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时,查理刚才指着的那座高山上,杂贺众的侍大将冈吉正正带着一个来自甲贺的忍者,在山间穿行,替她寻找合适的狙击地点。
“小姐,您能射那么远吗?这可是…一百多丈吧。”冈吉正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个身板有些单薄的姑娘,担忧地低声道。
“没问题的。”女忍者摇了摇头,用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背上的那把长弓——这把弓几乎要比她的人还要大,“在下可以的。请替在下寻找一个顺风的高点吧。”
“好吧。”冈吉正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忍者——她是南近江甲贺忍者众的人,好像是当年因为刺杀雨秋平而失败了的杉谷善住坊的女儿,名叫杉谷雯。这几年来,由于织田家的强盛,对忠于六角家的甲贺忍者的围剿也越来越严苛,不少忍者里都撑不下去而被迫向织田家臣服,杉谷家就是其中一个。而这个杉谷雯似乎是不想为仇敌效力,故而带着一众家臣脱离了忍者里成为了叛忍,赶来纪伊刺杀雨秋平。
就是她,向铃木家提出了约雨秋平出来谈判,再借机刺杀的建议。铃木重意本来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苦于家中不少人都想要臣服而无法说出口。眼看有外人提出建议,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开始着手布置。
不过,在主和派铃木重兼的要求下,铃木家也留了条后路。杂贺众只负责在山林里开冷枪壮壮声势,而要冲上前去刺杀雨秋平或是狙击雨秋平的工作,则由杉谷雯带来的人负责。这样万一刺杀失败,杂贺众也可以把责任全推给杉谷雯,给自己一个回旋的余地。
不久后,冈吉正就带着杉谷雯登上了山头一处顺风的地方。在这里,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雨秋平正藏身的洼地。周围一圈的小高地都被红叶军控制了,不过更远处的这座高山却无人照看。
铃木重意早就料到,雨秋平派去谈判的必定是替身,因此,对替身的佯攻只是为了观察红叶军的部署,从而判断雨秋平的位置,而雨秋平因为担心被山林里的冷枪射中,肯定会躲避到这个绝对安全的洼地里来——然而,这却在长弓的射程下。
杉谷雯缓缓地取下背上的长弓,又从箭壶里掏出了一支锋利的箭矢,随后伸直双臂将两者都高高举向头顶,在头顶弯弓搭箭,箭矢直指苍穹。紧接着,她双手同时使劲,一只手下甩,一只手后拉,弓弦被拉出了夸张的弧度。同时,弓也被从指向天的方向径直向下甩了100度左右,瞄准了远处的洼地。
她知道,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一旦这一箭不中,雨秋平必定会警惕起来。而一旦这一箭不中,她可能再也没有向父亲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她要证明,即使是在铁炮的时代,弓箭仍然是最强的远程兵器。至于为什么,她还没有想明白。她只是觉得,一旦手上握着弓,她就无所不能。
屏气凝神,感受着微风拂起鬓角的发丝,杉谷雯随着风向和风力的变化缓缓地改变弓箭的角度。这么远的距离,即使是细微的变化也会导致箭矢飞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她没有重来的机会。
视线逐渐在远处对焦,对焦在雨秋平的身上,后者正站在一匹白马边,不知道说着什么。他也不知道,在下一刻,他就将殒命于箭下。
杉谷雯缓缓地闭上了右眼,用左眼进行着最后的瞄准。她已经打定主意,在下一缕发丝被微风拂起之时,便是松弦之时。
不会错的…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这箭必定正中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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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杉谷雯松弦的前一瞬,他忽然瞄到洼地边上的高地上寒光一闪,利箭破空的声音即使隔着这么远也清晰可辨。
在那短短的一瞬,根本没有给任何人观察的时间。可是仅仅是全屏本能,杉谷雯也判断出了那支利箭的方向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敢在那么远的位置朝着山上开弓,那个弓手绝对是技艺非凡,这箭肯定不会空。如果自己不立刻避开的话,马上就会被射中。
弓手最要命的就是在射击前分心,心神一乱,箭的准头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杉谷雯猛地瞪大双眸,试图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乱,愣生生顶着这巨大的压力将箭矢射出,随后猛地向侧边闪去。她前脚刚离开那个高点,后脚就有一只箭矢笔直地射向了那个位置,直直地钉在了其后的山石上。
然而,当杉谷雯从石头后探出脑袋,观察自己的射击结果时,却发现自己那片刻的分心还是使得那一箭失去了准头。他的目标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他身旁的一个侍卫却倒在了他的身边。
“……”杉谷雯抿着嘴摇了摇头,脸上的悲哀无法抑制,可是她知道她没有下一次尝试的机会。低洼地利的红叶军迅速行动起来,在雨秋平身前拍成了一面人墙,把雨秋平给牢牢护在后面。同时,还有几十个骑兵正朝着山这边飞奔而来,似乎想要把他们堵在山上。
“杉谷小姐,快撤吧!”冈吉正看到杉谷雯没能得手,匆忙拽着她想要离开,可是杉谷雯却只是摇头。筹划了这么久的行动失败了,她自己觉得人生也没什么意思了。她就木讷地坐在山头,看着眼前战局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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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在山林里潜伏了大量的忍者,在战斗爆发后就立刻前去杂贺城东门支援。在他们的帮助下,杂贺城东城城楼上的红叶军挡住了杂贺众的袭击,成功坚持到了鸣镝备援军的到来,控制了东城城门。
正面战场上,得知是杂贺众先出手的竹中重治如释重负地指挥着常磐备和细柳备进攻杂贺城,而池田恒兴所部则绕到南方去封锁杂贺众可能的逃亡举动。红叶军里应外合之下,杂贺城的守军没能抵抗多久,三之丸的城门就接二连三地陷落。
“该死!”此刻,的场昌长和他的兄弟们正奋力地在二之丸与三之丸之间的街巷里战斗,抵抗着不断前进的红叶军。他们火力猛烈,彼此间配合默契,打得杂贺众这些各自为战的国人众落花流水,完全没有一合之力。
“城门丢得太快了。”的场昌长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已经飘满红叶旗的西门和北门,负责坚守那里的佐武义昌在战斗刚开始时意外负伤,导致群龙无首的守军被快速击溃。
的场昌长爬上移动茅草屋的房顶,朝着一队进攻的红叶军长枪兵开了一枪后,立刻翻身跳下房顶。果然,三之丸上的红叶军铁炮手立刻乱枪招呼过来,他要是躲得慢一点就要一命呜呼了。
“大人,那边顶不住啦!”一个浑身是血的手下连滚带爬地在小巷里穿梭,隔着老远就朝着的场昌长喊道,“快派点人支援吧!”
“哪里还有人啊?”的场昌长一边随手把烟斗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的铁炮清膛,“崩了崩了,哪里都完了,我这里一个人都派不出来了!”
“那…”那个手下闻言都有些站不稳了,他们好多人都被困在那边,如果没人去增援就要全军覆灭了。
“那就不用打了!”就在这时,一个铃木家的旗本武士忽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举着令箭朝他们喊道,“首领有令,各处杂贺众立刻停止抵抗,我们要议和!”
“议和,拿什么议和?”的场昌长闻言不屑地骂道,把一口浓烟喷在了旗本武士的脸上,“雨秋治部之前和咱们议和,被咱们的铁炮手给打了,你还指望着人家再来一次?”
“执行命令就好,不必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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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杂贺城就要最终陷落,铃木重兼忽然宣布软禁了主战的铃木重意和铃木重秀父子,并派出使者和雨秋平讲和。他声明杂贺众现在已经被自己控制,决议和雨秋平恢复谈判。而且之前的袭击都是甲贺忍者勾结杂贺众中部分主战派所谓,和铃木家毫无关系。雨秋平如果想要追究,他愿意交出那些主谋。
“他真的兵变软禁了他的父亲和弟弟吗?”雨秋平并没有直接给使者答复,而是退入后帐,向天野景德问道。
“没有,不过是铃木家事先想好的万全之策罢了。”天野景德冷冷地摇了摇头,“铃木重兼,就是他们家里干脏事的人。不惜背负污名,也要守护家族。”
“那你有什么建议吗?此刻打算怎么办?”
“答应他们的条件。”天野景德思虑了片刻后,微微颔首道。
“你居然给出这样的建议吗?”雨秋平闻言一愣,“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坚定地要求斩草除根呢。”
“如果没有国会的商贾,如果我们不需要对纪伊进行大规模的改革,在下会建议斩草除根的。”天野景德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泥土,“可是眼下不一样了。”
“那留下这样一个对本愿寺显如忠心耿耿的好战刺头,有什么好处吗?”
“殿下,想要统治猴群,还是先留好一只鸡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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