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谷站寄存店

    
    绿铁皮的车厢上里，窗户半数半敞开一个小口子。
    姜祁裹着新衣服坐在车窗前凝视着坐在对面的六叔。
    “虽然给你买了衣服又买了化妆品，也不用这样看着我。”六叔没有回头只是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闪过的风景随意得说着。
    “他们好像都认识你。”
    “谁？”
    “那些店员啊！我刚进那家PO……PO……什么服装店的时候，所有的店员都认识你。”
    想到在服装店所有人都毕恭毕敬的模样，不仅点头哈腰还倒茶。虽然她不否定六叔很有钱，光是他俩每天三餐大鱼大肉，不要的剩菜剩饭宁可扔掉也不喂给柴米，因为连柴米都有自己专门的“皇家狗粮”！
    而姜祁来云谷镇将近五个月，六叔每日除了“重要”的寄存要么坐在厅堂看书，要么就倚在房间的沙发上听着老旧的曲子。活动范围大致就在炒菜馆，早餐铺，三合院这几条线路里。
    如果不是今天去逛街看到有店员认识他，姜祁都快以为六叔是那种归隐深山，布满蜘蛛网的怨世老头。
    想到这里，姜祁忍不住扑哧得笑出声。
    “POSSIA，中文名字是伯萨，品牌创立于上个世纪，第一位设计师也就是第一位老板当时出国进修，是国内少有的天才设计师。因为考虑到品牌质量以及设计初衷，于所以从80年代开始只开了这么一家店。”
    六叔的眼神里混着一丝欣慰，慢慢地讲述着关于那家服装店的故事。
    “可她们怎么一个个都叫你刘先生，对你很熟悉一样。”
    “我有个别名叫刘述你忘记了？再说像我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她们难道不应该记住吗？”六叔转过头，略带玩味得看着姜祁。
    还真就是不含蓄，财不外露没听说过吗？
    姜祁心里暗暗得翻着白眼。
    环顾了一下车厢四周，好在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们的对话。
    姜祁探过身子，脑袋凑带六叔的跟前，半虚掩着嘴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真名叫什么？六叔明显就是刘述的谐音过来的嘛。而且，谁的父母会给自己的儿子取这么老成难听的名字。”
    盯着姜祁一脸期待的模样，六叔一时间入了神，嘴角不由得露出温暖的笑意。
    慢慢地眨了一下眼，望一眼车窗外再次转回过头，六叔轻轻得调整呼吸，眼神也变得柔和认真。
    就在六叔张开嘴要说的时候。恰巧旁边的轨道上迎面开过上另外一辆运煤火车。
    一阵猛烈的风瞬间灌进车窗，吹得姜祁的头发凌乱得飞扬着。
    对面坐着的六叔却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火车和震耳欲聋的鸣笛声影响。他镇定得望着手忙脚乱的姜祁。
    最后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陆殊。”
    耳边刮过猛烈的风，伴随着运煤火车噪耳的声响，就在姜祁捂上耳朵的瞬间，眯着眼睛她隐约看到六叔两片嘴唇有轻轻的变化。
    两辆火车擦身而过，耳边终于清静下来，只有绿皮火车发出规律的震动声。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没听见。”
    “我已经说了。”
    六叔一脸没听到你怨谁的模样看着姜祁。
    “可是刚才货车开过，声音太响，我没听到呀。”
    “反正我说了，有没有听到就不关我的事了。”
    “你！”姜祁两只眼瞪得大大的，两个腮帮子跟个小孩儿似得鼓着。“小气鬼！”
    对面的六叔则一脸享受得继续望着她生气的脸。
    “前方到站云谷镇车站，请下车的旅客拿好行李。列车将在五分钟后到达。”列车内的广播响起，车厢里只两三个人挪动着拿起大背包。姜祁对着六叔哼哧了一下鼻子开始挨个拿起今天的战利品。
    火车的速度渐渐放慢，随着惯性慢悠悠地停下。随着车身一记轻微的晃动，姜祁二人起身准备下站。
    姜祁左手挂满购物袋，且不说那些衣服鞋子有多重，管事那些个化妆品一个套装就是一大盒。
    果然天降的幸福也不是一般人能拿得起的。
    “你，帮我拿……一些啊！”两只手掌被购物袋勒得生疼，她吃痛对着六叔求救道。
    但六叔的目光透过车窗直直望向站台上的一个身影。
    “来生意了。”
    话刚说完，径直得向车门走去，扔下姜祁在后头慢慢地调整着手上的袋子。
    “哎哎哎！等等我啊！”生怕车门关上，姜祁龇牙咧嘴得跺着小鸭子步紧跟着六叔。
    没走几步，姜祁就撞上了六叔厚实的背。
    “啊……你干嘛……”话没说完，姜祁就被拉到旁边。
    “等下，我说什么就附和着，别多说话明白了吗？”六叔伸出手，意思要帮忙分担购物袋的重量。
    先是在服装店连忙解释他和姜祁的关系惹得她心里不爽，在车上还小气得不肯告诉她真名，现在又不知道耍什么把戏，姜祁铆足了劲，将左手拎着一个个购物袋扔在六叔的怀里。
    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六叔只是轻蔑的一笑。转身坐到站台的椅子上。
    “哎……你不……”
    “丫头，你说今天怎么没人来寄存啊？”姜祁话没说完，六叔就打断了她的话，才明白过来六叔刚才的嘱咐。
    “呃……对啊！”姜祁别扭的应声道。目光投向了和六叔坐在同一个椅子上的女孩。
    想必这个女孩就是六叔说的那个生意。
    哟这么大一个箱子。
    目光移到女孩和六叔之间的行李箱。
    能成为阿叔的目标，看来这个箱子里有宝贝。
    “你说这云谷镇上就我们一家寄存店，每天来往的人也不少，为什么今天生意就这么少。”果真旁边的女孩垂下的脑袋稍稍得侧过来。
    “奥！对啊！而且客人到咱们店不光能寄存还能寄存十年那么久。”接上六叔满意的目光，姜祁说的更加起劲，“我们店寄存东西费用还便宜。今天怎么没人来寄存啊！”
    最后“寄存啊”三个字姜祁就差吼出来，生怕旁边的目标是个聋子。
    目标最终上钩，头扭向向了六叔和姜祁。
    只是一眼，姜祁便清楚地瞄到了女孩的脸。
    女孩儿十一二岁模样，双眼红肿着，看来不久哭过。她的脸上是这个少有的绝望和孤单，惹人生怜。
    “叔叔，你刚才说的是车站的行李寄存吗？”女孩开口，细声得问道。她的手搭在旁边的行李箱上，眼神里充隐约闪过星点般的希望。
    六叔假装刚注意到女孩，转过上身，看向女孩，“对寄存店。但不只是寄存行李，整个镇子也只有我们一家寄存店。”
    说完六叔的目光落在女孩儿和他之间的行李箱。回望了一眼哭红了眼的女孩。
    “你要为她寄存吗？”六叔的头向着行李箱的方向轻轻一点，站在一旁的姜祁明白了六叔的目标就是女孩的行李箱。
    “可以吗？可是我没有很多钱？”女孩儿的脸上慢慢的期待，还有小心。
    “当然可以，我们店寄存东西很便宜的，你有多少钱呀？”
    女孩从右边的口袋里慢慢地掏出三张皱巴巴的钱，一张张摊开，抹平纸币的折过的边角，“十元，二十，三十。我只有三十元。”女孩的眼眶里再次噙着泪水，她怕自己没有足够的钱。
    “三十块，刚刚好。你想存多久？”六叔看着女孩手紧紧得握着纸钞，慢慢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一旁的姜祁看到这一幕，默默的想着，又来？之前就是这么一副好好叔叔的模样“骗”了李梓祥。
    女孩儿只是摇着头，“我不知道我要寄存多久。”
    “这样吧，叔叔的店里最长可以寄存十年，你就存个十年，如果中间想回来拿走，你就带走好吗？”
    女孩一脸诧异不敢相信的模样，但想到了行李箱的东西，有神的双眼又布满了沮丧“可是我的行李箱……”说到一半，女孩停了下来，看向了姜祁，回过神又看向六叔，“我的行李箱……”
    “没事。我们店不论你寄存什么东西我们都不会介意，会帮你好好保管。”六叔抢断了女孩的话，心疼的语气看着女孩。
    听到六叔说不会介意她寄存的东西，女孩激动得抬起头，凝视着六叔“真的吗？”
    “走吧，我带你去我们店里。镇上的人大多都知道我们店，你不用怕。”六叔站起来，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安慰道，“你把身上的背包脱下来，我帮你拎着，你拿好行李箱。”
    女孩乖乖得按照六叔说得脱下背后的书包，极其小心得捧起行李箱。
    姜祁一脸的疑惑和不悦拍了拍六叔的后背，“你怎么让这么小的人拿行李箱，自己倒是轻轻松松就提溜这么个小书包？”
    “让她拿着更好。”六叔刚说完，微笑着看向了女孩，女孩只是轻轻得抚了抚行李箱，像是母亲哄孩子睡觉那般小心。
    “我们店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巷子里，下次你要是来看行李，你就找一棵被三合院包着的大杨树。”姜祁越发不懂，既然是寄存在店里，女孩为什么还要回来看寄存的行李，如果她要这些行李，又为什么要寄存。
    三个人两大一小慢慢走出云谷站，三人的手上都提着捧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和箱子。最后还是姜祁耐不住安静——
    “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住在云谷镇上的吗？我看你这么小，还是学生吧？……”
    女孩仍旧低着头，捧着箱子，仔细得看着路。
    “我叫林凉一，住在舅舅家。今年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