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剑谷,石屋空地。
一名十二岁少年,举着剑,额头隐有汗水,双目若斗鸡,盯着面前平石上,一段歪扭的木头,久久,向着木头劈下一剑,木头却是丝毫无损。
日渐西斜,最后落入山后。
张明心趴坐在地上,身上隐隐酸痛,那石上木段,完好地立在平石上。
六师兄坐在旁边,递过一罐酒,张明心拿过,便灌了两口:“六师兄,那木头白白,无一丝纹理,我还是看不出,怎似你一样,将它劈开数块。”
六师兄,风不寻笑语:“明日再劈,用心看,歇息一会,我叫你七玄功法。”
张明心失望的眼中一亮,点点头,躺在地上。
星儿攀上夜空之时,葬剑谷静而无声,怪异的剑谷,竟是连虫儿也不见一只。
张明心与六师兄相对坐着,听着六师兄说那玄功。
“七玄宗功法,名叫《太上玄元诀》,传自宗祖玄天道人,共有五层境界,元境炼气化神,玄境入道登堂,太虚问道通天,太清、太上之境,化神成仙,七玄立派而来,相传也就宗祖玄天宗主与数位弟子,得以修成。”
张明心听得懵懂,六师兄也不介意,传起功法心诀,并嘱咐张明心记于心中,一字莫错。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功法心诀不过百余只字,六师兄慢慢念了三次予张明心听,想是张明心已记得大体,便让张明心复念一次。
“致……致……师兄,我记不住。”张明心努力想着,终是嘣出这一句。
六师兄风不寻倒吸一口冷气,拳头握紧。想了想,说道:“你可识字?我刻与你看。”
张明心点头,狐鸣村中,是跟过邻家爷爷学过识字,就是未学得全。
风不寻将百字真诀用剑刻于一片木块上,递给张明心,又拿着一块木柴,自石屋炉子中取了火,插于张明心旁,这才一边坐下,盘腿,准备入定打坐修炼。
“师兄,这字不识,这字不懂。”
风不寻脸上一抖,干脆坐到张明心旁,指点认字,解说单字。
直道星明月朗,张明心才勉强记住百字真诀,学着师兄盘坐,试着练起功来。
正魔佛三道,所修功法,入门不外炼气化神。
何谓炼气之道,感天地灵气,引气入体,游走周身,炼体化浊,再将灵气存于丹田炼化己用,化为真气。长久积累,便能御气外放,以气引气,祭物御器。
待得炼气有成,不同宗门,修炼之法,五花八门。
正道多为循规蹈矩,依然引气炼气,只是体质喜好不同,冰火风雷,引气有别,炼气有方。
魔道众人,多辟旁门,以外物邪气相辅,引邪气外物入体,修炼神速,却多有弊端。
而引气炼气,终化成神,各宗门功法不同,引气、入体、炼化、聚神,各有不同。
引气炼气,四字说着简单,但世间之人,倘若无能,感气引气,若无天赋,日月长久,丹田依然空空,连灵气何物,皆无法感知。
若是天资卓越之人,仅需一次,便能引气入体,长久修炼,气化为神,功法上境,御气行事,有通天只能。
张明心却似是凡人之躯。
也不知是缺魂少魄,还是天资平凡。
四周皆空,四处皆浊。
张明心行功数遍,除感秋风拂身,依然无气入体,腹下丹田空档,数遍之后,心智疲累,竟是睡去。
张明心张目,一脸清爽,却见六师兄风不寻身散淡淡青光,盘坐入神,修炼正欢。
看着东方肚白,张明心起身收拾,等着六师兄。
那功法修炼,虽未入气,但也能清心醒神,去疲驱乏。
又一日,爬铁链,掉湖中,砍木,劈柴,煮酒,练气。
又一月,依然早起,重负昨日之事。
修道之途,日复一日,千篇一律,枯燥无味。
只是,若日有成长,终是有点盼头,但若数月之间,并无寸进,常人终是难以坚持。
最少,张明心还是学会了煮酒,或是说,帮师傅堵上八卦炉坑洞、管口,那是张明心唯一能做的。
光阴如梳,转瞬便是数月,秋去冬过,终是春来,只是这葬剑谷,依然偶尔雪飘,山中一片白色。
张明心依然未能砍下一节不尽木枝干,劈开不尽木木段,丹田之中,依然无一丝真气。
爽灵一魂,主沟通天地鬼神之灵能,缺此,又怎能感天地之气。
伏矢一魄,主人之意识,为人之天目,缺者,人失清明聪慧,又何以悟得那天地真诀得透。
众人之说,应是对的,缺这一魂一魄,或真是与修道无缘。
只是,张明心不懂。
星月又再清明,张明心睁开双目,引气无果。
看着不远处打坐的六师兄,身上青气似又更亮几分,张明心眼中尽是钦慕敬仰。
“莫大哥、六师兄几人,引气炼气就如呼气吸气般随意,都厉害得紧,我怎的就练不了气呢,这四周空空荡荡,哪有什么灵气?”
抱着一罐酒,张明心连喝几口,头上有点混胡,心中乱想“我也想和这几人一样,能引气入体,哎。”
想着想着,张明心放下酒罐,又盘脚打坐,却是没有引气,随着呼气吸气,心中怪想:“我这嘴中呼吸,便是有气了,吸入体中,不知算不算引气?那体中有气,不能炼气么?”
若是世间修真之人,知道张明心所想,必是耻笑。
若人人口中吸入呼出的,便是天地灵气,那人常时,便是时时修炼,早人人御器天行,怎会还有这孩童当神仙之梦。
只是,孩童盘脚闭目,真在引口中气,炼气化神。
寻常宗门引气,均为从人身要穴引入,周天之后,浊气从各大穴道或口中呼出,更有从汗孔排出。
也有从口中吸入灵气,正魔两道皆有,只是灵气轻柔,呼吸浊气重糙,又是不同。
张明心却试着,深吸一口气,憋着不吐,运行功诀,逼着入口之气,强运周身。
可怜那口吸气,入那人肺之中,被强运行走,那深吸的一大口浊气,少量逼入肺腑经脉,余得大量,无处可去,便四散刺入其余五脏六腑,再走入各处经脉。
张明心头上冷汗之冒,脸上痛苦至极,五脏六腑犹如针刺火灼,便是那身体四肢的经脉,因那浊气行走,也是火灼痛疼,汗如雨下。
强忍着运行功法一周天,张明心已是憋得小脸通红,那口气终是运完,从口中喷出,孩童一下躺倒在地上,急急喘气。
“能炼气了。”张明心周身火热痛疼,心中却是愉悦得很,想起师父煮的酒能治灼伤止疼痛,赶紧灌了几口,忍着痛,爬起盘腿继续憋气炼化。
有练功之人,贪功炼气过头,气海乱窜,自练成伤,称为走火入魔,经脉受损,重者神志错乱。
张明心这一练法,却是必然走火入魔,一次两次或好,常年累月,经脉必然大损。
纵是真练出一点真气,怕也是经脉损伤,无法用得,严重时,更可能身体残损。
只是,孩童哪知道这些,试着能炼气了,便乐得连连打坐修炼。
又几个周天,张明心一身通红,身上皮肤满是脏污,浑身灼热痛苦难耐,再入不了定,才停下修炼。
脱了衣裳,依然灼热,左右难眠。
略一思索,张明心站起,提着酒罐,向着葬剑山湖中跑去,跑到湖边,脱得精光,噗通跳下湖,那湖水在初春依然冰冷刺骨,张明心一个寒颤,却是身体灼痛减少。
“我能炼气了!”
张明心又冻又热又痛,摸着胸口中,在水中漂浮的白镜,心中却是大声欢叫。
远处石屋中,自张明心炼气到跑出,门洞内一双老浊的眼睛便盯着张明心。
昏暗中,屋内老人摇摇头,似了在这黑夜之中,叹了一口气。
空地上,风不寻眼皮一抖,身上青光似是一缓,又再绽放。
夜更深,石屋火光,似是比平时夜里更盛,不时有白气白雾从石屋缝隙飘出……
竖日,张明心与风不寻师兄正准备着进山砍木,师父却是难得地早醒,醉眼朦胧地喊住两人。
扔给张明心一个木壶,一把黑黑的物事,怪怪说道:“今日后,你便喝这酒,你一孩童,竟能如此贪喝,我一月煮的那点猫儿嘴,你几日便灌完进肚,木你未砍回,柴你破不开,酒倒是喝得快!还有,以后用这个砍木劈柴!”
师父转身,走进门洞。
张明心抓抓头,捡起地上木壶。风不寻倒是眼中怪怪地看着两人,也无话说。
张明心又捡起另外一物,顿时定住。
此物,张明心见过,分明是师父烧炉火时,用的扁木棒!
那物事,通体浑黑,扁平薄薄,长不过二尺余,一头窄厚,一头又平断,两边更是平平,似是断剑无锋,短匕无刃,黑体之上,似是裂缝无数,张明心一敲,闷而无声。
这物事,原是烧炉火的也罢,这虽然似剑,又无锋刃,怎能砍木劈柴?
师父真是怪!张明心闷拿起木壶,习惯地灌了一口,差点没把口中水浆喷出,好辣,好苦,滑入肠胃,又似冰割霜挂,让张明心连打几个寒颤。
“师父!”张明心忍不住喊了声。
一旁的风不寻看着张明心手中的木壶与黑剑,眼中一暗,转身,向葬剑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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