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歌,你怎么会在这里?”青衣汉子首次露出吃惊的表情。
“元青,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副别人欠你钱的样子,真让人讨厌。”浩歌说道。
这下乡长可急坏了:“上官莫怪,上官莫怪,这是我龙池乡武师,是个山野村夫,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哼,浩歌,你真是自甘堕落,居然在这里偏安一隅,你对得起族里的栽培么?”元青说道。
“你还有脸问我?”浩歌怒道,“你这个卖友求荣的小人!你对得起我这一辈子么?”
浩歌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含着满腔的怒火,话完许久依然余威迫人。天宝也第一次感到浩歌老师如此生气,仿佛对上了几世几代的仇人一般,交谈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元青说道:“浩歌,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相信我。也罢,随你的便吧,我问心无愧。”
“还是用拳脚说话吧,我的好师弟!”浩歌故意放大声音。
周围人群议论纷纷,原来浩歌和元青原本是一对师兄弟,可如今为什么又结下了如此之深的梁子?
元青下马,缓缓向前说道:“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师弟,那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日我的确撤掌了,这点我已多次说明,无需再多言,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与我无关。不过,就算你那日赢了我,你也进不了七璇乾坤塔,我们开山族历来只允许名门贵族进塔修炼,这点你我都改变不了,我没有必要骗你。今天你要比试我奉陪,不过你估计会输得很惨!就和你的弟子一样。”
天宝首次看清了元青的容貌,此人大概二十六、七岁,容貌俊朗不凡,眉宇之间有一股不可侵犯的英气。
浩歌虽然气得咬牙切齿,可仍隐隐感到元青身体周围的一股力量,和自己仿佛天人之隔,天差地别,不由得心生佩服。
元青叹了口气说:“师兄,我们几个就你出身贫寒,无缘乾坤塔,所以我们早就商量好,以后但凡有征战,必助你夺得头功,让你早日位列名门,再与我们一同修行。哪知你竟不念旧情,打伤了守卫,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没有看轻你,是你自己把你自己看轻了!你躲在这里十几年,不肯出来见我们,难道你就好受吗?难道你就认命吗?”
浩歌一怔,久久不语。天宝方才知道浩歌老师平日眼里的那抹忧伤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原来他也因为出身而和乾坤塔失之交臂。
“峻峰师弟为了找你,误入拜火族迷的神焰阵,容貌已毁。”元青说道。
浩歌一听,心中几近崩溃,他强忍住眼泪说道:“今天……我们还是要比,不是我,是他!”
浩歌一手指向天宝。天宝一惊,慌忙摇手:“啊?怎么是我?我不比,我不比!”
元青瞟了一眼天宝说道:“既然是师兄举荐,我自当慎重对待,论出身条件,他已属不合格,但如果他实力超群,我还是可以带上他,不过能不能进塔修炼,最终还是族长说了算。”
浩歌:“好,一言为定!”
天宝急了:“浩歌老师,我不比,我不比呀!”
“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不,唯一的活路。”浩歌说道。
“我不想比,我不想比。”天宝无力地拒绝着。
“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浩歌按着天宝的肩膀说。
一旁的恺乐心想:怎么变成了天宝?老师把天宝带来肯定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出!不过天宝也绝不是景辉的对手。
事情变化太快,乡长和众骑兵皆看得目瞪口呆。
“这小子,还没战斗便如此胆怯,景辉!教他做人!”元青说道。
景辉一跃而起,居高临下,一击《王屋秋月》第九式《江映秋霞》压将下来,天宝勉强单掌相迎,却看见指虎上锻有尖刺,急忙抽身躲避。景辉扑空,落地之后再次追击,天宝施展灵活的步伐再次闪过。
元青的队伍中,有两个女孩,其中一肤色雪白名叫雪芙,她一见天宝便心生暖流,从未有过的感觉流遍全身。
“浩歌,你大胆!”元青说,“你竟然私自传授《五丁开山》之外的武技!”
“荒谬!这就是《五丁开山》!”浩歌毫不示弱地说,“亏你还进塔修炼过,《五丁开山》的第三式腿法和第二十二式掌法中的步伐部分相结合,就是天宝刚才的闪避!”
元青一惊,暗想:不愧是浩歌,竟然把《五丁开山》研究到如此的境界,不光是各路招式了然于胸,更能把一招拆分成数个部分再与别的招式相结合,如此一来,仅有三十六式的《五丁开山》便有了千万种变化。
景辉两击不中,再度追击,天宝所学少于景辉,只能招招防御,没有丝毫反击的机会。景辉基本功扎实,又有锋利的指虎加持,几招下来,天宝身上已有几处擦伤,鲜血映在衣服上格外显眼。
“这样下去必败无疑。”天宝暗想,“我若在这里失败,必让浩歌老师蒙羞,可是这景辉又如此厉害,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天宝心中一亮,“只有这样了!”
眼前,景辉犹如一条盘着的蛇,带刺的指虎就像蛇的毒牙,只要被正面击中就必败无疑。天宝将《五丁开山》中的所有闪避步伐在脑中迅速回放一遍,用虚招与破绽诱使景辉出拳,再用组合的步伐闪避。瞬间,景辉又有两拳挥空。
空地之上尘土飞扬,天宝实实虚虚的身法让景辉有些恼火,启蒙武技《五丁开山》他自己也练了无数遍,却从未如此组合过。三十六式《五丁开山》是开山族启蒙功法,相当于学堂的启蒙读物,虽然只有三十六式,但每一招的收手式皆可与任意一招的起手式相连,故每两招就有有三十六的三十五倍的变化,共一千二百六十变。这些变招景辉早就了然于胸,但如今天宝竟然把一招里的多式都灵活拆分,实在不可思议,可见天宝这些年把《五丁开山》练了多少遍?!
景辉招招挥空,大汗淋漓,正想稍停片刻思考破敌之策,哪知身后天宝一掌打来正中左肩,景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丝耻辱之意涌上心头。“难道我竟敌不过一个乡野村夫?”
景辉深吸一口气,施展生平所学,《王屋秋月》、《三峨霁雪》、《敲山震虎》等一系列招式在他脑中列队开来,正迫不及待地挨个砸向天宝。
“这傻孩子。”元青暗想,“开山族传统武技招式势大力沉、正大光明,更强于上半身路数,都是从长期实战中所提炼出的精华所在。下盘虽马步稳当,坚如磐石,但却有失灵巧,对敌之时,如正面交锋则破绽极小,但若遇见虚实结合、以虚为主的打法,则往往会被虚招所诱,景辉经验不足,陷入了獴蛇之斗的困境。
天宝的脑中,不断回想其浩歌平日的教诲:獴蛇之斗意义何在?如若遇见毒蛇一般攻势凌厉的对手,应该采用防御式紧守门户,且依身法之妙诱其攻击,待到敌人疲惫、攻势减弱或者心气烦躁之时,再施以反击,必将一击取胜!自然万象中往往蕴含着修炼之道,獴蛇之斗上演万年,乃自然造化所成。面对长有毒牙的对手,稍有不慎必将毙命,獴的取胜之道在于战术运用得当,先诱蛇猛攻,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待到锐气丧尽之时,便是獴取胜的时候。
“嘭!”景辉后背再受一掌。
浩歌见天宝战术运用得当,不由得手心出汗;龙池乡的各位从未见过如此战斗,个个心提到了嗓子眼。恺乐也暗自惊叹于自己和天宝的差距,练同样的招式,自己只能做到倒背如流,而天宝已经做到了化整为零,若是天宝机械地使用《五丁开山》怕是早已落败。
百招已过,景辉攻击的强度已大不如前,每一招式挥空,都是对自信心和耐心的打击。天宝的体力也基本耗尽,步伐明显减慢了不少,进攻频率也从开始的七虚三实变成了九虚一实。
面对全是虚招的天宝,景辉已经记不清自己挥空了多少拳,指虎坚硬,此刻却没了用武之地。
风扬飞沙,天宝又是一明显的虚招闪避,景辉出拳稍晚,正准备接下一招,哪知天宝身形闪动,竟一下子窜到景辉眼前。景辉一惊,认定天宝蓄势已久必然强攻,于是一拳直击天宝胸口。哪知又是虚招,天宝在风沙的掩护下迅速下蹲,一掌推向景辉小腹。
景辉反应过来,奈何距离太近已无力阻挡,只感到身下似有红光闪烁,小腹随后感到一阵轻力,丝毫没有痛感,人却已经腾空而起,向后方跌去。
“好!”观战已久的雪芙忍不住小声喊了出来,旁边的真武少年都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雪芙急忙捂住了嘴。
景辉在空中翻转,双脚落地却还需要单手支撑,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拖痕。
再看天宝,已近力竭,站立都非常困难。
场面寂静了很久,突然场下有人叫好,随即龙池乡众人掌声齐鸣。
元青眉头紧锁,暗自思考:刚才天宝最后一击似有劲力离体,又被强行收回,那股劲力好像是天地之魂却又有所不同,若不是及时回撤,景辉怕是已经要害受伤了。可只练过《五丁开山》的天宝,又怎会这样的高级技法?他之前一直不愿出战,而浩歌又千方百计让他出战引起我的注意,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
一旁的浩歌表情复杂,丝毫没有弟子取胜的喜悦,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老乡长笑颠颠地拱手说道:“元青上官,天宝此番承蒙景辉相让,侥幸胜了一招半式,还请您遵守承诺,收下天宝吧。”
“我只是说恺乐胜了便可以入队,我可没说天宝也可以。”元青说道。
“你……”乡长无语。
“收下他!收下他!”龙池乡众士兵一起起哄。恺乐表情木讷地看着天宝。
突然,天宝捂胸呕血,一头栽倒。浩歌一惊,立马扶住天宝。
景辉此时也大感疑惑,自己所用的拳并未伤及天宝内脏,为何他会重伤呕血?
元青走上前:“浩歌,你一直激我,就想让我收下他?”
浩歌抬起头:“元青,我没求过你什么,天宝这孩子,你也看到了……”
元青:“只是这几百年的陈规,就像一座大山,我移不走,也搬不动。”
“难道,你就不想改变吗?就算是为了我。”
“收下他!收下他!”现场呼喊声此起彼伏,甚至仪仗队的士兵也跟着喊了起来。
元青站起身来,举手示意,周围安静了下来。
“刚才这场战斗,景辉毫发无伤,天宝重伤呕血,胜负已然明了,但天宝伤势过重,恐有性命之忧,只有我能医治,而我身负族长重托,须赶往泉水乡,片刻不得耽误。如此,只有先带上天宝,随行医治,待他日完全康复再送他归来。”元青抱起天宝说道。
元青此言一方面维护了真武少年的面子,一方面也间接收下了天宝。
雪芙一阵窃喜,又一阵脸红。
“元青!”浩歌叫住元青,“天宝这孩子本性过于善良,望你费心培养,还有就是……”
浩歌小声和元青说了几句话,元青顷刻间脸色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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