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虚伪之物

    
    这一天，整个通天峰仿佛笼罩了一层沉重的紧张气息。
    寅时三刻，苍松道人和通天峰的范长老带着八位年轻弟子守在山腰处的一处平台之上。
    他二人面上都是一脸的严肃，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观望的西方的天空，看样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
    卯时。 远处天际有数十道耀眼的光芒自西边天际划破天空，最终降落到通天峰半山腰处的白玉铺就的平台上。
    光芒落地之后，其中现出两伙人群，一伙是大约二十人左右的僧众， 而另一伙人则相对少了一些，只有十数人。
    苍松道人和范长老当即迎了上去，对他们见礼，相互简短的寒暄几句之后，由他二人领着两伙人沿着山道拾级而上。 而那八位弟子，在他们上去之后，则是分作两组，守在山道两旁，显然是做起了守门的工作。
    刘师兄向着左右看了看，然后对身旁的段雷开口问道：
    “不是说只有天音寺的人么？怎么焚香谷的人也来了？”
    “怎么，你不知道？”
    段雷眉毛一挑，扫了他一眼，满脸的不在乎。
    刘师兄一愣。
    “我知道什么？”
    段雷脸上有些烦躁，不耐道：
    “你说你一天到晚稀里糊涂，大小事儿都不知， 没听说么？那个叫张小凡的估计还和焚香谷的至宝‘玄火鉴’有关系，人家能不来么？”
    这时，远方天际一阵流光溢彩，只见数道法宝光华划过天空，直奔此处而来。
    刘师兄不禁瞠目结舌。
    “还有这事儿？”
    段雷登时用手拽了他一下，低声道：
    “别说了！人来了。”
    说着转头向平台处使眼色。
    刘师兄登时醒悟，当即住口不言。
    只见平台之上光华散尽之后，现出六个人来。 为首的正是大竹峰的首座田不易和夫人苏茹，在他二人身后，尚有三男一女，而那张小凡赫然在列。
    段雷等人当即上前施礼，田不易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没有再理会他们，一行六人径直走了上去。
    过了片刻，阳光开始变得毒辣。因为四周多有林木，是以就连风都吹不过来，一时间，平台附近暑气逼人。
    “唉，山上的大场面咱是见识不到了。”
    刘师兄叹息一声，面上有些惋惜之色。
    段雷听到这话脸上一板，伸手用力的怼了他一下。并骂道：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话是你该说的么？”
    刘师兄斜眼扫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道：
    “拉倒吧你。你当我看不出来？这几十年来，通天峰上啥时候轮得到你这个‘二师兄’来干看门巡山的活计？你可别说你心里没有一点不痛快。”
    确实，段雷和刘师兄入门早、资历深，而通天峰一脉弟子众多，按道理来说怎么也不应该让他们俩来做守山的工作。
    然而有些奇怪的是，今早他二人却被莫名其妙的安排到了此处。
    段雷被他这么一质问，却没有发怒，只是脸色一沉。
    “哼！不痛快又怎样，苍松师叔有令，我敢说什么？”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忽然又带上些许疑惑。
    “不过话说回来，有件事真是让我摸不着头脑？”
    刘师兄脸上好奇，道：
    “哦，说来听听。”
    段雷道：
    “若我没记错的话，往日里连同在此处守山和四处巡逻的弟子怎么也得有个二十来人，而今天却只有咱们八个人。还有...你四下看看...”
    段雷说到这，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声音转低。
    “你再看其余的六个人...”
    刘师兄脸上一愣，随即向周围的六人细细看去，只见那六个人脸上俱是一副酷热难耐的表情，刘师兄眉毛不禁一挑。
    “怎么了？不就是一脸的孬相么。嘿，你说这帮小子也是的啊..只不过是热了点就一脸的...！”
    说到此处，他的话音突然一窒。他一边细细的打量着那六人的样貌，一边仔细的思索着。半晌之后，他似乎终于明白了段雷话中的意思，只听他惊咦道：
    “唉？不对啊，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六个好像都是最近两年才拜入门中的生瓜崽子，比王小虎那小子辈分还低啊。怎么让他们来...”
    段雷缓缓点头。
    “不错，按理说巡山一职关系通天峰的防卫，这本应该是由玉清境四重以上的弟子担任的，可现在....”
    刘师兄眉头一皱。
    “让咱们哥俩儿带着这么一帮孩子当值，苍松师叔到底怎么想的？”
    段雷摇了摇头，心中也是不求甚解。
    “谁知道呢？”
    阳光越来越盛，段雷的目光扫过身旁六人。在他的眼中，这些在烈日下面带苦色的‘孩子’们，简直就像是一群柔弱的羔羊。
    这时，不知为何，一个假想的念头忽地蹦了出来。
    ——假如魔教真的攻上山门，那么面对那些似虎如狼的妖人——这些孩子，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此刻，玉清殿上。
    一场审问正在紧张的气氛中进行着。
    原本宽敞至极的大殿此时却显得拥挤，在正首三清圣象的下方。 道玄真人端坐在上首，在他的又侧坐着一排青云门的首座，依次是龙首峰苍松道人、风回峰曾叔常、朝阳峰商正梁、落霞峰天云道人、大竹峰田不易以及小竹峰的水月大师。
    在他们这些首座的身后，则分别侍立着一群本脉的长老或年轻弟子，他们在肃然的气氛中不敢做声，只是静静的听着。
    而在道玄真人的右侧下首，分别是天音寺的方丈普泓大师、普空大师。在他二人身后，另有二十余位天音寺的年轻僧众，这其中为首的正是法相，此刻的他，脸上并没有往日的温和沉稳，而是露出一副沉重复杂的表情。
    再往下排的十数人则是焚香谷的弟子，他们中有道有俗，或站或坐，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面上阴沉。
    偌大的宝殿，在这近二百人的充斥下，不免显得有些拥挤。 此刻他们的视线，全部都投放在大殿正中跪伏着的少年身上。
    掌教道玄真人先是看了看手中其貌不扬的烧火棍，然后看向下方的少年，沉声开口问道：
    “张小凡。”
    少年跪伏的身子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支起了上身。
    “弟子在。”
    道玄：“你在流坡山所用的法术，是不是天音寺的大梵波若？”
    张小凡的身子有些颤抖。
    “...是。”
    众人哗然，沉寂的气氛登时被打破。道玄真人四下扫了一眼，议论之声顿至，只见他又问：
    “那么，你这烧火棍顶端的珠子，是否就是魔教的嗜血珠？”
    颤抖的身子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僵硬。 随后，他用干涩的语气，说出了那个字。
    “....是。”
    “好，既然你供认不讳，那么我问你，你这一身功法宝物，是何人所授？”
    张小凡沉默了。
    道玄真人见他不答，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你不说？”
    张小凡仍然沉默。
    周围的议论声登时又起，道玄真人不禁瞥了一眼右侧端坐着的天音寺和焚香谷的人们，只见他们似乎都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这让一派掌门的颜面有些挂不住，道玄真人面色怒变，猛地一拍桌子。
    “孽障！你莫以为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若再不说，我就将你...”
    “掌门息怒。”
    话说一半，忽地被人打断，道玄真人面上一愣，随即只见下首左侧人群中抢出一个白衣女子，容貌清丽，却正是小竹峰的陆雪琪。
    “什么？” 道玄真人似是还未反应过来，不禁应了一句。
    陆雪琪走到张小凡身侧，一掀裙摆，竟是伏下了身子，与张小凡并肩而跪。
    “掌门师伯明鉴！空桑山中，张师弟奋勇杀敌，甚至不顾生死救助同门。绝对不会是什么魔教的奸细，弟子陆雪琪，愿以性命担保！”
    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澈，仿佛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决然。
    众弟子哗然，没人能想到，一向对人不假辞色，超然于众人之外的她今日竟会为一个其貌不扬的张小凡开口求情。
    但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人群中登时又冲出几个人来。 仔细一看，他们分别是大竹峰、龙首峰、风回峰的弟子。
    弟子林惊羽——
    弟子田灵儿——
    弟子曾书书——
    弟子宋大仁——
    弟子杜必书——
    “——愿以性命担保！”
    他们同陆雪琪一般的跪在地上，而那同样坚定的话语，更是在这冰冷的大殿之中，同时响彻！
    “你...你们..”
    道玄真人脸色铁青，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众弟子们此刻同时屏息了，大殿中的氛围瞬间变得无比的压抑和紧张。
    仅仅一瞬间，青云七脉中的四脉弟子竟同时为张小凡求情。这一举动在一些年长者的眼中，已经透出了一股危险的意味。 难道说他们竟是想以此胁迫掌门？
    当下就有他们本脉的师长出口呵斥，欲将他们唤回，但是他们五人竟无一人后退，仍然坚定的跪在地上。
    张小凡静静的看着他们，强忍着没有因为喉头的哽咽而出声，只是任泪水打湿了眼眶。
    然而与他不同，陆雪琪的脸上却是带着惊忙，此刻一个名字在心中如电般闪过。 她不禁想起了那个与自己、与张小凡一同经历过生死磨难的少年。
    ——他呢？他为什么不站出来求情？难道他不在这儿？
    陆雪琪忐忑的目光在人群中不断的寻找着。不知为何，此刻她心中竟是响起了一声祈祷。
    她祈祷着——
    “别在这里看见他！别出现在这里！”
    是的。不管怎样，尽管他的逃避可能是因为害怕受到牵连和责怪。但只要他不出现在这里，不在这个大殿之中。
    那么陆雪琪应该就能以某种借口来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吧！
    但是，仿佛现实是在同她作对一般，尽管是在拥挤的人群中，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个，在紧靠着道玄真人左侧前排的众多通天峰弟子之中。
    她看到了——
    那个低着头，浑身僵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