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乱中的纳博兰德,已经彻底沦为了赫里岚谛、都隆和葛埃兰德这三个邻国争疆夺利的战场,导致大量纳博兰德难民逃往南方。莱佩濂大历1354年下半年,纳博兰德已经名存实亡了。
桑比兰德王坷垃匆忙调兵遣将,令军队赶往北部边境,阻止难民继续涌入桑比兰德,以防发生动乱。故而,位于纳博兰德和桑比兰德南北交界处的魔鬼森林,自然就成为了进退两难的纳博兰德难民唯一的避难所。
与此同时,北方内陆国阿斯马拉,同样由于内乱之故,国力持续衰弱,自顾不暇。其余北方国家皆是蠢蠢欲动,像极了一群饥饿的野兽,凶相毕露地盯着阿斯马拉的一举一动,恨不得立即效仿赫里岚谛、都隆和葛埃兰德,飞扑而上将阿斯马拉生吞活剥了。
而此时的南部地区,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南方各国虽然表面波澜不惊,私底下却早已暗潮汹涌了。
努兰德是东大陆的第二大强国,位于西南沿海地区,大约有一半的陆地边界都落在海岸线上。与努兰德接壤的三个小国,由北至东南分别是西西亚、多罗多和可农。虽然努兰德的国土面积仅次于赫里岚谛,但其军事力量却不容小觑,尤其是海军实力,整体国力与赫里岚谛其实早已不相上下了。而且,努兰德还是东大陆最富庶的三个国家之一,另外两个分别是最大的赫里岚谛,以及最小的弗多鲁斯。
跟赫里岚谛一样,努兰德也是东大陆历史较为悠久的国家之一,建国时间比周边国家要久远得多,这两个国家的统治者也都是较为古老的贵族。这些古老的贵族们在创建国家时,大多喜欢以自己的姓氏作为国名,努兰德自然也沿袭了这个传统。
努兰德的现任国主名为弥安·努兰德,现年五十六岁,弥安曾是东大陆声名赫赫的国主之一。他少年时期相貌俊美、意气风发;青壮年时期雄韬伟略、威震四方。只是,近几年来,这位曾经令人敬仰的国王却渐渐疏于国事,变得越来越消沉,甚至在一些重要的国事会议上也沉默不语,对大臣们的发言置若罔闻,身在神不在,仿佛这个国家的存亡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尤其是近期,眼看北部地区的几个国家都在不断地扩张,对南方的威胁越来越大了,努兰德贵族们坐立不安,纷纷各抒己见,而国王却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间接又加剧了贵族们不满的情绪。久而久之,贵族们就渐渐忽略了他的存在。
努兰德的国都是千莲城,位于疆域内的中南部地区。这里气候温和,水土湿润,伴有季节性台风和暴雨,因此城中的建筑多为底层架空结构。屋宇几乎都是洁白的墙面,深灰的窗户和屋顶,普遍为单坡或两坡屋面结构,屋檐很宽,家家户户门前都栽花种草。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服饰皆以淡彩为贵,城中处处都透着清新淡雅的气息,尤其是在蒙蒙细雨之中,景色更是如诗如画。
“千莲”原本是一种花的名字,花朵非常大,层次也很多,完全看不到花蕊。花瓣形状呈纤长的椭圆形,花朵中心那些幼小的花瓣呈淡蓝色,外部的大花瓣则是白色的。质地光滑柔嫩,形态高洁优雅,气味芬芳怡人,夜间还会发出淡淡的光芒。此花一旦开放便不会凋零,永无枯枝落叶,风姿绰约令人一见倾心。最重要的是,整个东大陆,只有努兰德王宫这一个地方,才长有这种高贵罕见的植物。
相传三百多年前,也就是在莱佩濂大历1004年间,建国之初的努兰德还只是个弹丸之地,当时的开国君主就是因为对这种花一见钟情,才决意定都于此的。那位开国君主也曾问过周围许多的人,但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种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里的,也不知道它的名字。那位国王见花瓣重重叠叠、层次多得几乎数不清,便径自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千莲”。随后,他又将国都之名也定为千莲,国旗上的图标同样是千莲,就连自己的王宫也建在了千莲生长的地方。自那以后,除了有资格出入王宫的贵族以外,几百年来再无其他人能够有幸见识千莲的美丽了。
这一日,努兰德王宫的国会大殿也和往常一样乱哄哄的,贵族们依旧哓哓不休。
“赫里岚谛、都隆和葛埃兰德,正在瓜分纳博兰德的土地和财富,恐怕用不了几日,赫里岚谛的版图就会由西海岸扩张到东海岸了,相当于是将东大陆直接拦腰截断了。这样一来,北方地区迟早都会变成赫里岚谛的囊中之物,到时我们就再无北上的可能了。我认为,我们也应该尽快拿下南部地区,唯有这样,将来才有足够实力与赫里岚谛抗衡。”努兰德的大王子齐格勒建议道。
坐在对面的二王子桑格斯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自己那位有野心没魄力的兄长,一脸讥笑、满腹不屑地说道:“那大哥认为先将南方哪个国家收拾掉比较合适呢?”
“哼,当然是可农。可农是三个邻国中疆域最大的国家,更重要的是,可农还有一个仅次于新明古的优良海港。只要我们拿下可农,努兰德的疆域就与赫里岚谛相当了。而剩下的那些,都不过是无足挂齿的小国,到时再顺势吞并整个南部地区就易如反掌了。”大王子当然知道这位年纪相仿的弟弟打从心里不尊重他,因而也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但我认为首先应该攻下多罗多。多罗多虽然是个内陆国,并没有可农大,但多罗多东面的桑比兰德可就大多了……”二王子调整了一下坐姿,傲慢地嗤笑道,“哼,桑比兰德那个油头滑脑、苟且偷安的平民国王,压根就连正规军队都没带过,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拿下。这样一来,我们努兰德的疆域不也同样横跨东西海岸了吗?”
“我赞同二王子的提议。桑比兰德虽然是个疆域辽阔的大国,却有个愚蠢的国主,倘若我们不趁机抢先下手,等赫里岚谛从纳博兰德抽身之后,必定会立即转向桑比兰德的。毕竟早在十二年前,赫里岚谛就已经对桑比兰德志在必得了。”紧挨着二王子的一位贵族马上附议道,他身旁的几位同僚也纷纷表示赞同。
大王子齐格勒噌地站了起来,叱道:“你们说得轻松,这么多年来,努兰德没有对西西亚和多罗多出手,不正是因为那两个国家与赫里岚谛相邻吗?我们现在去攻打多罗多,就等于是去撬开赫里岚谛的大门,你们认为赫里岚谛会坐视不理吗?赫里岚谛与我们实力相当,此时一旦开战只会两败俱伤,谁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反倒是便宜了周边那些小国。”
“没错,大王子说的有道理……”坐在大王子这边的几个贵族也赶紧出言帮衬。
努兰德王弥安只有两个儿子,这两位王子针锋相对也不是一两天了,自从国王逐渐消沉、疏于国事开始,两位王子的纷争便由暗转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谁都急于立功,致力扩张权势、拉拢人心,以谋取王位。但努兰德王却视而不见、放任不管,对国王日渐失望的贵族们也不得不尽早表明立场。
如果不把少数见风使舵者和观望者算在内的话,贵族们如今已经明显地分成了三派,有追随大王子的,也有依附二王子的。不过,努兰德最有实力的却不是这两位王子,而是努兰德最大的贵族——金格勒家族。
金格勒家族是东大陆一个非常古老的贵族,说起家族历史,恐怕得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希尔帝国时代了。在古希尔王弋万·苏卡兰纳统治的时期,金格勒家族曾是这位英雄帝王手下一支不可或缺的势力。希尔帝国分裂之后,金格勒家族不得不离开中央地区,逐渐往南迁移。金格勒家族虽然一直都拥有强大的实力,却从未割地称王,而是不断选择一些他们认可的国主来辅佐。在许多历史时期,金格勒家族都曾经因为权势过大而遭人嫉恨和打击,但从未被彻底击毁过。一千多年来,这个家族始终屹立不倒。如今的努兰德家族之所以能够在南方建国,并延续了三百多年,金格勒家族功不可没。
金格勒家族只服务于自己认可的国主,除此以外的任何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也不会因为齐格勒和桑格斯的王子身份,而对他们另眼相看。因此,不仅是这两位王子,许多贵族都对金格勒家族嫉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金格勒家族富可敌国,并拥有一支强大的私家军队,表面属于努兰德,实则独立于努兰德之外,谁也奈何不了这个家族。正因为金格勒家族的存在,努兰德的政权才始终都无法凌驾于军权之上。
金格勒家族的现任家主是诺罗·金格勒,他是历任金格勒家主当中最冷酷强势的一个。与其说金格勒家族忠诚于他们所选择的国主,倒不如说他们实际上忠诚的只是国家,而非某个国王。因为只有强大的国家,才能让他们继续赖以生存,所以,一旦他们发现所选国主没有预期的好,就会毫不犹豫地另择明主。金格勒家族的继承者唯一的任务,就是必须延续这个家族的繁荣。
诺罗·金格勒身形修长,神态高贵傲然。他身着浅色长袍,一头金色的长发,一双令人捉摸不透的浅蓝色的眼眸,尤其是那苍白的脸色和冷酷的气势,总是令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诺罗沉默地坐在王座之下的首座上,对两位王子的争吵听而不闻,他微微抬眼,不经意般地朝国王望了一眼。弥安·努兰德虽然穿着华贵的王袍、戴着耀眼的王冠,但形容枯槁,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变得浑浊而迷茫,仿佛没有焦点,曾经的金发已经变成了白发,明明只有五十六岁,却看似八十六岁。连才识过人的金格勒家主也不免感到有些遗憾。昔日那位英明神武的国王,竟在短短的几年间放任自己变成了这副虚弱的模样,眼前这个耄耋老翁的形象,再也无法和从前那位高贵俊美的王者重叠了。
尽管如此,诺罗也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去琢磨国王的心理历程,因为这位国王显然已经无法再统治这个国家了,金格勒家族断然不会将精力继续耗在一个自甘堕落、再无作为的人身上。毕竟,东大陆新一轮的战火已经点燃了,在这种动荡不安的时期,诺罗不仅要致力维护努兰德的稳定,还要继续寻找下一位合适的国主。跟前这两位王子显然都入不了他的眼。大王子有野心没魄力,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二王子却权欲过重、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的人将来是成不了大气候的。如今两位王子都只顾争权夺利,生于王族却偏偏缺少了一颗王者之心,从来不曾为这个国家做过任何长远的考虑。
诺罗不愿再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些毫无意义的争辩了,直接站了起来,连招呼也没打一声,便径自离开了国会大殿,分明没有将两位王子和那些追随他们的贵族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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