是走不远的。那个地方一定要姓折。全哥，知道怎么让猫吃辣椒吗？”任凯帮他倒了杯茶水，递过去，笑着问道。
    白老全见他问的突兀，有些迷糊，低头思忖片刻，陪着笑说道，“我是粗人。只会笨办法。让人逮住猫，先把辣椒塞进猫嘴里，然后找根棍儿，捅下去。”
    任凯笑了笑，望向冯三。
    冯三凝眉笑道，“先饿它几天，然后将辣椒裹在肉里，它十之八九会囫囵吞下去。”
    任凯转眼望着窗外，淡淡的说道，“把辣椒抹在它的屁股上，当它感到火辣辣的时候，自己就会去1舔，而且越舔越兴奋。”
    白老全心里一震，看看不动声色的冯三，悄然低下了头。
    省政府对面的川菜馆。
    最靠里的包房内，折思东正品着一杯茶，听妹妹打电话。
    “干爹，怎么才打过来。不是应该一小时前就到了么？哦。没事儿就好。那你跟干妈早点休息。过几天我去看你们。不忙，我又没什么事儿做。好的，好的，拜拜。”折思瑶笑眯眯的放下电话，转过身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折思东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吴伯两口子回来了？”
    折思瑶抿着茶水，点头笑道，“一大把年纪了，还跑去见义勇为。呵呵。”
    折思东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说道，“折利斌还不肯退出来？”
    折思瑶的脸立刻阴了下来，摇头说道，“他这辈子都没那样风光过，怎么可能退出来。”
    折思东鼻子里哼了哼，说道，“满省长没有明说，可借着小峰的嘴，已经表示不满了。”
    折思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折’字，明明知道怎么回事儿，可就是没有办法。师爷之名，果不虚传。”
    折思东似笑非笑的望着妹妹，淡淡的说道，“要不要开心的那么明显？”
    折思瑶愣了愣，干咳一声，小声说道，“我开心了吗？没有吧。”
    折思东叹道，“之前他不知情，也就罢了。可如今……他依然毫不留手。可见，人家根本不在意你心里想的那些。”
    折思瑶咯咯一笑，说道，“究竟是我想的，还是你想的。这可要讲清楚了。”
    折思东正要说话，电话响了。
    “是，好的。我马上到。”他挂了电话立刻起身，边走边说，“老板叫我。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别跟自己过不去。”
    话音未落，人已经离去。
    女人痴痴的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她跳出去的那一刻，不知道有没有后悔？”
    省二看羁押室。
    代理所长巩建亮正满头大汗的解释，为什么犯人的碗里，只见青菜不见肉。
    高磊怎么会在意这些，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摆摆手，冷声说道，“前言不搭后语，连起码的逻辑性都没有。我就奇怪了，这个所长位子，你是怎么坐上去的？”
    巩建亮脸红脖子粗，哼哧哼哧，好半天连头都不敢抬。
    “当然，基层工作确实繁杂，有些地方，吃力不讨好。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好了，坐下吧，不要搞得这么紧张，我又不是老虎。”高磊干咳几声，指了指手里的茶杯，微笑着说道，“这茶不错，一会儿给我带点。钱就不给了。就算是拍领导的马屁。”
    巩建亮又惊又喜，一个劲儿的点头。
    高磊抿了一口茶，随意的说道，“丁建国既然已经认了。就不要再牵扯其他问题。胡引弟的案子，是在厅里乃至部里都挂了名的。你能把这个案子啃下来，说明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巩建亮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厅长，他交代了很多。有些……是涉及任凯的。您看……”
    高磊听了，沉吟片刻，说道，“胡引弟的案子牵扯到方方面面的社会关系，一个不慎，就会引爆。所以，一定要注意，多在保密方面下功夫。必要时候，可以考虑异地关押。”
    巩建亮点点头，胸脯拍的山响，说道，“这方面请厅长放心，我……”
    话未说完，高磊的手机响了，他只好暂时停下来。脸上的神情就好像拉屎拉到一半儿，又憋回去似的。
    “归组长，呵呵，哦？是吗？那进来吧。我就在审讯室。好的一会儿见。”高磊放下手机，望着巩建亮，问道，“参与审讯的有几个人？”
    “连我一共三个人。”巩建亮小声说道。
    “他们俩……”高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厅长放心，他们俩现在还在里边。而且，案件未定性之前，不允许跟外界联系。”巩建亮就差胸口碎大石了。
    高磊一脸凝重，缓缓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门从外边开了。
    归氏兄妹走进来。
    一阵寒暄过后，归老饕笑着说道，“高厅长的电话好难打通啊。”
    高磊诧异的看了看手机，哈哈笑道，“可能是刚才落在车里了。抱歉，抱歉。”
    归老饕看了看巩建亮，说道，“时间紧急，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丁建国我要带走。”
    高磊笑了笑，缓缓的坐下来，轻声说道，“如果你早半个小时过来，可以。现在……，我只能说抱歉了。”
    兄妹俩互相看看，归小豆说道，“高厅长，丁建国是我们安插在一起案件中的重要线人。你这么做，有可能会让几年的功夫，都打了水漂。”
    高磊呵呵一笑，冲巩建亮点点头。
    巩建亮清了清嗓子，说道，“丁建国已经承认，关于蓄意谋杀前天南锦绣董事长胡引弟的犯罪事实。所以，无论他的身份如何，都只能待在这里。”
    归老饕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他曾经举报天籁法务的专职律师任凯，涉嫌参与谋杀马二拐与麻四，不知道，你们准备如何着手查办。”
    高磊愣了愣，转脸看向巩建亮，冷声问道，“审讯的时候，他有提过吗？”
    巩建亮的胸塌了一半儿，低头不语，好半天才说道，“好像……没有吧。”
    高磊脸色铁青，淡淡的说道，“就算是说过，也需要时间来核实。总不能由着一个实打实的杀人嫌犯，就去动一个社会知名人士吧。”
    归老饕不动声色的看看表，说道，“就怕到时候想动他，却突然发现人没了。”
    高磊想了想，拿起电话，拨通，“胡东，你去把任凯请到厅里。什么？他就在厅里？搞什么鬼？好的，我马上到。”
    说完，拎着电话自顾自的走了。
    归氏兄妹互相看了看，紧跟其后。
    巩建亮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任凯抚摸着宽大的办公桌笑道，“没想到高厅长日理万机，还没有忘记隔着电话问候老朋友。”
    胡东赶忙奉承道，“对对，毕竟是老朋友了嘛。”
    任凯笑了笑，随口问道，“寇思文书记的身体还好吧。”
    胡东咽了口唾沫，摇头说道，“这个我倒是真不清楚。上年纪的人了，孩子又那么不争气。唉，老寇不容易啊。”
    任凯点点头，突然问道，“有人说是我把马二拐搞死的。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