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强颜欢笑在林至诚的眼睛里面一览无遗,他的眼睛里面却似乎毫无情绪,他没再接话,而是站起来,再一次拉平了床单,他自顾自说:“你早点睡吧,我也得去休息了,明天要早起整理东西。”
他在走出去之后,帮我带上了门。
随着“砰”的关门的声音,似乎像是有人拿着鼓棒在我的心里面狠狠地敲了一下,我随即躺尸一般倒在床上,强忍着的眼泪随即肆意涌动,在我的脸上开成一场悲伤的盛宴,我不得不捂住了嘴巴。
我怕我一松开,我就会泣不成声,我就会惊扰林至诚,我就会让他哪怕只有一丝的为难。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片,脑袋沉重。
而外面,则是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梳妆柜的镜子那里照了一下自己,眼睛有点儿肿,但是要把头发披下来,还是能盖住大部分的。
于是我就把头发披下来了,这才推门出去。
门一开,我就看到沙发的旁边放了很多打包好的纸盒,它们被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我当然知道它们毫无生命力,但是我却觉得它们在咧开嘴笑我。
我正恍惚着,林至诚从阳台那边走了过来,他的怀里面抱着几盘朝着不规则的方向生长的薄荷。
他看到我,客气而疏远地说:“哦,醒了啊,那个,我找了一个锁匠帮你把锁换了,钥匙在茶几那里,你可以回家休息了。”
我循着他的话,朝着茶几那边望去,果然看到散发着些少银光的钥匙安静地躺在那里。
而林至诚,很快就走到了茶几那里,他将那些带着些少泥土的花盆随意地放在整洁的茶几上,然后抓起那串钥匙拿过来递给我说:“你可以回家了。”
我知道这是逐客令了。
但是我看了看被泥土弄脏了的茶几,很跳跃地来了一句:“这些薄荷养得挺好的啊。”
林至诚嗯了一声,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拿了一盆长势不错的递给我说:“喜欢的话给你一盆,你拿了早些回家休息,我要收拾东西了。”
话都到了这地步,我再不走,真的没脸了。
强作镇定,我没拿薄荷,我把钥匙接过来捏在手里,我说:“不用了,你养吧,那我走了。”
话一说完,我就朝着大门那边径直地走,在我的手要触到门柄的时候,林至诚忽然来了一句:“周沫,你等等。”
我的内心藏着惊喜,却一脸的若无其事飞快地转过头来,只见林至诚拎着一个袋子过来又是塞到我的手上,他说:“你的衣服,昨晚我洗了烘干了,别忘了拿。”
我刚刚探出头的心又石沉海底,我抱着袋子,有点想要仓皇而逃了,却总觉得悲伤,不知道今天一别之后是否永远不会再见,于是我没话找话,也是想要自己彻底死心地搭讪了一番:“你啥时候结婚啊,到时候记得通知我去喝喜酒啊,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也算老朋友啦,到时候别瞒着。”
林至诚有点含糊地应了一句:“结婚啊,还早。”
我噢了一声,差点就冒出内心那句:“林至诚,你要敢比我还早结婚,我肯定丢个十几万找人去把你的婚礼砸了。”
却觉得这样的话,在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显得突兀而又无理取闹。
所以我抿了抿嘴,稳了稳情绪,最后说了一句:“那么,林至诚,再见。”
没敢站在原地等他应话,我狼狈得跟过街老鼠一样,我紧紧地捏住那串钥匙,仰起头径直往自己家门的方向奔去,我飞快地打开锁,飞快地拉开门,然后跻身进去,狠狠地带上门,最后颓然地贴着门坐下。
还好门的隔音效果好,还好我终于在自己的地盘上了,还好还好,我再也不用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我准备甩开膀子大哭一场了,却发现眼睛早已经干枯,就像枯掉的泉眼一样。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
吴开宇和林小春轮流打电话催着我去给客户请安,我刚开始还撒谎说我累死了不想动到最后直接关了机。
没看电视,没上网,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贴在门上面侧耳倾听外面的脚步声。
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里面,应该有一部分是林至诚的吧。
最后一天,外面的脚步声多了起来,与搬东西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震得我耳朵痛。
但是所有得吵杂终于回归平静,而我也总算能出去见人了,化了个淡妆就把吴开宇和林小春这对冤家夫妻喊出来观海长廊的草地上喝啤酒。
这个时候,林小春的肚子已经6个月了,她穿着宽松的衣服坐在一旁喝着矿泉水看我们干杯,她已经跟我很熟了,她能直接开我的玩笑了,她说:“周沫,你啥时候找个男的把你收了啊,老是一个人过的有啥滋味啊?冬天没人暖床,夏天没人陪喝啤酒的。”
我跟吴开宇又走了一个,在一个瓶子见底之后,我也是开玩笑地说:“像我这样的妖孽,也得等孙悟空拿个收妖的法器说一句,周沫周沫,我叫你一声你可敢答应?然后我就说,到,然后我就会被收了。”
我还有声有色地模仿起孙悟空的声音和动作,吴开宇跟林小春都笑了。
哪怕是内心苦涩,也会娱乐他人,这是我这两年来唯一修炼起来的东西,看着他们的笑脸,可见效果不错,我正要跟着欢乐的队伍笑一笑以示欢乐,手机一下子响了。
我掏出来看了一眼,打给我的是陈美娟。
这两年,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倒还是会发发短信,但是到了后面,她的工作越来越忙,我们算是在半中断联系的状态。
她这么个大晚上的打给我,我自觉没啥好事呢。
我朝吴开宇那两口子示意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朝着大王椰那边的方向走去,这才按了一个接听。
但是,我听到的却是好事。
正确来说,对于陈美娟而言是喜事。
对我而言,无疑是一场心灵的灾难。
她在电话里面的声音还算是欢乐,她说:“周沫,最近好不好呀?我要结婚啦,你有空来吗?”
就算我们在后面没了联系,但是她还是我的好姐们儿,所以我直接爽快地说:“当然有,没空也会制造空去的,哈哈。”
陈美娟嘿嘿了一声,她又说:“啊啊啊,我找不到适合的伴娘啊,你愿意帮我做伴娘吗?”
我一想到自己一个失婚妇女的身份,迟疑了一下我说:“这样不好吧,我离过婚呢。”
陈美娟有点不乐意了,她说:“离过婚咋啦?我都不信那一套的,就这样说好了,你给我当伴娘啦。我结婚的时间是2015年7月3日,你早上就得到深圳,咱们中午就得去化妆。”
我噗嗤笑了,我说:“我知道啦。”
但是,在我答应了之后,气氛忽然一下子变了,陈美娟在那头窸窸窣窣了老半天,她这才慢腾腾地说:“周沫,我跟你说个事,你要保证不生我的气。”
我随手捡了个小石子往海滩上面丢去,我随口说:“你说呗。”
那头又是窸窸窣窣了好一阵,陈美娟才缓缓地说:“我结婚的对象,是林至诚。”
就像是心脏突然成了靶子似的,我被无数的子弹击中,我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在所有的理智破碎又重组之后,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怎么不是李先勇?”
陈美娟微微叹了一口气,却似乎有掩饰不住的幸福感,她慢吞吞地说:“缘分这个东西很难讲的啦,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啦。”
我就像是一下子被人扼住了咽喉了般,老半天,竟然挤不出一句话来。
见我沉默,陈美娟急了,她在电话里面喊:“周沫,周沫?你怎么啦?生气啦?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呢,我就是想让我最好的姐们儿见证我的幸福呢!”
我捏紧了拳头,咬着唇漠然地应了一句:“我没事,我跟林至诚已经是过去式了。”
似乎是如释重负,陈美娟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的语气又欢乐起来说:“等下我把请帖给你发彩信哦,我还要打给别的朋友,先这样啦,你早点睡吧,晚安。”
挂了电话之后,我像行尸走肉一般走回到了刚才喝酒的草地上,吴开宇看我的眼神很是闪烁,我盯着他看了一阵,我说:“你有啥事,就说吧。”
吴开宇嗯了一声,他把啤酒瓶子顿在草地上,有点小心翼翼地说:“我刚才收到了林至诚婚礼的请帖,你看看我要不要去?你让我去我就跟你一起去,你要不去我就不去,反正我跟你才是好哥们,我们一致对外。”
我拿了一瓶新开的啤酒猛然的一口闷见了底,然后胡乱地擦了擦嘴角上面的酒渍,我把那个酒瓶子放倒在草地上踢了一脚让它胡乱滚动,我笑出了眼泪,我说:“去,为什么不去!我的前夫跟我的好姐妹儿结婚,这是多普天同庆的喜事,我干嘛不去,我为什么不去?更何况我前夫多有钱你不是不知道,我去包两百块红包吃五百块的酒席,回本,占便宜了,干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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