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有灵,灵为剑魄,灵为剑魂。
无魄之剑,便是凡铁。
神剑剑魄天生,仙剑应主生魄。
铸剑封魂,剑有魂心,魂心自主,自有意识,主强则御剑,剑强则惑主。
魄与魂,自是不同。
有魄或有魂,剑有其心。
魂魄皆齐,再修灵体,便生剑侍。
魂剑,万中无一。魄剑,比比皆是。
并非万中无一,便是好的,并非比比皆是,便是差的。
世之差异,总是乱说,早有仙人,空手无器,亦屠尽天下妖魔;更有神明,手执凡木,便弑尽万仙。
剑,因执者而异。
张明心在葬剑山中走着,除见眼上地上刀剑法器,也见得玄宗弟子,求剑之法。
有的手拔,有的打坐,有边呢喃边摸过把把剑器,更有与剑轻语,与其交心。
剑终无言。
有得剑者,轻轻惊呼不敢声重,走向铁链一方。
只是更多弟子,如张明心,手中空空。
那口中呢喃着细语的弟子与张明心擦身而过,瞟了张明心手中无剑,空空如也,嘴角一扯,便是走过。
张明心听到他口中,呢喃的是两字:“剑来。”
空空便空空,世间,总有空手之人。便是那旷世奇才,也非时时有获。
至少,张明心看到那立身走完千丈“风回境”的玉璧少女,手中也是空空。
玉璧少女,盘坐地上,身淡然,脸淡然,似用心感,正在求剑。
玉璧少女,黑发衣袂,久久随风轻动,似是坐得极久。
张明心看着,心中便想:“她如此厉害威风,所选之处,也定是求剑之地,我也学她,在这打坐,或是便能求得剑来。”
张明心寻了一处,那处旁边,一粗一细两剑,齐插一石,石上刻字,不知经历百年千年,那字已难辨,那石一丈之内,再无他器物,张明心坐下,看了一眼玉璧少女,闭眼打坐。
眼中漆黑,张明心也不敢运气炼气,便只用心,听着、想着、感着四周。
心如止水,只有一想:剑来。
葬剑山静,仅有弟子行走,私语之声,偶然听着拔剑离地,弟子轻呼之声,再无其他。
连风声皆无!
日已中,光照得张明心额头上微微汗珠闪烁,张明心也不抹,心中一直默念,剑来,剑来。
无一剑应。来的,只有偶然的阴风,张明心身上出汗,阴风透过衣衫,钻入体内,忽然寒得一抖,慢慢睁眼。
那玉璧女子,不知也是风过感寒,也同时睁眼,两人立时,四目直对。
蓝青双眸,冷漠淡淡,星光逼人。
黑色双目,惊讶失措,躲闪害羞。
张明心旁边石上,双剑忽而一抖,然后便若波澜扩散一般,四处剑器,皆微微一抖。
众剑抖得轻小,张明心不觉,玉璧少女却缓缓起身,灵目四望。
葬剑山边,陆由之忽一抬头,盯着前方几把剑器,目中冰冷,眉头却是拧起。
那剑器,厚尘覆盖,巍然不动,便似恒古便在此处,从未离去,孤孤寂寂。
半晌,陆由之怪怪地道:“风吗……”
抬头看看天上,陆由之向前走去,“时辰差不多了。”
玉璧少女看了看四周,良久,四周剑器,再无异样。也不看张明心一眼,转身就走。
张明心一愣,慌忙站起,跟上玉璧少女。
少女前走,两眼也不看四周刀剑法器,只是疾步走着转着。
少年跟着,两眼看着前方倩影,只怕跟丢,心中却想:“那地看来求不得剑,她要换一处。”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良久。
少女忽而停下,转身,看了看张明心,脸上依然淡淡:“跟我作甚?”
张明心被少女转身吓了一条,又见少女问,慌张答着:“我,这,不懂如何求剑,见你,你厉害,便跟着看看,你怎求剑。”
女少看着张明心,久久,又转身走:“我求不得,去藏剑谷。”
张明心也不想,喘了几口气便又跟着。
少女走到一处山边悬崖,那处悬崖立着二十余丈长石,头儿尖尖,直指天际,长石上缠绕一条两指粗的铁链,卷成巨大车轮,铁链一头,是巨大铁锚,插于崖边,仅比长石矮了一半。
此处,已有十余弟子崖边等着,或是站着看景,或是闭目打坐。
弟子之中,并无女子,有的年长背剑持器似是在此等候护法,有的却是求剑弟子。
年长数人,围着一块崖边一块巨大岩石,
少女到了,站于一旁,俏脸微侧,看着山下,只是等待。
张明心走到山边,向下看去。
藏剑谷无烟,天上灰黑,数处黑云透光,映得谷中,死气沉沉。偶有绿绿星点飘动,也不知是剑器豪光,还是何物。
百里剑谷,从葬剑山观去,却昏暗无光,只觉一条灰黑巨龙,蜿蜒远伸,谷内密密麻麻之物,一片一片似若龙鳞,数处巨大骨骼,半隐半现,也不知是何神怪,隔着千丈之外,也能见得。
张明心正看得出神,后方陆由之声音传来,令张明心转身回首:“你们已是决定,入藏剑谷了?”
陆由之缓缓走来,看着众人,头一转,在玉璧少女身上上下打量一番,似是冷冷一笑,又转看众人。
有几名弟子施礼喊着陆师兄,点头称是。
玉璧少女依然侧头看着远去,若非青丝衣袂随风而飞,便似一尊冰肌玉骨的玉雕,自陆由之走来,动也未动。
听着宗内弟子答话,陆由之又看向年长弟子数人,眼中似是询问,那数人齐齐点头,又见了站在旁边的张明心,问道:“你也敢去?”
不等张明心回答,便走到那铁锚旁边,一手,搭在铁锚之上,一手一扯铁链,铁链立时被扯得直直,陆由之一皱眉,三名年长弟子见着,立时分开站在巨石旁三个方位,各捏法诀,念着法咒,齐齐向下一按。
那巨石周围,忽然一震,尘土向外飘飞,显出一道道深深刻痕,三名年长弟子手按下之处,刻痕便自手中之处,青光如水,向各处刻痕流去,直至流满整个刻痕,又向巨石聚去,流入巨石。
绕着巨石的地上,竟是一个法阵。
三人手又齐齐手掌向左猛转,地上法阵立时便开始向左缓缓旋转,此时巨石之上,闪烁古怪纹路、字符,一闪一灭,极是奇怪。
年长弟子也不离开,依然手按于阵法上,头上满是汗珠,这阵法,似是极耗气力。
陆由之见着巨石发光,便一扯铁链,巨石旋转,那铁链被拉出数丈。
“捉紧铁链,我送你等下去,若是松了手摔下,那便是自身命数!”陆由之大声对众求剑弟子喝道。
求剑弟子赶紧走到陆由之身旁,一人隔着一段,紧紧握住两指大的铁链,脸上尽皆惊慌。
张明心也想上前,看着玉璧少女依然站着不动,想了想,便也不动。千丈高空握住铁链,也不知陆由之怎么将众人送下,张明心心中惊怕,握不住那铁链,若是摔下,活不活得成。
陆由之左右一看,眼中精光一闪,大怒喝道:“你两怎么不来!不要下去了么!”
张明心不知如何回答,那玉璧少女,却是头也不回,淡淡道:“我握不住,等你把铁链扔下,我行走铁链下去。”
陆由之听到少女之话,脸上又红又白,脸上愤怒扭曲,十余名握着铁链的弟子,相顾一看,脸上惊异恐慌,也想松开铁链。
陆由之脸上更白,又大喝“好好握着!”,手一抬,铁锚松动,被拔出数寸,泥土流落。
陆由之向着剩余三名年长弟子示意,三名弟子脸上一愣,相视之后,齐齐走来,分成左右,双手握住铁锚,协同陆由之举起巨铁锚,个人身上光芒闪闪,咬牙拧目,却是尽力运气。
陆由之身一转一闪,到了巨锚之后,凌空飘起,身形连旋,忽而一脚裹满青光,向着巨锚猛地踢出,迅速落地,又再蹬前,连连数脚,踢在锚上。
巨锚被踢得向前飞出,三名年长弟子被拖得一个趔趄,赶紧松手,齐齐双掌推出。
那锚受力,飞出山外悬崖七八丈,斜斜向山下落去,铁链拉得笔直,握着铁链的弟子,被拉扯飞出,惊叫着,向山下落去,巨石飞速旋转,铁链极速伸长,由巨锚扯着,拉向山下。
一名弟子,瞪目张嘴,举着双手,呆呆站着,却是刚才被陆由之等人抛锚姿态惊着,不禁送了手,此时正心中暗自庆幸。
巨锚之重,何止千斤!三年年长弟子,脸色青白。
陆由之站于地上,地上泥土,被踏得开裂,脸色如常,冷眼看了少女与张明心,又看看那在原地的弟子,陆由之嘴巴一动,却无语出,无人听着。
山下,求剑弟子惊慌叫声,长长不断。
少女侧头不看,张明心走到崖边,担心地看下。
“轰”一声巨响,巨锚插入地上,没入至根,只余铁链。
铁链巨锚之力,猛地数下摆动,握着铁链的弟子,被扯着甩动,几人握不住,摔落地上。
十余弟子,早如黑点大小,落了地后,几人立即向一处走去。
巨锚远处,有一处红点,几人走近红点,半晌便是离开,只留红点仍在。
握链之人,共十二弟子,走入谷之弟子,仅十一人。
张明心心中一惊,那红点,莫不是?
此时,玉璧少女身动,轻跃到崖边,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条厚实缎带,一扬,便卷住铁链,身形跃出崖外,踩在铁链上,便向下疾走而下。
张明心看着,长大了嘴,心中担忧少女摔下,少女却稳稳走了数百丈,有数次欲被狂风吹飞,但扯着缎带,却是有惊无险。
张明心忙在身上找着,却无合适之物,正想解下腰中腰带,却碰到怀中黑剑。
旁边一名年长弟子,见他欲解腰带,忍不住说道:“你有她那么俊的身手?若是吊着,片刻腰带便断,还不如慢慢……爬下。”
年长弟子越说越慢,最后止语,却是被陆由之狠狠盯了一眼。
张明心感激地看了那师兄一眼,又见玉璧少女已近地上,一急之下,拔出腰中黑剑,脱下厚袜,撕了库管,在手上缠绕得厚厚,护着双手,说了声:“它不会断。”便爬下铁链,平放黑剑,双手架着,双脚垂下,狂风卷来,瞬时向下飞速划去。
铁链之上,一片火星飞溅,一道红光自张明心过处,顺着铁链燃起。
“此法……那剑灼热,你摔得更快……”年长弟子惊愕,小声说道。
少年幼时,曾在山中攀爬藤蔓满布的山崖,只为采些毒菇,蜂蜜,下山之时多是顺藤滑下。
千丈火光,纵然是金铁之剑,滑动之间,早融铁水。少年自是不懂。
但那黑剑,滑行百丈,几无半点热度红光,也不知是何物打造。
只是,可怜了那铁链,也可怜了山上,看着,等着入谷的求剑弟子。
张明心划的飞快,下山之途,比少女快了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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