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需要寄存什么?”柴米小步子走回签契约的桌子旁,蹲在六叔身边。整个房间没有任何人影,只有那把油纸伞撑在椅子上方,悠悠的转动着。
“丫头,把柜上的纸和笔拿下来。”
姜祁盯着那把伞出了神。那把伞真的是悬空在转的。伞下面空空如也,椅子上也没有任何影子。突然感觉身体冷了许多,姜祁开始不住地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这恐怖的气氛。
“丫头。”看着姜祁吓傻的模样,六叔无奈对着姜祁重重得喊着。
“啊!怎么了怎么了!”姜祁这才回神。
“柜子上有纸笔,拿下来,铺在这桌子上。”说罢,六叔拍了拍姜祁的胳膊,姜祁突然感觉四肢能动,慌张得转身将身后柜子上的纸笔拿了下来,铺在桌子上。
刚放好,本躺在墨盒上的毛笔竟然自己动了起来,与其是说自己动起来,不如说是像是一双人手,却是看不见的人手在握着笔。姜祁瞪大了眼睛秉着呼吸。
笔在纸上游走,一会儿工夫,纸上便留下几行字:
我名叫李暹,来寄存记忆。
“既然已经是往生者,就该早早投胎,何必留恋人世记忆。”对着桌对面悬浮的伞,六叔缓缓得问道。
只见刚被写过的纸被空气移开,那只毛笔再次在新的纸上写着:
我本该喝下孟婆汤,早早过了那奈何桥,也好早去投胎,那孟婆说我今生积福积德,虽然不能带着记忆投胎,却能来此地寄存记忆,等来世再取,特来此地,烦劳先生了。
“我这寄存店不问东西,存限十年,你来我这寄存记忆,限期不过十年,等你投胎,十年过后也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你还坚持寄存?”
笔再次立起,在纸上留下一条条墨迹:
若十年过后,我没来取,这记忆又会去了哪儿?
“天地浩大,万物皆有其去向,若你没来,这记忆可能在此等你,也有可能化作风,也有可能附在了别人身上。”六叔看着纸上的墨迹,默默地回着,一旁的姜祁看得直瞪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笔又开始在纸上晃动:
我愿意寄存记忆,不知我该拿什么换?
“我这儿只收现,你往生前可有什么余钱?”姜祁以为跟着鬼神交易,还得烧个纸钱什么的,没想到老板这么现实,只收现。
纸上的字慢慢地显现着:
我生前在郊外的房子里还放着一块手表,市值三十万余,不知先生可能收?
六叔坐近了桌子,拿出一张纸,执起笔“正好就是那表的钱,我给你立个寄存契约,你拿着它去见了孟婆,孟婆就能让你记得这里,让你下辈子好回来兑寄。
从未想过,六叔三十出头,毛笔字却也写得写得刚劲有力。在纸上,六叔洋洋洒洒得写着:
鬼历三千四百二十七年八月廿三日。李暹寄存记忆,限期十年。
“你在这上面签署名字,便算寄存好了。”六叔目视着桌对面的椅子。将寄存契传给桌子的另一面。“你是往生者便可拿走往生者的那部分,我这里留下实契。”
那笔再次在空气中游动,等笔慢慢躺在墨盒里,“李暹”二字属在寄存契的左下角。
“生来几十载,先生慢走,来世必会。”六叔站起来,对着那把悬浮的油纸伞鞠了一躬“柴米,送客。”
像来时一般,柴米跺着步子走在油纸伞前面。在内阁的楼梯处,油纸伞停顿了一下,六叔看向油纸伞颔首。油纸伞慢慢地消失在楼梯处。
六叔收好寄存契卷成一个圈贴上了封纸递给了任然楞在身后的姜祁“丫头,将这寄存契放在寄存室最里面一排第三层第二盒中。”
像是木偶一样,姜祁愣愣得接下了寄存契“这就好了?”。原以为会看见真正的鬼神嘴角不是留着血就是瞪出眼珠子,没想到竟只有一把油纸伞。
“你以为会是什么,像你说的,鬼神死后有自己的世界,便不会以人形显示。”六叔坐在椅子上,看着拿着寄存契的姜祁。
顼儿第一次和我一起做鬼神的生意,也是这般害怕,却也要勉强地站到最后,也是问了这个问题,她说:这便好了。后来,顼儿总是在鬼神来寄存时主动去做接引,那时还没有柴米,顼儿总是帮忙撑着油纸伞。
她说那时每个生命逝去后最后的心愿,她愿意做那摆渡人……
“那鬼神为什么也要寄存啊?”姜祁追问道,手脚也不抖了,倒是一肚子的好奇想问个遍。
“人生来就有欲望,有些欲望达不到,便只能寄存,有些欲望寄存了也未必能实现。”六叔站起来,走向内阁的寄存室,手搭在一层寄存架上,缓缓得解释道,“寄存不过是一个过程,一个安慰自己的过程。人且如此,何况往生者。”
姜祁心里琢磨着:寄存不过是一个过程,安慰自己的过程。
走到寄存契该防止的位置,拉开那个盒子,姜祁看到一摞的寄存契存放着,有些寄存契的封纸已经褪了色。“这里所有的寄存都是十年的吗?”放好李暹的寄存契,姜祁慢慢地合上抽屉。
“自然是有超过十年的,写下心愿容易,实现何曾那么容易。就像你那天收到的信,不也是过了百年才收到?”顼儿,你已经收到信了,什么时候你才能记起我。看着转身的姜祁,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元顼娘的影子,但却能看到她们那偶尔的相似。
信,姜祁愣了下“那信当真是从百年前寄存过来的?我以为是你招伙计的路子呢。”
“那本就是一封无期寄存信,只是为了找你,不曾留寄存日期。百年过去了,终究是寄到了。”
“古有姬姜,时美人也,又闻祁字,今觉甚好。若真有来世名作姜祁启书信者,盼留。人生来几十载,有幸逢殊时年少,但时光荏苒不复,恐不能长伴殊旁,故作书寄来世,不知何年再见,但愿安好。顼娘丙辰六月廿四日书。”
离开交易间,姜祁回到房间,拿出那封无名寄存信,一遍遍读着。如何都想不到这竟是百年前自己寄存给自己的信。古有姬姜,时美人也,又闻祁字,今觉甚好……姜祁……
恐不能长伴殊旁,殊又是谁?为什么我要给自己寄存信,我当年是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百年前的这封信,我又怎么找寻信的踪迹,当年的顼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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