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人能同时以灵魂和眼睛来感受伊诺尔人的存在,并与之交流。所以,现在他们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些被浅蓝光晕所环绕着的白色小光点,从那孩子火焰般的发梢缓缓地飘流而出,如星河般浮现到他们眼前……
然而,目前只能通过意识来感受伊诺尔人的存在的莱佩濂人——他们意识中所呈现出来的景象,却是倒置的。他们“看见”许多如雪花般柔软、却比雪花更加温和明亮的小光点,伴着一曲若隐若现的神秘乐声及彩虹色的流光,从天空中缓缓飘落。那乐声难以言喻,听起来像是一斗光滑的宝石撒落在清澈的浅溪中、在溪水的冲刷下彼此轻轻碰撞、同时又让飘落到水面的花瓣掩盖之后,而发出的温柔细致的和声。跟流光人的歌声一样,令人心旷神怡,惊奇不已!
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瞬间扰乱了莱佩濂人的感官判断能力,令他们不觉产生了一种双脚离地的错觉,全都不由自主地仰起了头。尽管这根本不是抬头睁眼能够看见的奇观,但本能的反应,也恰恰证明了他们目前还难以分辨意识观感与视觉观感之间的区别。
虽然无论波尔德人还是伊诺尔人,都能够清晰地感应到莱佩濂人意识中的所思所想,但遗憾的是,莱佩濂人无法与他们进行直接的意识交流。因为这两个种族之间的差距,并不仅仅只是几条星河那么简单。
由于观感不尽相同,所以莱佩濂人并没有意识到,伊诺尔人其实是藏身于这孩子体内的。太阳王本是流光之星的灵魂,太阳王的灵性力量自然也一样,因此,对于伊诺尔人来说,现在已经相当于是返回了故土。这也是流光族实体形态、半实体形态与无实体形态之间的距离。正由于所有的实体与半实体形态,都需要依附于实体的流光之星才能立足生存,所以,他们返回故土的路途,比起无实体形态来说,也要艰难得多。
此情此景,令魔野不禁想起了当初。在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的时候,曾经与这孩子一起跋山涉水,去寻找森林中的西尔文尼亚城……后来,直到他们来了东大陆,魔野才知道,那时伊诺尔人所描绘出来的星河轨迹,其实是故土流光之星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曾经走过的历史旅程……然而,当时的他却懵懂不知。
虽然无法与伊诺尔人交流,但也大大满足了莱佩濂人的好奇心。前所未有的体验,开阔了他们的灵魂境界,仿佛彻底脱离地面,经历了一趟震撼人心的星河之旅。直到伊诺尔人的光芒从意识中消失之后,他们仍是意犹未尽。
“魔野,方才你说流光族有两种无实体形态,那另外一种是怎样的呢?”未来•苏卡兰纳并没有忘记魔野先前曾点到即止的内容。
“另一种无实体形态是苏尔人,但我也没见过。”魔野颇为遗憾地答道。
“还没找到他们吗?”未来又问道。
“现在只能等他们来找我们了。”魔野解释道,“苏尔人对生存环境的要求十分苛刻。尽管没有任何利器能够伤害得到他们,但莱佩濂世界对苏尔人来说,却比我们还要危险得多,因此,他们的藏身之所也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找到的。”
“既然不会被利器所伤,又何来的危险呢?”穆奇不解地问道,“以流光人的能力,想要避开莱佩濂人的攻击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流光族的实体形态与无实体形态的灵魂境界,也存在着一定的差距。”魔野说道,“实体形态容易被毒气与利器所伤,半实体形态和无实体形态虽然不会被有形之物所伤,但却很容易被无形之物所害。因此,他们必须隐藏在绝对纯净的地方,才能避免受到伤害。”
“被无形之物所害?所谓的无形之物指的是……”诺罗诧异道。
魔野神色略显凝重,若有所思地解释道:“虽然你们看不见,但莱佩濂世界最可怕的战争并不在战场上,而在于人们的思想观念当中。这种由对立的思想所引发的战争,正是无形之战,它
远比有形之战还要普遍频繁得多。从莱佩濂人的灵魂中所散发出来的恶念、憎恨和各种残酷的欲望,都属于无形的利器。而且,这种无形的利器不受任何实体屏障的限制,可以肆意扩散,弥漫在莱佩濂世界的天空之下。即便实体形态的流光人,对那些恶念也非常敏感,更何况是无实体形态。因此,这一千多年来,流光人无时不在承受着割裂灵魂的痛楚,并在这种痛苦中等待着重返故土的时机……”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伊诺尔人才不得不藏在这个孩子的体内,也就是太阳王的灵魂中。不过,魔野并未提及此事,否则就不好解释了,以莱佩濂人的认知能力而言,定然是无法理解的。
在场其余的莱佩濂人可能不知道,但未来·苏卡兰纳心里却很明白,只有魔野才会这样为他们解释。因为,魔野的灵魂中仍然残留着属于“莱佩濂人”时的记忆,更能理解他们心中的困惑。因而在谈话的过程中,也不经意地参杂了些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带有明显的情感色彩的言辞,这并不是流光人的表达习惯,他们通常是不会主动提及这类话题的。
“原来无形之战无处不在,而身在其中的我们却毫无所觉。”未来•苏卡兰纳有感而发。
闻言,桑无顿觉心惊肉跳,不禁问道:“在长达千年的战争时期里,流光族的无实体形态都是如何度过的呢?”
有过家园被毁、沦落为奴的经历,所以桑无早已尝过了来自灵魂的痛楚。在遍体鳞伤的时候,他能够狠心地撕下烙在脸庞上的那个血淋淋的奴隶印记,正是因为肉体上的痛楚比起灵魂之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原来流光人在拯救他的时候,也承受着同样的灵魂之痛,并且已经持续了一千多年,他如何还能无动于衷呢?自己的那点憎恨,在流光人面前实在微不足道。更令他自惭形秽的是,纵使饱受了千年之痛,流光人的灵魂依然纯净如初,始终善待这个世界,没有丝毫怨怼之意。
莱佩濂人显而易见的神色变化,令魔野意识到残留的情绪又不经意地跳出来作祟了,于是他赶紧平复了一下心境,随后才接着回答桑无的问题:“一千多年前,流光人坠落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离散了,再加上频发的战争,导致千年间一直没有机会重聚,所以对彼此的具体情形也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历史上参与过战争的始终都是实体形态,而半实体形态和无实体形态是不会参与任何战争的……”
魔野仔细回想了一下从族人那里听过的事,又继续道:“其实,在流光族十二形态群体当中,只有实体形态的灵魂中还残留着战欲,而半实体形态和无实体形态的灵魂中,早就没有战争的欲望了。毕竟,实体形态与无实体形态的灵魂境界,并不处在同一个阶层……”
正是如此,流光族的实体形态婴孩出世之后,都会本能地遵守流光之星的生存法则,让灵魂中强大的魔性力量保持休眠状态。唯独祭司们拥有唤醒魔性力量的能力,这种强大的力量通常只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被唤醒。正因为流光族实体形态群体的灵魂中还残留着战欲,所以,那种强大的魔性力量若是不加以约束的话,很容易会造成毁灭性的破坏。这也是流光人必须自律地遵守“生存法则”的原因。
不过,以上这些已超出了莱佩濂人的理解范围,所以魔野并未提及,而是直接说道:“……况且,苏尔人比伊诺尔人还要古老得多,拥有着我们目前都难以企及的能力。尽管莱佩濂世界的天空下,充斥着对苏尔人的威胁,但凭着他们的智慧,定然能够寻到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隐秘的临时性栖身之所。”
“难道流光族十二形态群体所存在的时间都不一样么?”炎冗惊讶道。
“当然不一样!”魔野解释道,“在我们的故土,就流光人而言,苏尔人是最古老、存在时间最长的,其次是伊诺尔人,接下来才依次是斯魔格人、波尔德人、若弗瑞人、帕瑞蒂安人、瑞瑟西人、维洛奇人、瑟维亚人和瓦德瑞恩人、苛迷莲人,最后才是西尔文人。”
“原来如此……”
随着对流光人的了解的逐渐加深,这些从努兰德来的使者们才终于意识到,流光人突然出现在这个不适于他们生存的世界,很可能是由诸多不得已的原因造成的,而非莱佩濂人的史书中所反复强调的“入侵”。
然而,了解得越多,随之而来的困惑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多了。既然流光人原本无意入侵和伤害莱佩濂人,那么,关于一千多年前那场导致东大陆山崩地裂、满目疮痍的大灾难,又是如何发生的呢?但这种问题该从何问起?因为无论怎么问,听起来都像是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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