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别想飞升

    
    胡宁她们早就注意到了趴在沈非肩上的白龙，尤其是剑灵散发出的缕缕仙道气机，令两只小狐狸倍感心慌。
    自知那是招惹不起的存在，胡月便一直没敢向它搭话，这时剑灵主动开口，反倒让小狐狸受宠若惊。
    胡月下意识看向沈非，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听它的，它是我头领。”沈非戳了戳胡月脑门，“发什么呆？还不快指路。”
    首领竟然甘心做它的属下！这条白龙究竟是何方神圣……胡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抬手指向远处，“哦哦哦！往那边！大概飞掠几千里后，直到看见一片湖泊时，便差不多到了。”
    沈非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珍品凝气丹，塞进白龙嘴里，问道：“剑灵老大，不断施展神行极光遁横渡虚空，真气够用么？”
    剑灵三两下嚼碎丹药，“放心吧，你乾坤袋里放着这么多珍品凝气丹，就算绕着离渊洞天飞两圈也没问题。”
    “……”
    繁星如瀑，星河缥缈。
    置身于万丈高空中，头顶星辰璀璨，仿佛伸手可摘。
    凛冽的罡风被白芒光幕尽数挡开，沈非盘膝而坐，仰望深空，思绪忽近忽远，在北泽城与赵烟雨之间来回转换。
    “哈哈哈！原来横渡虚空的速度这么快啊！”
    俯视大地上不断变幻飞逝的景物，胡月兴奋得手舞足蹈，明亮的双眸倒映着漫天繁星，瞳孔深处浮起一片欢愉。
    胡宁坐得笔直，伸手把胡月拉回旁边，无奈道：“师妹，你能不能安分一些？这样大呼小叫，要是把邪物招惹过来怎么办。”
    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下长逾五丈的巨大白龙，胡月低声说道：“它比长老还厉害，就算遇到妖邪鬼物，也没什么好怕的。”
    胡宁不禁莞尔，“好好打坐调息吧，别再大喊大叫了，就不怕首领嫌你聒噪，把你从这扔下去？”
    这话一出，胡月果然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双手平放在膝上，吐纳灵气。
    忽然感应到一股天人一境修士的气机在后方紧追不舍，剑灵对沈非笑道：“咦，好重的杀气，似乎是冲你来的啊，怎么样？停下来揍他一顿吗？”
    “拦住他吧，省得坏了我们的大事，要是追捕药灵的时候他过来捣乱。那还得了？”
    剑灵话音刚落，沈非便察觉到一股杀气炽盛的气机落在自己身上。
    思索片刻，沈非疑惑道：“对方胆挺肥啊，感应不到你的仙道气机吗？怎么还敢追过来……”
    剑灵回道：“哦，忘记说了，我用化尘决隐藏了气机。”
    “啊！？化尘决还能这样用？”沈非大惊，好奇问道：“你把化尘决练到第几层了？”
    “第五层，马上就要第六层了。”剑灵止住身形，停留在高空中，言语颇为得意，“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达到第七层大圆满。”
    “太快了吧……”沈非深刻体会到修道天赋的重要性，心里又酸又气，“为什么我没能继承爹娘的恐怖资质，气死老子了。”
    剑灵不屑一顾，鄙夷道：“生来便站在祖界顶点，你就知足吧，你上辈子大概是拯救众生于水火，才能得到这种震古烁今的大造化。”
    “天赋再高也不如投个好胎啊……”剑灵颇为感慨。
    闲聊了几句，后面那道气机已然出现在百丈开外，沈非转身眺望，不由笑了起来，“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在这都能碰上你，怎么？急着送死么？”
    “交出我的乾坤袋！否则将你碎尸万段！”
    怒喝声震破云霄，一辆青铜马车踏着祥云奔腾而来，吴秋茗迎风而立，目中杀气腾腾，几欲喷出火来。
    方才她驾驭青铜马车赶往天池，欲用仙泉为爱子疗伤，结果忽然在高空中感应到了沈非的气机，便愤然追击过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吴秋茗话未说完，已然朝沈非飞扑过去，身形一闪便跨过百丈距离，来到他身前，随后五指弯曲成爪，悍然撩向沈非双眼。
    “找死！”
    指风刮得沈非面颊生疼，他身子后倾，闪电般抬腿朝吴秋茗面门踢出，动作迅捷无比。
    即将踹到对方脸庞上时，蓦然间脚腕一紧，竟被吴秋茗单手扣住。
    她扬手往前一拉，登时把沈非扯了过去，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继续抓向沈非双眼，欲一击贯穿头颅。
    沈非原以为对方没有燃烧生机的情况下，仅凭体魄力量厮杀，就算不敌，也能战个旗鼓相当，结果刚动手就被压制在下风。
    心里对天人一境修士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这些人经历了无数场战斗才成为一方强者，对敌经验老辣，自己就算拥有和他们相同层次的肉身体魄，若近身厮杀，亦很难取胜。
    电光石火间，剑灵化作银白长剑，倏然掠向吴秋茗抓向沈非的指掌。
    银白流光瞬息即至，吴秋茗的手指还没触碰到沈非双眼，剑锋已贴近她白皙的指节。
    吴秋茗满目惊骇，未料此剑飞掠速度如此迅捷，她豁然将手抽回，却仍然晚了半步，血线飞洒，两个纤细白嫩的手指冲天而起。
    以天人一境坚韧至极的肉身强度，竟也被瞬间削断双指，吴秋茗惊惧地看向那道银白色流光，一颗心凉了半截。
    刚才怒火攻心，只想着手刃沈非，反倒忽视了那条白龙，万万没想到它如此强悍，吴秋茗纵身飞退，奈何银芒长剑如影随行，根本无法摆脱。
    片刻间她肩头便被贯穿几个来回，鲜血浸湿衣衫，吴秋茗凝目注视着再度刺来的剑锋，朝前伸出一掌，真气流转，法随心动，身前瞬间出现一对黑白阴阳鱼，拦在银白长剑前面。
    “嗖！”
    阴阳鱼轰然碎成烟雾，剑芒横贯长空，带起一窜血珠。
    吴秋茗怔怔地看着掌间的血洞，眼眸转动，死死盯着折返回来的银白流光，心底感到莫名惊慌，心念急转，登时知晓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仙器剑灵。
    当下再也不敢有所保留，怨毒地看着沈非，体内气血生机尽皆沸腾，真气涌动，强行燃烧生机提升修为。
    沈非迎上她的目光，仰头大笑， “别这样看着我啊，哈哈哈哈哈！再继续燃烧生机，你可就要死在这咯！到时你孩儿无人照顾，被妖兽叼走怎么办？
    我劝你别冲动，从哪来回哪去吧，看在那只乾坤袋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命，千金散尽还复来，别太看重灵石法宝这些身外之物！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活着才有希望报仇啊！”
    这女人若是不计代价地殊死一战，纵是剑灵也得付出不小代价才能将其斩杀，当务之急是赶紧擒住两株大药，令剑灵恢复巅峰修为，因此沈非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奈何沈非一席话犹如火上浇油，吴秋茗听完后杀气更盛，完全不计代价地催动气血生机，令修为节节攀升。
    “剑灵老大，你别杀她！将其困住就好！我去办点事情。”目光落在远处的青铜马车上，沈非心脏狂跳，连呼吸也急促起来，立即让剑灵缠住吴秋茗，准备过去收走这件宝物。
    吴秋茗看见沈非的贪婪眼神，登时心里一凉，立即往青铜马车冲去，结果刚行出十余丈就被一片白芒光幕挡了回去。
    她心惊胆战地环视着凭空出现的剑阵，随即望向悬浮在空中的银白长剑，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
    奋尽全力往阵壁上连轰十余下，整座剑阵纹丝未动，根本没有受到半分损伤。
    就在这时，沈非已经来到青铜马车上，他拍拍沉睡中的独孤浩然，“喂！醒醒！正派修士过来没收你们法宝了！”
    “呃……啊……”
    独孤浩然伤势还未复原，精神十分萎靡，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中映入沈非的面容，登时骇然失色，拔腿窜了出去。
    “啧啧，这手脚挺快啊，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眼见独孤浩然异常艰难地施展乘云术，在空中摇摇欲坠，沈非笑着摇了摇头，懒得理会他，站在青铜马车上朝胡月她们招招手，“快过来，我们有坐骑了。”
    沈非尝试用元神之力驱散铭刻在青铜马车上的阵法印记，折腾片刻，完全无济于事，便转头对剑灵喊道：“别理她了，快来这帮个忙。”
    吴秋茗见沈非正在抹去青铜马车上的阵法，想将其占为己有，气得差点喷血，发疯似的冲击阵壁，奈何剑阵坚固至极，她纵是燃烧生机提升修为后，也无法从中脱困。
    “这青铜马车好像是广寒仙的坐骑啊？小老弟，干得漂亮。”剑灵驭使元神之力碾碎铭刻在青铜马车上的阵文，继续道：“回头还是把这烫手山芋换成仙丹宝药吧，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听剑灵的语气，似乎认识广寒仙，沈非问道：“你以前跟她打过交道么？她的实力比之白嫣怎么样？”
    剑灵回道：“广寒仙是你娘亲的大弟子啊，只是后来她回无忧城继承城主之位，又常年闭关，因此你没见过她罢了，
    至于吴宴倾和白嫣谁跟厉害……嗯……等我恢复修为，找她们挨个打一架就知道了，对了，当初在秘境中救走吴骁懿的就是广寒仙”
    印象中爹娘似乎提起过这个师姐，沈非愣了片刻，低声道：“我是不是该把青铜马车还给她？不然的话，这样做似乎不厚道啊。”
    “嘁！区区一件法宝坐骑罢了，相比她从北泽城拿走的宝物，根本不值一提。”剑灵冷笑几声，嗤笑道：“当初白嫣反叛，将你打进地牢，阿夜他们曾前往无忧城，请求广寒仙前去救你出来，结果你猜如何。”
    不容沈非相问，剑灵继续道：“白嫣将仙藏宝库中三成的宝物赠予广寒仙，她欣然笑纳，之后阿夜几人刚到无忧城就被赶了出来，连城门都没能进去，
    吴宴倾此举与叛出师门有何区别，无非是披了一条遮羞布罢了，以后你和白嫣迟早有一战，到时如果白嫣不敌，吴宴倾必定会出手救她。”
    “嘶！容我捋捋思路。”沈非捏了捏额头，疑惑道：“既然她早就和白嫣有所勾结，为何当初在秘境中时愿意放过我和烟雨？何不趁此机会杀了我，杜绝一切后顾之忧？”
    “你想想，为什么当初白嫣只敢将你困在地牢中，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你，却始终没有动手。”剑灵心念一动，把远处的胡月和胡宁隔空摄进青铜马车上。
    默默回忆往昔，沈非百思不得其解，问道：“难道……她舍不得下手？”
    “哈哈哈哈哈！你觉得可能吗？”剑灵化作白龙，笑得狂拍尾巴，许久后才止住笑声，继续道：“那是因为，你爹娘若感应到你身死道消，必定震怒，会强行撕裂界壁降临祖界，
    以御天大人的性子，非让整个祖界与你陪葬不可，因此白嫣在渡劫飞升之前，只能将你永世镇压在地牢中，不敢轻易取你性命。”
    “相比在阴暗森冷的地牢里遭受无尽岁月的酷刑折磨，死又算得了什么。”沈非微微叹息，想起当初在地牢中承受的刑罚，心里一阵冰凉。
    他眺望被困在剑阵中的吴秋茗，忍不住笑了几声，对剑灵道：“撤了剑阵吧，有你在她不敢轻举妄动。”
    剑灵依他所言，解除了剑阵，吴秋茗脱困后神色疯狂地朝沈非扑杀过去，将要靠近青铜马车时，她豁然停下身形，心有余悸地望着趴在铜马上的白龙，不敢再往前半步。
    秉承不轻易宰杀肥羊的原则，沈非决定放任她离开，待将来养肥后再去收割，于是从乾坤袋里取出几枚疗伤丹药，随手抛给吴秋茗，笑道：“好好活下去，以后一定要来找我报仇呀，哈哈哈！”
    “我以道心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吴秋茗死死捏着手中的丹药，脸色阴沉，也想过自爆肉身与沈非同归于尽，但考虑到会牵连爱子，只能作罢。
    “行啦行啦！别说狠话了，带上你宝贝孩儿疗伤去吧，别胡思乱想了，人活一世，最要紧是开心。”
    无视对方的怨毒目光，沈非重新在青铜马车上铭刻下元神印记，朝吴秋茗挥手告别，“后会有期！”
    躲在极远处的独孤浩然见沈非驾驭青铜马车离去，便回到吴秋茗身边，小声道：“娘……我们回无忧城吧……”
    吴秋茗将手中的几粒丹药给他服下，想起毕身珍藏被尽数夺走，连宝物坐骑都未能幸免，心里蓦然一阵悲凉，柔声安慰道：“待寻些造化，我们就离开秘境。”
    ……
    驾驭着青铜马车在空中奔行许久，距离催月湖仍有很长一段距离，沈非对胡月问道：“以前你们碰见药灵时，为什么没有出手捕捉？”
    胡月转头看着沈非，嘻嘻笑道：“首领，我跟师姐打不过它们呀。”
    沈非皱眉问道：“那两株药灵的战力大概在什么境界？”
    端坐在一旁的胡宁回道：“那时候它们的道行就已经接近妖主，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恐怖早已突破境界了。”
    “只要不是大天妖，一切都好办。”剑灵趴在沈非肩头，战意高昂，“有那三粒仙品宝丹补充气血生机，区区妖主，何足挂齿。”
    沈非哭笑不得地瞥了它一眼，无奈道：“倘若药灵实在太强，我们就暂且撤退，秘境中机缘造化无数，没必要死守一处宝地。”
    骤然想起先前在古遗山上，冰棺中的事物令剑灵念念难忘，不禁好奇问道：“当时冰棺里究竟放着什么？连你都忍不住想据为己有。”
    剑灵面露惋惜，正色道：“一具上古大能的肉身……我若能入主那副身躯，立时便能继承她身前的功法，哎！可惜被白衣女子抢夺了去。”
    “哈哈，机缘造化，各有命数，不必耿耿于怀。”沈非笑着安慰它两句。
    青铜马车飞掠速度极快，若由剑灵的元神之力驾驭，展现出的速度丝毫不弱于横渡虚空。
    足足过去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片广阔无垠的水域，胡宁惊呼出声，“首领，就是这里，我们到催月湖了。”
    沈非俯视下方景物，视线中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湖泊，湖面风平浪静，如同未磨的铜镜，水色与月光交相融合，勾画出宁静祥和的朦胧美色。
    从美景中收回目光，沈非脸色古怪地看着胡宁，“这片湖泊广袤之极，别告诉我两株药灵藏在湖底……”
    胡月突然插口说道：“首领，你猜对了，它们确实藏在下面，每逢月圆之夜，药灵就会上岸吞吐日月精华，那是捕捉它们的唯一机会。”
    剑灵迫不及待地离开青铜马车，贴着湖面极速飞掠，神识尽数散开，深入湖水之中，探查其内景况。
    “抓捕药灵时肯定会爆发极其猛烈的战斗，你们可以先行离开，以免被术法余威殃及。”
    接下来的事情胡月她们已然无力插手，沈非便让她两远远避开。
    心法还没完全拿到手，胡月自然不肯离开沈非，她支吾片刻，急声道：“首领，你别赶我走啊，让我留下来吧，我肯定能帮上忙的。”
    沈非望向胡宁，询问道：“那你呢？也要留下来么？仆役术法的事情大可不必担心，等此间事了，我自会解除术法，还你们自由。”
    “我不要自由，我要跟着首领纵横天下。”胡月急不可耐地打断沈非，朝胡宁猛使眼色，好不容易有机会得到至高无上的修炼心法，实在不甘心失之交臂。
    “我……”胡宁正想开口告辞，忽然腰间一阵酸疼，低头看去，却是胡月在做小动作，不由又气又乐，转头瞪着她，“师妹，你捏我干嘛！”
    “师姐你别说话！现在开始一切决定我说了算。”胡月怒其不争地把胡宁拉到身后，神情严肃地对沈非说，“首领，我们决定继续追随你，保证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沈非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并不揭穿，只笑着点点头，“随你。”
    这时剑灵已经飞掠回来，它驭使元神之力将青铜马车收进识海中，急匆匆地对沈非喊道：“要命啊！遇到大麻烦了！赶紧施展化尘决躲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沈非一头雾水，继续问道：“我们能施展化尘决隐匿身形，两只小狐狸怎么办？”
    剑灵又将青铜马车召出，对胡月与胡宁喊道：“你两收敛心神，进法宝中待着。”
    她两自知情势有变，二话不说便跃进青铜马车内，剑灵张嘴一吸，青铜马车立时缩小百倍不止，被它吞入腹中。
    沈非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化尘决还能这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