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本来已经有所缓和的脸色顿时又变得紧张与凝重起来。要是真如陆缜所言,那这偏头关当真是内忧外患,隐患重重了。
“所以陛下,臣以为咱们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前往城墙那里协助雷千总等将士奋战御敌,而是找出那些藏在我偏头关里的鞑子奸细,以确保后方无忧,还望陛下三思。”杨晨趁机又进言道。
这一句话迅速就提醒了朱暄等人,他们也立刻附和了起来:“陛下,杨典史所言甚是有理,咱们这点人手即便跑去城墙作用也有限得紧,还不如把力气花在城内呢。”要是能把天子留在此处,不让他冒险去北城与敌作战,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正德却并不接受这样的说法:“你等所言虽然有些道理,但朕对这城里的情况完全一无所知,又如何能帮着你们找出藏身在此的鞑子细作呢?这样吧,你们县衙的人就留在城里搜找细作,朕则亲率其他人赶赴北城协助守军破敌。”
没想到这理由不但没能让天子改变主意,反而把自己等人给框了进去,这让朱暄他们一阵无言,随后才又期盼地道:“陛下……”可还没等他们把话说出口呢,正德已经再次板起脸来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们也说了这城里的奸细隐患不小,必须尽快把他们给找出来。杨晨,此事既然是你察觉到的,朕就相信你一定可以把他们找出来,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哪。”
“臣……遵旨。臣定竭尽所能,确保我关城后方的安全。”事到如今,杨晨也只能遵从旨意了。至于其他人,或许心中还有别的想法,却也不好再作反对,只能低低地应了声。
随即,这批人就分作两拨,一批随着正德往北边赶去,另一拨则重返县衙,进行接下来的相应布置。正当这时,芸娘却又满脸担忧地赶了过来:“各位,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家郎君呢?”
刚才她是随了正德一起外出游逛的,结果对方在到处走了走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急急带着她赶了回来。然后又把芸娘留在了房中,自己个儿跑到了正处置清格勒两人的所在,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芸娘一人在房中呆了一会儿后,便也从窗口看到了那远远升起的狼烟。她虽然见识有限,却也知道这是有敌人来犯的信号,自然心下惶恐。而在又等了一阵依然不见自己郎君赶回来后,心下惶惑的她便找了出来。结果除了县衙里的这些人外,自家郎君与其他护卫竟一个都不见了,这让她更觉惶恐了,赶紧出声询问。
“夫人不要惊慌,因为有鞑子突然来犯,朱公子他心忧国事,所以便带了人去北边了。”杨晨知道其还不知正德的真实身份,便赶紧出言解释道。
而一听这话后,芸娘顿时神色大惊:“他怎会跑去冒这样的风险,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伤着了可如何是好?你们也是的,既然他身份尊贵,就该劝着他,不让他涉险才是啊。”语气里满是埋怨之意。
这话说得杨晨等人便是一阵苦笑:“夫人放心,朱公子有左右人等保护,一定不会有事的。而且他这也是一片为国之心,我等也不好强留哪。”
这道理芸娘还是懂的,但心里却依然满是焦虑,甚至都生出了赶去北城把自己郎君给劝回来的想法。好在杨晨看出了些端倪,赶紧又道:“夫人,朱公子走时就曾吩咐我等要好生保护您的安全,还望夫人你不要让我等难做。现在外头已乱作一团,甚至还藏有鞑子的奸细,还望夫人能留在衙门里,莫要以身犯险,让朱公子他再感担忧了。”
芸娘也是个懂轻重识分寸的女子,听了这话后,便点头应道:“那我就在此等他便是。”心里则又添了一句,要是他真出了什么差错,他活着我陪他一世,他要……我也随他去了便是。
总算把芸娘给劝回去后,众人才算安下心来,开始讨论起如今城里的情况来。
朱暄看着杨晨:“杨典史,你刚才所言确实么?真会有鞑子奸细早混进我偏关县里了?”显然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念想呢。
但杨晨却用点头来打破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事情应该错不了了。刚才在外边大人也瞧见了,那些百姓所以会如此慌乱,完全是受了鞑子的蛊惑。”
一语立刻就提醒了朱县令,他当即下令:“快,把那刚被拿下的可疑之人给我押上来,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只片刻工夫,刚才被杨晨从人群里拿住的家伙就被差役给押到了堂内。在盯了对方片刻后,朱暄才把眼一瞪,喝道:“大胆贼人,居然敢在我偏头关里煽动百姓,你若识相的,就速速把自己同伙所在交代出来,如若不然,本官一定让你吃足苦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情况紧急,他问话也变得简单直接了。
可对方压根就不吃这威胁,只见其很不屑地一撇嘴:“既然我已经被你们拿住,那是杀是剐都由着你们。但想让我背叛自己的族人,那是不可能的。我草原上的男儿岂会如此软骨头?”
“来人,给我大刑伺候!”朱暄见状也不再磨蹭,立刻大声下令。一旁的差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得命令,便赶紧扑将上去,把早就捆缚起来的此人按倒在地,就挥舞起棍棒朝着他的背臀等处狠狠地抽起板子来。
三十板子下去,对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上半下,这下可让众人有些皱眉了。时间有限,他们显然不可能与此人纠缠太久。朱暄当机立断,又下令道:“上夹棍,我就不信了,他的嘴真能硬过我县衙的诸般刑具。”
就在众差役对其上夹棍,让此人终于发出声声痛呼时,杨晨却上前一步对自家大人道:“大人,既然此人敢入我偏头关当内应,应该是早就有了打算,只怕很难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来了。这么下去,很可能只是浪费时间。”
“那……却该如何是好?”唯一的线索都难有收获,这让朱暄更觉紧张了。
“如今之计,就只有靠我们自己了。”杨晨肃然道:“其实此事还是有迹可循的,既然是鞑子的内应,那多半就该是蒙人才是。就下官所知,我偏头关里暂居的蒙人都有登记在册,只要从户房那里查到相关书册,按图索骥,把这些人全拿进县衙看押起来,隐患就能减到最少。”
“唔,此法甚好,纵然会冤枉一些人,此时也顾不得了。事急从权嘛,那就有劳杨典史你带人前往拿人了。”朱暄略作沉吟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本来在他们看来身在关城里的蒙人就很有威胁,更别提现在还知道其中有外边大军的内应了,自然更要早些把这些隐患给拿下了。
杨晨忙拱手应道:“下官领命,我这就带人前往拿人。”说着,先叫来县衙书吏,让他们赶紧从户房里翻找出相关文书,然后在确定了几个目标后,他便火速带人离开县衙,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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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头关北城城墙处,战斗已彻底展开。
蒙人的数千先锋部队在赶到关下后,确实因为守军的一阵箭雨而折损了不少人马。但很快地,他们就作出了回应,不但把兵线迅速拉长,让明军的弓弩打击效果减小,而且还在城下放箭还击。
论射术,明军与蒙人精锐还是有着不小差距的,纵然他们居高临下,占了地利之便,对方还是在马背之上,可互相对射了一阵后,他们竟也难占上风,反倒伤了不少人手。
眼见如此,雷鸣立刻改变了方略,让人把早已准备下的木石全力往下抛投。这一回,城下因为要靠近射箭的蒙人总算是吃了闷亏,只能圈马回转,暂避锋芒。
不过城上守军还没高兴多久,前方蒙人的援军就源源不绝地赶了过来。在得知明军的战略后,那些人竟从马背上卸下了诸般零件,就地拼出了一架架楯车来,顶在前头,慢慢地向着城墙靠近。
这楯车乃是全由木头所制,前方大盾再蒙上一整块硝制过的牛皮所成,其坚韧不再寻常城墙之下。别说只是明军一般用的弓弩了,就是床弩都很难洞穿前方的遮蔽,这是攻城战里极为厉害的一种兵器。
看到敌人居然一下就亮出了如此利器,守军上下更感慌张。只能拼命地用弓弩攒射,并砸下石木来,但收效却不是太大。
终于,楯车来到了城墙之下,只隔了那一道三丈多宽的护城河。然后在其掩护下,后方的蒙人再度朝着城头放箭,这下明军的木石就很难再伤到躲在车后的蒙人了,反倒是城上的他们因为敌人的攒射而又出现了一片伤亡,只能躲藏起来。
“将军,这可不是办法哪。一旦让鞑子站稳了脚跟,我们可就麻烦了。”有下属看着城下的情况,满是担忧地说道。
而雷鸣则是面沉似水,眯眼看着前方还在不断奔驰而来的蒙人军队,心里暗暗叫苦:“这次他们当真是有备而来,不但兵力空前,居然还用上了攻城器械,情况当真不妙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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