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以酒对水,将袁大头喝倒了?”郭建军面色酡红,醉眼惺忪。
任凯又看了看表,心中大定,随意笑道,“单单只是喝水,如何能倒?老郭,你醉了。”
郭建军点点头,喟然叹道,“坊间传闻,袁青天是被人陷害,作了权力倾轧的牺牲品。如果龙城也有奸臣榜,只怕你我即便不是状元,也是榜眼、探花之流,日后少不得鼻子头上一点白。”
魏民文在旁边笑了笑,摇头说道,“君子好名,小人好利。可名与利什么时候分过家?不错,袁季平的官声确实清廉,但欺人之念何曾少过?别的不说,菅长江好歹也算是一任主官,可每日战战兢兢,就怕袁大头哪天心血来潮拿他做伐。这难道也是青天该有的作为?”
任凯忍不住一笑,摆手说道,“酒极而乱,乐极生悲。才喝了多少,你们就胡言乱语了。袁季平急流勇退,意外身死。哪有什么陷害与倾轧?”
郭建军刚准备反驳,耳听的阮菁菁尖叫一声,急忙转头看去。
阮菁菁满脸是血,正将孔燕燕搂在怀里,边哭边叫。
孔燕燕侧躺在她怀里,面色蜡黄,唇边带血,就连眼角与鼻端亦有鲜血渗出。可诡异的是,脸上的笑容仿佛凝固了一般,不见丝毫消退!
任凯大惊,急切之下,险些摔倒。好在一旁的魏民文伸手扶了一把。
“快请金韬过来。”郭建军勉强算是清醒,急忙对纪清河喊道。
纪清河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任凯从阮菁菁手里接过女孩儿,嘴唇抖得早已经连话都无法出口。
“老公,谢谢你。”孔燕燕嘴唇动了动,小声笑道。
“你别说话。金神医马上就来。”任凯把耳朵凑过去,柔声说道。
“呵呵,死不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总要将这身体里的血糟践完,才能……咳咳……”女孩儿一阵大咳,将头上的假发都震歪了。
“对不住,都怨我……”任凯咬牙说道,伸手将女孩儿头上的假发拽下来,抛在一旁。
“是我愿意的……你不要乱讲……。”女孩儿略显不安,四下看了看,接着说道,“我……这个样子……很丑吧。”
任凯心中一痛,笑着说道,“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我曾经跟老于讲过,世间美貌,无出你右者。”
女孩儿咽了口唾沫,笑道,“我记得,那晚虽然我先走一步,可……。你腕上的牙印还在吗?”
任凯没有想细思量女孩儿怎么会记得,却将左腕抬起,只见两个牙印大小不一,相应成趣。
女孩儿又是一阵咳,将血溅的任凯满头满脸。
任凯回头望向魏民文,魏民文知其意,转身狂奔。
阮菁菁见了,顾不得自身,从桌上抽出湿纸巾就要在任凯脸上擦拭。
任凯摇了摇头,接过纸巾,将怀里女孩的脸庞细细的擦拭干净,柔声笑道,“这牙印怕是要跟我一辈子了。等咱们的孩子大了,你说会不会问起这个?”
阮菁菁见两人的狼狈模样,哪里还能忍得住,偏过头轻轻啜泣。
其余人亦是凄然以对。
“呵呵,
孩子问的时候,一定要避开囡囡,省的她难堪。”女孩儿艰难的抬起手,在男人脸上抚摸着,说道。
任凯鼻子一酸,咬牙笑道,“囡囡不会难堪的,她……”
话到一半儿,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傻子,你这是做什么?龙城江湖道上的黑师爷,心机深沉,计可破天,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女孩儿终究还是没说完,亦是嚎啕大哭。
“不要紧,能哭就行。”金韬从身后闪出,一脸淡然。
任凯急忙让开半个身子,将女孩的脸露出来。
付楠也来了,半蹲在旁边,摸着女儿光秃秃的头皮,垂泪道,“燕燕,不能再耽误了。你爸爸正在申请航道,马上就走。”
孔燕燕一听,止住悲声,望着任凯哽咽道,“好的。不过,能不能……”
任凯截住话头,小声说道,“能不能让神医陪着……”
众人一起望向金韬。
金韬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让子默去吧。嗯……玫玫姑娘也去。”
门口的郭建军听了,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
两个小时后,赵玫玫与任凯相对而坐。
“为什么?”赵玫玫抚摸着小腹,淡淡的问道。
任凯笑了笑,没有作声。
“就因为有他?”赵玫玫对着小腹说道。
“这次出去,就别回来了。”任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袁季平、陈功成之后,你就一直在布局我离开的事儿?”赵玫玫自顾自的问道。
“还要再早一些。”任凯眯着眼睛说道。
赵玫玫没有感到意外,点头说道,“不得不说,你这个时机选的极好。”
任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是吗?”
赵玫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听说,龙小年已经正式向上边举报,明书记早先的秘书刘小军借他之名大肆贪腐,为了公正起见,明书记已经申请回避,估摸着,回京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儿了。”
任凯低头望着茶杯里沉浮不定的茶沫,没有吭声。
赵玫玫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几分钟前,有关省委常委寇思文未经审查,私自出境的消息已经在网上流传开了。你听说了吗?”
任凯点了点头。
赵玫玫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作为班长,华海天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以想象的到,他的仕途怕是要止步于此了……”
任凯摆了摆手,笑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准备登机了。路上多听子默的话,不要再任性了。”
赵玫玫呆呆的望着他,良久之后才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任凯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不止你说的这些,还有酒店门前的爆炸案,环路上的交通意外以及……无烟城计划。桩桩件件,虽说不是出自我手,可张恒这么搞,与我也大有关联。”
赵玫玫轻捂胸口,满脸痛苦的说道,“为了一个侯家,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任凯慢慢的放下杯子,说道,“佟北生与候奎之争,谁是谁非,确实跟我没关系。可他却打算从我这儿
拽开口子。那只好手底下见真章了。”
赵玫玫苦笑一声,说道,“那宝山集团呢?”
任凯抬起眼望着她,郑重说道,“宝山集团的事儿比较复杂。不过,跟我关系不大。这一点,日后自会见分晓。”
赵玫玫点点头,沉默良久,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爱过我吗?”
任凯闻言,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张老照片,轻轻的放在桌上,起身推门离去。
照片略微泛黄,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后排是十几个十七、八的男女,笑容青涩,举止张扬,众星拱月般的将赵玫玫围在正中。
前排是几个成年人,最左边一个容貌清秀的男人,微仰着头,眼神忧郁,正是任凯。
照片最底下印着一行字,景瑞助学留念。
赵玫玫拿着照片,一脸微笑,小声说道,“再见,我的爱人。”
另一间屋子。
金子默一脸凝重,望着阮菁菁说道,“姐,这次他闯的祸可不小。即便侯家不肯弃子,只怕他也……”
阮菁菁咬了咬下唇,点头说道,“我今晚……我待会儿就给吴家打电话。”
金子默有些不忍,迟疑一下说道,“吴家未必肯管。你……为什么不劝他跟我们一起走?”
阮菁菁微微摇头,轻声说道,“他要肯走,怎么会等到现在?”
金子默嘴动了动,满腔话语化为一声长叹。
傍晚,翠府酒店某房间。
“他们走了?”郭建军看了看站在窗前的任凯,说道。
“你问的是哪一个?”任凯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
“除了燕燕他们,还有旁人?”郭建军有意岔开他的悲伤,笑着问道。
“第一个离开的是张景菲。”任凯转过身慢慢走到沙发旁,说道。
“哦?”郭建军挑了挑眉。
“然后是费胖子。”
“他?”
“叶落自然要归根。”
“你又何必瞒我?他早不走晚不走……”郭建军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半儿,被任凯打断了。
“麻四。还有丁权。”任凯摆了摆手。
郭建军笑了笑,说道,“麻四没有走。他找纪清河自首去了。”
任凯目光闪了闪,嘴角总算泛起些许笑意。
“刘小军的死……”郭建军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任凯沉默半晌,淡淡的说道,“没有人出卖他。”
郭建军默然。
“嗡嗡嗡”任凯手机震动。
看了看,没有接。
“是宿开振。”任凯说道。
“这一关,查德求算是勉强过了。”郭建军一脸讥讽,摇头说道。
“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任凯看着手机,又说道,“我估摸着,你可能要挪地方了。”
郭建军呵呵一笑,说道,“那也是年后的事情了。”
任凯一惊,问道,“莫非已经找你谈过话了?”
郭建军点点头,笑道,“容我卖个关子吧。”
任凯恍然,禁不住微微一笑,说道,“翟克俭倒是挺看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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