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陈有才几乎没怎么停下来休息,所以只用了之前一半的时间就到了陈定所在的军营。
达到军营的第一件事,陈有才就是问陈定关于萝宁的消息,但结果却是让人失望的。
“据在扶桑的探子来报,萝宁公主已经跌下山崖了。虽然没人去山崖底下找过,但那万丈悬崖,掉下去的人不可能有存活的希望。”陈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些,可陈有才只觉得脑子里绷了那么久的弦终于断了,不等陈定说完,他早已虚弱至极的身体便直接倒了下去。
雪无痕一把扶住他,看他晕过去,叹了口气,才跟陈定道:“陈将军,先找个地方让他休息吧,他这一路过来,也辛苦了。”
“嗯。”陈定立即叫人去安排了营帐,待雪无痕扶着陈有才走后,陈定看小夭还没走,问她:“怎么了?”
“是小姐叫奴婢此番来,一定要亲自问问您,关于言袖小姐的情况。”小夭压低了声音道。
陈定听到她提及陈言袖,严肃的脸上浮起几许复杂和心疼,却也只道:“她现在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等过一段时间她觉得好了的时候,自会出现的,不必担心。”
小夭闻言,立应下:“是。小姐也吩咐了,只要言袖小姐能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叫奴婢无需打搅。”
“嗯。”陈定朝远方看了看,才问她:“如意最近怎么样?”边说,陈定便往营帐的方向走去。
小夭跟在他身侧,把最近京城发生的事都说了,听说楼衍打算重新迎娶魏如意时,陈定既高兴,又幻想着若是言袖也能……
哎。
陈定终是重重叹了口气,半点不愿意再想。
但他不想,总有人想着。
烈染自从帮助陈定陈坚击溃扶桑后,转过头才发现陈言袖已经不见了。
他的部落并非是野人的粗蛮部落,自他成为部落的王后,已经开始改变部落的生存方式了,也修筑起了漂亮的庭院和雅致的阁楼,可这些他都是为了迎接部落的新女主人而建立的,如今女主人却不见了。
“王,此番来的是陈家公子,似乎为扶桑萝宁公主而来。”有人望着站在阁楼阁楼的烈染,轻声道。
“找人去帮着找。”烈染道。
“是。”说完,那人不忍的看了眼烈染,以前那样勇敢坚毅的王,好像自从北燕走了一遭后,就变了个人似得:“王,长老们说了,您年纪不小了,也该……”
“我知道。”烈染打断他的话,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回头笑道:“放心吧阿隆,我既然答应了会好好照顾部落,就不会食言的。”
“是。”阿隆看他又一脸笑容变得跟以前一样自信,才笑着应下快步跑出去了。
阿隆才下楼去,就把烈染的话跟守在底下的大伙说了,底下也立即响起了热闹的欢呼声。
烈染转身看着楼衍那一张张淳朴简单的笑脸,望着部落外绿色的密林,心思飘远,袖,你到底在哪里?
扶桑。
守在山下的护卫们确定萝宁不可能还活着后,便全部扯走了,樵夫们也终于能上山砍柴顺便采些雨后林子里冒出来的野菜拿去市集卖,也有些脑子灵活的,会专门采这种香味极浓的菜卖给那些做两地倒卖生意的货商,赚更多的银子,这个脑子灵活的人,便是瘸了一条腿的平贵。
平贵常年住在这山脚下,知道这山上什么地方有靠谱的野菜。
他如同敏锐的狐狸一般一寸一寸沿着悬崖边找,就在他正心细找着的时候,一张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陈有才做噩梦了,梦里,他眼睁睁看着莎慕惨死,看着萝宁绝望而孤独的死去,而他却只能被绑着手脚动弹不得。
“陈公子,陈公子?”
急促的呼叫声传来,陈有才才终于从噩梦里惊醒。
他才醒来,就看到面前的雪无痕,而环顾四周,他已经不在军营了。
“这里是哪里?”
“是沧州的一处客栈,那日你在军营晕倒后,发了高烧,魏如意准备的药已经不够用了,我们便把你带到了这里来看大夫。”雪无痕解释完,陈有才才回忆起之前的事来,想到萝宁,陈有才的手紧紧抓着被子,忍着几欲涌出的情绪,努力镇定的问他:“那萝宁呢,还是没有消息吗?”
雪无痕不知道怎么回他,若是真的掉下了悬崖,怎么可能还有消息?
“陈将军的人还在扶桑境内,若是没死的话,陈将军一定能收到消息的,你放心。”雪无痕只能这样安慰,可如此冷静的陈有才也让他诧异的很,之前莎慕死的时候,他几乎醒来就会闹着要回去报仇了吧。
陈有才没说话,依靠在床边,仿佛在休息:“我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
“大夫说,只要你能醒来,好好调理个把月也就好了。如今回京的路,我们就慢慢走吧。”雪无痕道。既然萝宁的死讯基本已经确定了,他就要照跟魏如意的约定,把陈有才带回去。
陈有才合着眼睛,闷闷嗯了声,没有说什么。
雪无痕看他这样子,倒也没怀疑,只出去跟小夭说他醒了,却丝毫不知陈有才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是生是死,他一定要去亲眼看到,否则让他就这样走,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北燕。
魏如意在知道萝宁可能坠崖了以后,大体也猜到陈有才大概会怎么做了,他不是个小孩子,哄是哄不住的,但最起码,他如今还能挂记着家里的人,想来也不会冲动到拿命去拼。
“公主,宫里送来消息,说明日太后娘娘要携众妃去宗庙,让您明日也一道随行。”老嬷嬷扶着丫环的手走进来,望着正拿着信若有所思的魏如意笑道。
魏如意瞧见是她来,连忙起了身:“嬷嬷怎么还亲自来了。”
“老奴是想求公主一个恩赐。”老嬷嬷走进来,身体已大不如前,但精神看着还不错。
魏如意知道她定是思念老太妃了,想去宗庙看看,点点头:“明日老嬷嬷便随我同行。”
老嬷嬷看着她的脸,怜惜不已:“公主消瘦了,别人家生完孩子要胖几斤,公主却是瘦了一圈,老太妃泉下有知,该多心疼啊。”老嬷嬷眼眶微微湿着。
魏如意想起慈爱给她庇护的老太妃,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太妃,忍下心酸,拉着她的手浅笑:“如意知错了,今儿开始,每顿吃两碗,保准半个月就把掉了的肉吃回来。”
老嬷嬷瞧她一本正经,被逗乐了,笑起来,又温柔的望着她,轻轻的笑:“老太妃昨儿托梦给奴婢了,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公主定要保重身体。”
“嬷嬷……”
“奴婢今儿也不知怎么了,醒来后就格外想跟公主说说话,格外想听听公主的声音。”老嬷嬷笑着解释,魏如意当然不介意她来这儿,但老嬷嬷如今的模样,却让她有些害怕,她就好像来交代遗言后世的一般。
老嬷嬷眼底却是释然,看着公主平安了,跟亲人都和解了,她觉得她也功德圆满了。
老嬷嬷离开后,魏如意还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知雨从外面回来,说莲心来了,跟魏祁章一起。
自从魏家跟陈家生了嫌隙后,魏祁章大约十几年没登过陈家的门了,今日他居然亲自来,魏如意还有些惊讶。
见到魏祁章时,他正在陈老太爷的房间里,陈坚陪在一侧。
魏祁章换了一条素锦的长袍,大病一场,消瘦不少,眉目间的英气犹在,但没了以往的戾气。
“祁章早该来给老太爷问安,如今才来,是祁章之过,还望老太爷勿怪。”魏祁章站得笔直,双手作揖,态度恭谨谦卑。
陈老太爷看着他,一贯严肃的他如今也和软了颜色,道:“到底是你那父亲的过错,与你们晚辈无关,起身吧。”
“多谢老太爷。”魏祁章起身,陈坚看着不卑不亢一身风骨的他,欣赏得上前拍拍他的肩,笑:“真不知你那窝囊爹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好儿子,我倒是个好爹,却生了个混账。”
二夫人闻言,生怕老太爷察觉陈有才不在府内了,忙轻咳一声,才拉着莲心坐下,笑道:“往后你们什么打算,快成婚了吧,府里还缺不缺什么东西?”
莲心许久没有听到长辈这样的关怀了,二夫人语气一软,她的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了出来,却怕失礼丢脸,忙笑道:“都准备妥当了,今儿来,也是特意来送请帖的,魏公子担心怠慢了,坚持一定要亲自来送。”
二夫人看着一侧消瘦的魏祁章,比有才还小几岁,却早早挑起了武宁侯府的门楣,如今家里长辈也没有了,要成婚也只能自己操持,二夫人早就心软了。
她望着莲心笑道:“听说孟大人孟夫人已经去了青山书院,最近怕是难以回来了,你们既要成婚,体面排场也是不能少的,证婚的长辈可有了?若是没有,我怎么样?”
莲心没想到二夫人会这样说,他们肯出面自然最好,可她这个身份,配吗?
察觉莲心的惶恐,二夫人如娘亲般慈爱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轻笑:“你跟如意情同姐妹,我是如意的二舅母,便也是你的二舅母,你若是不嫌弃,我就跟你舅舅当你的家人,送你出嫁。往后在魏家受欺负了,你也得有个娘家做倚靠不是?”
“二夫人……”
“好孩子,别哭了。”二夫人温柔安抚,一旁魏祁章眼底微涩。
外面传话说魏如意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陈云钗。
陈云钗过来,是谁都没想到的,毕竟陈云钗在后院躲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避开魏家,避开云家,可如今魏祁章便是夺走她丈夫的女人生的儿子。
陈老太爷咳嗽了几声,只吩咐陈坚倒茶。
陈坚趁着倒茶的空挡跟陈老太爷讨主意:“爹,这可怎么解释,万一小妹她……”
“她可没你们想的这么小气。”陈老太爷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做事,素来对事不对人,而且就算对人,和当年魏信跟云氏之间的恩怨,也扯不到一个屡次救了如意的魏祁章身上来。
陈坚还是不大放心,觉得陈老太爷太乐观了一些,奉好茶后就回头笑呵呵道:“云钗啊,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你饿不饿,要不要出去吃点什么?”
二夫人都替陈坚这没什么用的嘴着急,陈云钗只是温温柔柔的跟他道:“多谢二哥,我现在还不饿,而且今日来,也是有事的。”
陈云钗目光看向魏祁章,魏祁章立即行礼。
魏如意跟在陈云钗身后,瞧着着急不已的二舅舅,抿唇浅笑,娘亲若是要闹,十几年前就在魏府闹了,哪里要等到现在?
“祁章,我记得当初见你时,你还小呢。”陈云钗柔声说完,转头看着也有些局促不安的莲心,上前拉着她,褪下自己手腕上一个镯子,浅笑:“这镯子是当年我嫁入魏家,我父亲送我的,如今送给你,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魏祁章弓着身子垂着眼帘,眼泪却打湿了眼眶。
他进入魏府的时候,已经有年岁了,还清晰记得魏信绝情扔下休书时,陈云钗哭得不能自己的模样,也同样记得,即便她在知道自己是养在外头私生子的情况下,也没给过他任何脸色,她是个好母亲。
“如意说,你们很快就要成婚了,日子定了吗?”
“定了,跟如意姐姐同一天。”莲心擦去眼泪笑起来。
魏如意目光微动,但看二哥,他的目光之前全心全意落在莲心身上,微微提着心也放了下来。
“那一天是个好日子,京城怕是不少人家嫁女儿呢。”魏如意笑着道。
“也好,热热闹闹的。”陈云钗温和的说着,屋子里的人都开始谈论起大婚的事来,一时间热闹无两,唯有此刻躲在暗处望着这里的人生出了嫉妒。
嫉妒原本不是属于他的情绪,可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出现,他想,一定是因为身体里那个软弱没用的齐凰出现了,才会带来这样情绪的,而且这个情绪给了他很大的困扰,所以魏如意必须死!
想到要杀魏如意时,眼仁赤红的齐凰觉得心里一股郁气冲出来,仿佛要把他杀了似得。他狠狠捂住刺痛的心口,眼眸微黯:“你若是再不老实,我连你一块杀!”话落,再不敢看那房间里笑意盈盈的魏如意了,闪身便离开了。
很快了,很快,他就能杀了魏如意,再彻底毁灭体内另一个齐凰!
齐凰一死,他就能开始新的生活了,汝南王那个老不死的就是不想争,他也会帮他去争的!
想到这里,齐凰鲜红的如同吸了血的唇瓣冷冷勾起。
魏如意送魏祁章出来时,莲心特意拖住了其他人的脚步。
魏如意知道魏祁章有话要跟自己说。
“如意。”魏祁章喊她的名字时,心尖都微微颤了颤,却故意撇开眼去不看她,道:“以前的事,是二哥糊涂了,你能原谅二哥吗?”
“当然,二哥永远是二哥,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魏如意坚定道。
魏祁章侧过身,看着身边矮了半个头但扬着小脸一脸认真的魏如意,笑起来,带着轻松:“那好,往后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二哥,不管你去了哪里,也别真的忘了二哥。”
魏如意诧异他居然知道自己打算跟衍哥哥偷偷的走……
“你们想离开京城的权势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都快写在脑门上了,我想不止我看出来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吧。”魏祁章笑她。
魏如意小脸一红,强辩:“不可能,我们跟平常并无二致,不会叫人发现的。”
魏祁章就喜欢她这一脸自信的倔强模样,目光变得柔和:“好,没人发现。到时候你们玩腻了,也早些回来,别忘了京城还有亲人。”
“那是自然。”魏如意下意识应下,抬眼便见魏祁章弯起眼睛笑的得意:“两句话就套出来了,可见你们是半点也不想留在京城了。”
“父母在不远游,我们不会走很远,时常还是要回来的,不过权势这东西,衍哥哥不在乎,我也不想要了。”魏如意想起前世,浅笑:“累人的东西,于我无益。”
魏祁章只会意的笑。
魏如意顿了顿,又问他:“二哥什么打算?”
“去看看轻水,然后南下,我已经递了折子,但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们走了,陈家的心思也淡了,姜王爷也打算再次带着王妃出去游历,朝中虽有姜小公子和莫飘一类的人才,但到底不多,所以我打算接任南巡御史的差事,替皇上搜罗人才的同时,也带莲心出去走走。”魏祁章负手站着,身姿挺拔,提起朝事,他的眼睛里还是有光,他还是当年那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少年。
魏如意莞尔一笑,回头瞧见莲心正乖顺的夹在二夫人和娘亲之间小脸羞红,回头郑重的看着魏祁章:“希望二哥未来一切都好!”
“也希望你和国师,未来一切都好。”魏祁章说完,手动了动,到底没如以前一般去揉她的额头。
莲心看她们说完了,这才走过来。
魏如意跟莲心又告了别,这才送他们到门口,看他们坐上了马车。
马车上,莲心关切的看着魏祁章:“魏公子……”
“回去吧。”魏祁章主动拉住她的手,看着她干净的眼睛里满满的担忧和爱慕,温柔浅笑,莲心是个好姑娘,过去的事都已成为往事,今日便是跟往事最正式的告别,往后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再翻起了。
他想,如今的结果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马车慢慢驶动,车轮轧着青石板的声音渐渐飘远,魏如意的担心也随之被带走了。
很快便是去宗庙的日子,一早魏如意特意叫人准备了马车先送老嬷嬷去宗庙,省得一会儿她要和自己一起跟着太后的马车们走颠簸了。
此行,姜宴也在。
马车一路到达宗庙时,天色已经晚了,但因为是太后和皇上皇后过来,一应的礼节和仪式都不能少了,魏如意更是没赶得上跟太后说一句话,一路都在不停的接受跪拜和给宗庙里有些身份的老太妃行礼,等到能吃晚饭,都已经快到午夜了,魏如意累得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随便扒了几口饭后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如此,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不亮,就被知雨给拉了起来。
“小姐,要先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然后去见柔嘉太妃呢。”知雨一边拉着她急急忙忙的收拾一边道。
魏如意感觉自己现在根本不是狐假虎威的国师夫人,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可怜小姐,就连知雨也这样不把她当尊贵的主子了。
“哎哎我说知雨,你再拉我我可告诉阿藏你这暴脾气了啊。”魏如意一边威胁一边被知雨拖着往外走,可刚走到厢房门口,就看到了已经站在了院子里的皇后张氏。
张皇后瞥见魏如意,目光立即冷了些,但一句话也没说,只立在一侧等着。
魏如意赶忙上前,就见一身清贵的姜宴扶着太后慢慢出来了,众人齐齐行礼,魏如意也赶忙行礼。
姜宴下来时,看了眼魏如意,梨花青的锦缎长裙,披着一条青色的披风,微凉的秋风吹过,她仿佛还是当年初见的样子。
“宴儿,怎么了?”太后见他脚步停住,问道。
“没事。”姜宴收回目光,再没看魏如意,只扶着太后出去了,至始至终,她们都没再跟魏如意多说一句话,让魏如意恍惚觉得,自己好似真的跟他们好似没有过往一般,不过如此,她反而更轻松。
皇后也察觉到了姜宴和太后态度的转变,高兴不已,对魏如意的敌意也瞬间降了不少,只恭谨的跟着姜宴身后去了,再没刁难魏如意。
“小姐。”知雨还担心是不是皇上太后生气了,魏如意只笑道:“没事,走吧。”
说罢,跟着太后,先去宗庙上香,花去一两个时辰后,才终于去见柔嘉太妃了。
柔嘉心情似乎不错,住在曾经老太妃的院子里养花逗鸟,听姑子们说,她时不时还出来练练武,吓得庙里的姑子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她这位祖宗磕着碰着了,宫里怪罪下来。
就这样直到用过午膳,太后和姜宴才启程返回宫里了,魏如意则是被留了下来。
柔嘉开口留她的时候,一直克制的姜宴终于停住了脚步,还是太后提醒了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宴儿,母后乏了,送母后回宫吧。”
姜宴多么希望能再跟魏如意说说话,此番来宗庙特意带上她,也是他跟母后央求许久的,可他也知道,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他们都要离开了吧。
姜宴看着太后,终是没有再回头,扶着太后的手离开了。
待宫里的人都走了,魏如意才舒了口气,笑眯眯望着柔嘉:“太妃气色好了许多。”
“亏得这地方养人。”柔嘉笑起来,拉着魏如意便去看她的得意之作,布在后院里一个个练拳脚用的木头桩子……
魏如意嘴角抽抽,这个柔嘉太妃,性子当真是一点没变。
“以前就想在宫里弄一个,一直没弄成,如今倒是好了。”柔嘉笑着说完,回头跟魏如意道:“对了,老嬷嬷既然来了宗庙,你就让她在这儿养老吧。”
魏如意没想到她会提这个,又想起昨儿老嬷嬷奇奇怪怪的话,迟疑起来:“老嬷嬷她……”
“去老太妃以前最喜欢的菩萨跟前诵经去了,她心里挂记着老太妃呢,伺候了一辈子的主子,如今老太妃走了,她却活着,虽说是照顾着你,但你也不需要她照顾了,不如让她留在这里,也省的留在陈家耗费时日。”柔嘉轻声道。
魏如意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疏忽至此,老太妃当初留了老嬷嬷给自己,就是觉得老嬷嬷有一个照顾自己的念头还能继续鼓足了劲儿活下去,可是如今自己却要离开……
“放心,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老嬷嬷就是念着多给老太妃和你诵几遍经,也会好好活下去的。”柔嘉道:“你呀,就安安心心回去准备你的事,你看看我们,没一个活得自在的,你就替我们去活得逍遥自在吧。”
魏如意忍住眼底的湿意,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就瞧见整理了情绪过来的老太妃,魏如意看着她眼底对这里的眷恋,担忧的心还是放下了。
晚饭前,魏如意就下山了,留下了老太妃跟柔嘉太妃一起生活。
回到陈府,又下起了雨来,秋天的雨将树上的叶子都打落了下来,被脏污的雨水掩埋了过去。
孙绾儿在得知魏祁章居然都定下了婚期之后,再也等不了齐凰跟她说的计划了,趁着天黑,再一次拉开窗户跑了出去,这次她还带了匕首。
魏祁章要是敢对她始乱终弃,她就杀了莲心!
她在大雨里依旧是横冲直撞,但这一次她没有上一次的好运,在冲过拥挤的十字街道时,被转角冲出来的马车直接撞飞了,这一次,她藏在袖子里的刀直接穿过了她的心脏。
大雨还在不停的下,血腥味从她的伤口不断冒出来,孙绾儿几乎不敢置信,她居然又被马车撞到了,而且这一次,还有刀刺穿了她的心脏。
“啊……”孙绾儿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只能啊啊的叫了两声,而后便脖子一歪,没了呼吸。
孙绾儿的死,对孙尚书来说,既有伤心,也意外的觉得解脱,因为京城关于魏如意的流言越传越凶,他很担心到后面楼衍会直接摘下他的官帽子,让他几十年的努力都毁于一旦。
所以孙绾儿一死,他不但没闹,还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了她的丧事下葬了。
齐凰在知道孙绾儿居然这般就死了以后,直接踢门进了关着阿藏的柴房。
阿藏刚啃完今天的馒头,看到他来,慌张的往角落缩了缩:“如意小姐要是知道了,一定……”
“不许再替她的名字!”齐凰盯着阿藏,像是个亡命之徒般:“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再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你!”说完,齐凰抽出了刀。
阿藏看着那刀刃泛着寒芒,心脏都紧锁起来,难道这次真的熬不过去了吗?
阿藏想想魏如意,想想知雨,最后牙关一咬:“我不会帮你陷害魏小姐……”
话未说完,闪电伴着寒芒一闪,阿藏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人抱着腰拉出了柴房。
齐凰看着忽然冲出来的人,立即就意识道,他可能早就被人盯上了!
“楼衍?”齐凰追出来,可抱着阿藏的黑衣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就消失了。
齐凰面色微黑,那双本就赤红的眼珠越发红的犹如血的颜色,有丫环看她气急败坏的冲出来,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战战兢兢的跑了出来:“公子,您没事吧?”
齐凰眼眸微微眯起,看着她望着自如同看着恶魔一般的模样,嘴角血腥扬起,在这丫环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上前一把抓过她,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开始贪婪吸食她的鲜血!
待这丫环从惊恐挣扎到气息奄奄,齐凰才将她一把推开,冷冷望着阿藏被救走的方向,冷笑,楼衍以为他只有这么点本事么,他可有一份大礼给他们准备着呢,原本他还不想这么早拿出这张底牌的,但既然他们咄咄相逼,就怨不得他了!
阿藏被一脸懵逼的送回来后,还来不及道谢,救他出来的阿义便轻咳两声:“你好歹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
阿藏这才回过神来,瞧见自己手足并用的缠在他身上,才赶忙跳了下来,知雨也眼眶红红的跑了过来。
阿义没工夫管她们两浓情蜜意,只快步进了房间跟魏如意低语了几句,说罢,望着魏如意有几分错愕又复杂的神色,惋惜道:“夫人,尊上也不想这样做,但现在也是没了别的办法。”
“我理解。”魏如意顿了顿:“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花轿的路线改了吗?”
“已经改了,一切都准备好了。尊上说,您可以将要离开的事跟陈家人说了。”阿义道。
魏如意想着即将到来的大婚,打发了阿义回去,便往陈云钗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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