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虚伪之物

    
    在这股巨力之下，张小凡的身体像是树叶般向后飞了出去，而那根漆黑的烧火棍，此时正插在风月老祖的掌心。
    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了，因为此刻心中已然被恐惧充斥，那恐惧来自于从右掌背部透出的黑色棒身上。
    没有鲜血滴落，有的只是自己的右手正在逐渐萎缩这一事实。风月老祖眼中血色遍布，连声音都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什么！！！ 你这小杂种干了什么？”
    从透过手掌的圆形珠子上，正发着幽幽的红色微光，且有很多细小的像是血丝般的纹路正从手掌的伤口处顺延着棒身汇入那珠子中。并且随着血丝的汇集，珠子上的红光也是愈发明亮——像是饿鬼的一只眸子。
    “这是.....嗜血珠？”
    数百年的修为和见识，让他对眼下发生的事情做出了解释。
    ——这股吸骨榨髓的可怕力量，在这世上也只有黑心老人手中的嗜血珠能够拥有。当在心中却信了这一点之后，这个正道人口中的魔教妖人，此刻却勇敢果决的像一个战士。
    “嘶啦！”
    那是撕裂皮肉的声音，在手臂完全坏死的前一刻，风月老祖扯下了自己的手臂。
    没有痛呼，没有惊叫，风月老祖只是看了一眼落地的断臂。看那只断臂在自己的注视下渐渐发黑、萎缩、最终成为一截破败的烂肉。
    “呼....呼...嘿嘿！”他发出一声惨笑，然后盯着前方受伤倒地的张小凡。
    “想不到....你这青云门的小杂种竟然会使我圣教的法宝——嗜血珠。想不到！想不到！”
    说道最后两个词的时候，风月老祖环视着周围的正道中人，见他们此刻的表情都大同小异，皆是一脸的惊愕呆滞。
    “什么...我不...”张小凡试图辩解，但是话音却越来越小，在这风雨中显得那么的无力。
    “今日算老夫栽了，咱们青山不改，告辞！”
    在‘告辞’两个字音刚落的那一瞬间，风月老祖身形暴起，拖着一只断臂，在桃花烟云障的包裹中冲出了包围。在一个呼吸过后，他的身影完全的消逝在黑暗的风雨中。
    在这短暂的呼吸间，没有一个人来阻拦他。十九个人的目光此刻都如同一把足以穿刺灵魂的利箭，全部都聚焦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些目光中有惊愕、猜疑、甚至是还有莫名的怜悯。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张小凡不发一言，只是低垂着头。
    “天啊！”
    “这是大梵般若！！！
    “他怎么会大梵般若？”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石，一时间僧人们的诘问声此起彼伏，语气中都带着化不开的愤怒和惊惶。在他们中，只有法相一人低头默诵着经文，没有开口。
    “小凡！...他说的，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么？”那语带双关的话轻柔得让人意外，田灵儿仿佛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轻声的询问。
    是啊，‘嗜血珠’、‘大梵般若’这两件事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田灵儿相信会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弟扯上关系。但是面前刚发生的铁一般的事实却狠狠的抽打着自己的耳光，所以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他开口询问。向着记忆中最熟悉的小师弟开口询问。
    张小凡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田灵儿柔美的脸。虽然此刻带着些许僵硬，但那丝毫没有损害到少女的美貌。
    他笑了，笑得像是一个如释重负的孩子。
    然后，倒了下去。
    在张小凡倒地头颅的朝向，一束红色的焰火在茫茫的漆黑虚空中绽放开来，如一盏孤灯，悬照在远方天际。
    “田师叔他们与魔教主力相遇了！！”齐昊说。
    他说完之后，先是看了看法相一眼，然后又将询问的目光转向身旁的苏茹。
    双方曾互有约定，在遭遇大规模的魔教妖人之后，便发出信号。而发出的红色的信号则表示情势十分危急。
    苏茹第一时间没有说话，只在脑中权衡着此刻的情况。片刻之后，她对法相直言。
    “法相师侄，此间之事以后再说，那里情势紧急，我等还是先去支援吧。”
    法相点了点头，制止身后众僧的议论声，然后对苏茹双手合十道：
    “应当如此。”
    “那小竹峰的陆师姐怎么办？”曾书书说。
    苏茹闻言又是沉默，在几个呼吸之后，她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然后做出了决定。
    “走罢...”
    面对着眼前的紧张局势，陆雪琪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对面挟持王小虎的妖人显然是在拖延时间，虽然心中也不止一次的衡量过突然袭击的可行性，但是每次看到王小虎虚弱不堪的样子都让她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掐死着小子！”林峰面上阴狠狰狞，但是心中的焦急却也掩盖不住，那扼住王小虎脖子的手掌上发出的颤抖正说明了这一点。
    陆雪琪眉毛一竖，当下把天琊剑尖向着旁边一挪，横在了柳二娘雪白的颈间。
    “你敢伤他半分，我便叫她身首异处！”冷冽的话音如断冰切雪，陆雪琪死死的盯着林峰，似乎是想从目光上击败他。
    林峰脸带不屑，对陆雪琪嗤笑一声。
    “嘿嘿，那贱人不过是老子的一个玩物，你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听到这话，陆雪琪向着倒地的柳二娘看了看，却见那人脸上呆滞，竟是没有什么愤怒的异样表情，直如行尸走肉一般。只有那目光望向自己的时候，才显露出狂燃的仇恨情绪。
    陆雪琪早就听说魔教妖人如何如何的残暴凶狠，况且下山的这段时间来的几场战斗更是加深了这个印象。眼前的妖人所说的话，怕不是虚言。
    带着这层顾忌，陆雪琪只能放低姿态。
    “你到底想怎样？”
    “想让这小子活命就把天琊扔过来。”林峰开出了条件。
    陆雪琪脸上怒色一闪。
    “你简直是妄想！”
    林峰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他缓缓收紧了抓指，狞笑道：
    “好，让我们来看看这小子能撑到几时。嘿嘿嘿..”
    看着王小虎因为缺氧而渐渐憋得涨紫的脸，陆雪琪心中愈发焦急，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将手中的天琊交了出去，那无疑是确定了自身的败局。到那时想来也是难逃一死，但是尽管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自己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小虎被掐死在眼前？
    说来奇怪，林峰此刻心中的焦急竟是平复了不少，并且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快意和愉悦。他总是很喜欢欣赏别人无可奈何的纠结表情，之前的柳二娘是如此的，此刻的青云女子也是如此。
    “那么...你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他一边笑着，一边使力扼着王小虎的脖颈。
    陆雪琪心中乱成一团，焦急与理智在不停地交锋，刚开始还能驾驭自己内心的慌乱，但没当眼前的少年脸上变得愈发痛苦，仅存的理智也随之慢慢崩塌。
    天琊神剑上的光芒慢慢隐去，像是落寞的蝴蝶，收敛了自己的翅膀上的磷光，陆雪琪想放弃了。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形势却发生了惊变。
    “噌！！”一声利刃穿过血肉的闷声。
    三尺二寸的剑身穿过了两个人的身体，鲜血透过林峰的背部，沿着剑尖滴落在地上。
    “呃呃...啊啊...你...你..？”
    林峰双目圆睁，呆呆的看着王小虎，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我...不会...被你控制。”
    尽管很虚弱，但是那声音却透露出无比的刚强，王小虎无视身体的剧痛，将腹部的剑柄用力的向下按去。
    “啊啊啊...”
    肠子被利刃切割的剧痛伴随着一阵恶寒，那恐惧的感觉让林峰汗毛乍起，他疯狂的挣扎着，将王小虎向前推了开去。同时长剑被从自己的腹间抽出，带出一捧鲜血。
    脱身的林峰一手用腰间的汗巾紧捂着伤口，以免鲜血流出，一手指着王小虎骇然道：
    “你..你这杂种..”
    他先前就被神剑御雷真诀所重伤，此刻又被贯穿了腹部，伤上加伤，已然失去了行动能力，如今的他与柳二娘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眼见林峰重伤倒地，柳二娘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复仇的希望至此已经变得无比渺茫。而即将等待自己的将是彻底的失败。
    说来古怪！本来预料中的遗恨和不甘竟然没有出现，在此刻万事休矣的情况下，自己心中确实存在的，竟只是对现实的无力和深深的疲惫。
    ——那么，一直以来曾折磨着自己的仇恨呢？
    那曾经深深的扎根于心灵深处的名为复仇的汹涌波涛，那足以将自己灵魂和肉体都焚烧殆尽的红莲之火，现在又剩下多少了呢？
    然后，在茫茫无尽的思考中，一个一直以来都被自己压抑着的渺小火花忽地浮上了心头。
    ——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陆雪琪上前接住了王小虎的身体，注视着这个疯狂的少年，清丽的玉容露出涩然的微笑。
    “你这个疯子...”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轻声的责骂，王小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强笑，嘿然道。
    “师...师姐...我没拖后腿吧？”
    陆雪琪轻轻摇摇头，又对王小虎轻声道：
    “你稍候片刻，待我结果了这两个妖人，再与你疗伤。”
    她先是将长剑从王小虎的腹部抽了出来，然后撕下一块布料，简单的包扎了一番之后。陆雪琪站起身来，手中天琊神剑指向身侧倒在地上自顾茫然的女人。
    “领死吧。”陆雪琪低声说着，然后运剑刺了下去。
    然而就在陆雪琪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刻！
    “砰！！”
    一股强横的掌力发出激荡空气的闷响，打在了陆雪琪柔弱的脊背上，她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前飞了出去，天琊神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弧线，倒插入泥土之中。
    “陆师姐！”
    王小虎惊叫一声，但虚弱的身体艰难的挪动着，却也无能为力。
    风雨渐渐停了，但天空仍然不见星月。在这片死寂黑暗的苍穹下，一个黑衣瘦高的汉子，踏着雨水汇集的波纹，如一匹孤狼，缓缓走来。
    柳二娘茫然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她望着走来的人，口中喃喃。
    “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