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把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抬了过来。
那人身上好几个血窟窿,被人用力捂着,那血就跟流不尽似的从指缝间沁出。
很快把旁边的人半身也染上都红色。
除了这个状态凄惨的人,其他人也好不到那里去。
身上脸上,各有所伤。
微禾大怒,厉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是雲岭的人,他们偷袭了我们,还把我们挖到的陨铁抢了去。」
「大满为了保护我们,被他们用弩枪打伤了。」说话的小伙子,说到这些,眼睛都是赤红的。
显然是恨的不行。
其他人也义愤填膺的,恨不得现在再返回去跟他们拼命。
「都给我回来。」微禾沉着脸,道:「你们也说他们有弩枪了,你们赤手空拳的,除了去送人头还能干啥?」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微禾心里也很难受,但现在她就算是顶着这群小伙子埋怨的眼神,也得把他们按下去。
小伙子们太年轻了,不知天高地厚的。
为了出一口气,把命搭上不值得。
微禾:「这件事稍会再讨论,现在赶紧把大满送到医师那里去。」
「快点去啊….」
大家也不敢耽搁,一群人分做两拨,一拨抬着大满迅速进寨子,一拨却自动的围在微禾的身旁。
倾晨和倾果也靠拢过来。
倾晨一拳锤在地上的沙坑上,砂石四溅,他咬牙切齿的抬头朝微禾看过去:「我们真的就这么算了?」
现在围在这里的都是年纪稍大的几个,微禾有些话也不瞒他们。
她垮着脸,满嘴的苦涩,「那还能怎么办?」
「几个小年轻热血冲动,你们还不懂吗?」
倾果将自家兄弟从地上拉起来,问道:「部落里的情况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
微禾点点头,「不然你们以为雲岭部落的人为何敢明目张胆的打伤我们的人。」
「他们是故意的。」倾晨磨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微禾:「近几年圣域给的资源一直都在倾向他们,我们已经落后他们许多了。」
「每年不时发生的冲突,也是他们的试探,这一次最严重,我想他们差不多是摸清楚我们的底了。」
一想到这些,微禾的心都沉到了深渊底下,长长的叹口气,「今年尊者弟子选拔,我去。」
「不可。」
「不行。」
倾晨最着急,「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所谓的弟子是什么。」
微禾无可奈何道:「我们苍夷已经找了各种借口避了这么多年,圣域的尊者们早就对我们很不满了。」
「你们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
说完,微禾只当没瞧见其他人极为难看的脸色,径直的朝桑娇娇走了过来。
等走到娇娇面前时,她脸上的情绪早已收敛干净,平静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不起啦,寨子里发生了些事情….我先带你歇脚的地方吧。」
桑娇娇:「好….」
她口里的好字还没说完呢,先前那群冒冒失失的小年轻,又是慌慌张张的将微禾给拉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医师那里止血的药丸没有了,大满的血压根止不住,他要死了….」
微禾一阵风似得跟着人跑了,桑娇娇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一间墙面刷成雪白的屋子前,围了一群又一群的人。
恐怕是他们寨里里的人,听闻消息之后全来了吧。
桑娇娇到的时候,微禾冷静的面对着一个留着八字須的中年男人,正说道:「七星草没用吗?」
「效果不好。」
别看微禾表情镇定,实际上她在看到医师摇头之时,放在大腿两侧的手,攥成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手心的软肉中,隐约可见丝丝血色。
医师:「最后一颗止血丸已经给大满喂进去了,远远不够。」
「他这种情况,起码需要三颗。」
「不然….」后面的话,无需药师多说,看躺在床上面色灰白的大满就晓得。
微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紧紧的攥捏着。
她闭上眼,很快又睁开,有了决定,语速飞快道:「等着,现在我去荒祈求玉景,一定会把止血丸带回来。」
「不,不要….」就在微禾转身之际,她的衣角被人死死的抓住。
转头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大满已然醒了过来。
他虚弱却倔强的看着微禾说道:「你去了也是受辱,他们不会给的….」
微禾也明白,当初她坚持退婚,两个部落之间闹的极为难看,两人之间也不剩多少情份。
只是….不试试她如何能甘心,难道看着大满失血而亡吗?
桑娇娇在一旁看了许久,突然开口,奇怪的问道:「你们是在讨论止血吗?」
边说着,边快速的在大满身上按压了几下,潺潺而流的伤口,下一秒肉眼可见的止住了血。
「好了。」桑娇娇嫌弃的甩了甩手,看着手指尖上不小心沾上,甩都甩不干净的红色,她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的在大满的衣衫上擦了擦。
她自以为没人注意的小动作,其实被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但在现在,别说是在衣衫上擦擦血,就是想用他们的脸当抹布,也不会有人说个不字。
包括微禾在内的其他人,脸上都还保持着悲情哭泣的表情。
悲伤的情绪仍弥漫在房间内,久未消散。
桑娇娇看他们还是哭丧着脸,「不满意,那行吧。」
她就说呢,就止个血的事情,他们怎么就急成这样,应该是觉得身体亏损太过了吧。
确实,人体血气缺失,是不好补的。
但是不好而不是不能。
桑娇娇在一旁听的一知半解的,自以为的认为自己了解了。
她鼻尖耸了耸,从大满伤口刮下一层捣碎成绿糊糊的七星草,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用指甲轻轻的沾了一点点的粉末,真的只有一点点,就这么搅合搅合,随手捏成一个小丸子。
往大满半张的嘴里一塞,完事。
瞬间,大满就感觉到浑身发热,皮肤也逐渐变成血红色,就跟被烧红的铁一样。
好一会,当皮肤的温度降下来时,大满的脸上也早已恢复了血色。
再看身上那几个血窟窿,已然长出了嫩红色的新肉。
桑娇娇看看大满,再看看微禾等人。
沉默沉默,还是久久的沉默。
桑娇娇想象中的惊呼,惊艳全然没出现,她稍稍有点尴尬,「哈,是有点差强人意,但绝对不是我不行。」
「是草药不够新鲜了,还没处理好,药性要就散了四五层了。」
桑娇娇还待为自己狡辩,突然被一个软绵绵的怀抱紧紧的抱住。
「啊啊啊啊,你你你….」微禾语无伦次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死一般寂静的情绪,就跟烧开的水一样,一下就沸腾了。
医师双眼放光,使劲拉扯着微禾的胳膊,叫嚷着让微禾让开,「怎么做
到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他人也涌了进来,围着桑娇娇看个不停,「微禾,这位姑娘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吗?」
「她怎么长的这么好看的呀?」
「诶,你们都让一让啊,挤着我啦。」大满直接被淹没在众人各种声音当中。
刚才还是他们的宝贝疙瘩,他们为他哭为他忧。
转眼间,他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可怜人,任凭他喊破喉咙,都每一个人搭理他。
还有人嫌弃的瞟了他一眼,「瞧瞧你这个不值钱的样,还是不要凑到小姐姐身边了。」
医师的一只鞋子都被挤掉了,还契而不舍的想钻到桑娇娇跟前去。
再一次被挤了出来,医师扯着自己的八字撇胡须,认真的思考道:「好像还有几个小崽子也受伤了。」
「不知道往他们身上再捅几个窟窿,微禾带回来的这位姑娘,愿不愿意给他们治疗一下呢。」
与医师靠的极近的大满,将其嘀咕的话听了个正着,大为震惊:「你,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医生转向大满,认真的回答道:「你觉得这个办法成不成?」
也不等大满回答,便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能成,现在就去试一试,应该死不了吧。」
大满挥舞着小手,也拉不住像一匹野马似的医师,「叔…..」
那几个小伙伴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好在,事情没真如医师所想般进展下去。
「族长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人流跟分流似的,迅速分开出一条小道。
一位头戴鲜艳鸟羽的老者拄着拐装,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微禾诧异道:「爷爷,你怎么出来了?」
早在三十年前,她身为族长的爷爷就一直守在族地,非等闲事情不再出现在人前。
其他族人也面面相觑,刚才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
心底忐忑不安,只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近些年,他们苍夷部落是生存的越发艰难了。族人也一直在缩小。
曾经万人的苍夷大族,如今不过仅剩千人。
桑娇娇看着面前的老者,挑了挑眉。
「微木,巫族六脉之一药脉,第一百三十二代守族人,拜见大巫。」
老态龙钟的老人,泪流满面,哭的像个小孩似的。
他跪地行大礼,随后跪爬着一路行至桑娇娇的脚旁,眼神孺慕尊仰,「我们终于等到了您。」
桑娇娇仔细的摹绘着微木这张皱皮叠叠的脸,渐渐的跟久远记忆中的那个俊秀温和的青年重叠到了一起。
桑娇娇那双娇媚清澈的眼眸,满满的染上了时光的沧桑。
她幽幽的眺望着远方,「你们怎么一直还在啊?」
怎么就这样的执着呢?跟那个死心眼的青年一模一样。
真是讨厌呀,桑娇娇似怨似念。
猝然,她将手里的药瓶狠狠的摔在地上,恶狠狠道:「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阴魂不散。」
以情为网,将她的自由牢牢的锁住。
微木垂头贴地,浑身颤抖着,有激动也有惧怕。
桑娇娇突然间爆发的威压,让在场的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不可违抗的压制,在心底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良久,桑娇娇泄气的自暴自弃道:「算了。」
他们真是死了都不放过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的不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她会被人捆绑住吗?
「起来吧。」
桑娇娇重新扬起微笑,被冻住的空气也重新流转
。
只是刚才那种轻松的气氛是回不来了,连微禾面对桑娇娇也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大喘气。
桑娇娇也不在意,招微木上前单独说话。
微禾离开时还神情恍惚,转头偷瞄了眼娇娇的模样,心里感慨连连:真没想打,她随手一捡,就把自家老祖宗给捡回来了。
她也太牛掰了吧,简直是她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这牛皮,她能吹嘘一辈子。
倾晨倾果两兄弟也是一脸的梦幻,两人用肩膀撞了撞微禾,偷偷问道:「你知晓是怎么回事吗?」
微禾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准确的说,除了历代的族长,没人知晓他们苍夷部落的来由。
几乎所有的苍夷族人都以为他们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族群,而且还是一个正在快速衰落的族群。
现在微木突然爆出一个这么大的雷,炸在微禾等人心里。
就好像一直以为自己家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某一天,他家长辈告诉他们:错,他们是有传承有底蕴的大家族弟子。
就问你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突然,挤攒在心底厚厚的沉疴,突然被抹去,微禾只觉得心里格外的轻松过。
几个围拢在一起的男女们,相视而笑。
灿烂的笑容中罕见的带上了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无忧无虑。
总结起来说就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他们可是有老祖宗的人了,怕啥,来战!!!
桑*冤大头*娇娇连打三个喷嚏:…..谁,谁在惦记自己?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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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夷部落外
一个男子拿着长长的千里镜,眯着眼睛不知道瞅着啥。
瞅完之后,又换了另外一个眼睛瞧。
好一会,放下千里镜,他才向岔开腿坐在石堆上的玉景说道:「哥,苍夷部落的人不会都得了失心疯吧。」
玉景正认真的擦拭着手中的新式弩枪。
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虽然眼睛还停在弩枪上,但男子绍辉知道对方有在听他说话。
「他们是不是被雲岭的人打傻了?」
绍辉极为震惊,「他们竟然在载歌载舞,没听说过苍夷部落是这样办丧事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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