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心坐在葬剑山边,看着那些求得剑的弟子欢笑着互相交谈。
求剑的弟子,只有数人,未能得剑。
那些弟子,与张明心一样,垂着头,远离人群,肚子伤神,被求得剑的弟子用不屑的眼神瞟着。
张明心看着已立在地上的铁锚,一根缎带,稳稳绑在铁锚上,一名弟子,将缎带扯下,手一松,一阵阴风吹过,缎带飞出山崖之外,飘向天上,久久,不知飞向何处。
张明心想了想,起身四望,见着正被流月宗数人围着交谈。
“得了两剑。”明月眼中赞许,点了点头。
“一剑名幻光,可用。另一剑不知何名,出不了鞘。”玉璧少女低头,满怀尊敬地对师父说道。
“回得流月峰,再与你看。先回宗,你极爱干净,你这一身,却是丢人。”明月看了看少女背着之剑,说道。
少女身上,冰冰冷冷,一身衣裳,因白影袭击张明心,风沙飞溅,身上倒是沾了不少尘土泥点。少女拍过拭过,却是依然有些污印。
少女点点头,脸上些许不喜,几位师姐问着,少女久久一答。
周边弟子,见着少女求得两剑,眼中尽是羡慕或妒忌。那两宗首座,全通和石道边,也是表情各异。
全通眼中怨恨,哼了一声便不再看来。
石道边倒是惊讶羡慕,对着身边众弟子说着:“我们七玄宗立宗而来,从未听过有弟子能求得二剑出谷的,纵是初祖玄清道人,也不过一剑。
听说她上山只是,是立身踏链而上,流月一宗,你们的白师妹,必是我们宗门顶梁,七玄之一。
等天资虽未及,以其为榜,勤苦修炼,必也能成我宗门精英!”
石道边身边弟子,齐齐点头回应,少女之姿,皆为众人所看,自上山起,这些个弟子,看着便是羡慕的。
忽而,明月一扬手,众弟子散开,皆是准备下山。
张明心走到玉璧少女旁,开口说道:“你……多谢你绑了缎带救我。我……”
玉璧少女转身对着张明心,一双星目中,冷冷淡淡,脸上不喜更重,打断了张明心的话:“你在谷中,也算是想救我,我绑那缎带,一因你是同门,二为还你那些许好意。”
顿了顿,少女语中更冷:“我白清瑶从不欠人,人情已还,本不相识,今后也自无瓜葛。”
转身,少女便向葬剑谷下山方向走去,再无言语。
明月看着两人之话,眉头轻皱,一双冷目,盯住张明心。
少女见着明月眼中冰冷,身上一抖,赶紧走开,又看看四处众人,心中一阵忧伤,想了想,向一边走去。
张明心在葬剑山上走着,却是走到了醉宗剑冢,对着三十余剑,深深一拜,愧疚说道:“对不住,师祖们,弟子分了你们酒喝,依然求不得剑,因怕死,上来了。”
一阵阴风吹过,三十余剑静静无言,那支昨日张明心点的香,早已燃尽,一段香灰,无声掉下。
张明心拜了一会,站起揉了揉眼中,长长叹气,也向下山之处走去。
到了铁链处,此处已围着数名求剑弟子,皆背着剑,正要下山,脸上却似是惊恐无奈,一名年长些的弟子,正向数人说着什么,便是周新。
张明心绕过众人,看看千丈铁链,铁链之上,只有一人,便是玉璧少女,缓缓向下走着,一身衣裳,被风回境吹得四飘,身子也略为摇摆,却是走得并无惊险。
张明心爬下铁链,缓缓向下爬去,狂风吹起,摇摇若坠。
周新忽然见着张明心,一伸手张嘴,正要阻止,却见张明心脸上神伤,身上除了手中黑剑,再无他物,便欲言又止。
那黑剑在山下,是看到张明心别在腰上的。
周新摇了摇头,转头又答着其他弟子之问。
张明心早已身心疲累,不过爬得十余丈,身体便被狂风吹起,任是张明心拼尽余力,身体亦是离了铁链。
张明心飞在空中,脸上再无惊恐,张开双手,任由狂风将自己吹得上下漂浮。
“这被风吹起,和御剑天行,终是不同的。”
张明心想着,闭上了眼睛。感受自己的身体被狂风肆虐,在空中翻飞,最终向下落去。
“若是落在湖中,或可还能留住一命,见着师父。若是落在地上,也是对我没有求得剑,便怕死离谷的惩罚。”
也不知落得多久,张明心感到,一道软软的力道卷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裹住,向一旁扯去,然后似是落入湖水之中,浑身冰凉。
“怎不知会一声便跃下,周新怎的如此乱来,差点害了这人的命!”一句女子喝声从岸上传来,张明心浮水睁眼,见自己正落在湖边不远的水中。
一名女弟子满脸怒气,身旁一条青色长绸飘动,身旁还站着一名持着蓝色仙剑的男弟子,自湖中引起一条篮水长蛟,绕着自身,地上满是水迹。方才却是女弟子用那长绸法宝将张明心裹住,男弟子催动篮水长蛟承托化去力道,再扯扔湖中。
张明心爬上湖,对两人道谢,便不再言语,蹒跚走向残阳落向,那醉宗石屋。
湖边两名弟子看着,摇了摇头,又抬头看着山上,凝神严谨。
谁知道下一瞬,是否又有人似这少年,求不得剑,心想不开,便从山上跃下?
石屋四处,安安静静,石屋之内,师父呼噜声依然震天。
张明心拖着痛得麻木的双脚走到门洞前,一下跪下。
“师父!弟子无用,求不得剑,你惩罚弟子吧!”
呼噜声似被一下惊停,老人揉着眼,抬头看到了门外的张明心,打了个哈欠,怒道:“回来了!会回来了!”
张明心眼中泪下,呜咽道:“弟子没用,葬剑上上,求不到剑。因为怕死,没求得剑又出了藏剑谷,师父……”
老人站起,背早被岁月压得弯下:“一个劈柴煮酒的,求什么剑,我没给你剑么!”
张明心摸着黑剑,口中恳求:“我会好好待这剑,师父,求你留下师兄,别让六师兄走,师兄他……”
“你六师兄?哼,那不肖弟子早走了!你另五个师兄我都一个不留,何况他!若是你也似他们一样,惹事生非,便也似你六位师兄,滚出这葬剑谷!”师父听着六师兄三字,怒气更盛,“滚,滚到屋外去!”
张明心心一慌,一头栽在地上,两日疲累,又听到师兄早已离去的消息,急气攻心,郁气入得五脏六腑,便是一下晕阙过去。
老人吓得一跳,慌忙来看,将张明心翻身之后,手一按上张明心头上,又按到胸前。
忽而,老人浊目老脸,均是静下,双目睁大,定定看着手按之处,张明心胸口。
良久,老人那手才从张明心身上移开,拿过方才扔给张明心的酒罐,一捏少年双颊,嘴开,便将整罐酒倒着灌下。
张明心忽而惊醒,手脚起动,四起挣扎,头颅乱摇,老人索性坐在张明心身上,任其挣扎,少年嘴中呜咽,老人却说:“你要敢吐,腿给你打断!这猫尿烈是烈些,喝了,今夜你必不会再来烦我。”
酒罐倒空,老人站起,拉起张明心,转身,一脚对其屁股踢出,张明心啊一声,凌空飞起,落在空地上,翻滚几下,摔得骨头都似散开,在地上呜咽着,连话也说不出。
那酒不知多烈,张明心此时脑中混沌迷糊,晕乎之间,极为难受,四肢挣扎,便坐也是坐不起来。
张明心眼中模糊地看到,一双纤细的脚,走到自己旁边,蹲下,一阵香气飘来,脑中昏晕感,略微好些。
两只纤细的手在自己脸上、手脚伤口划过,先是伤口疼痛,又是一丝冰冷,最后,一只玉手将其提起,看着坐着了,手才放开。
“运气打坐吧,伤快好些。”女子声音细细,顿了顿,又幽怨地说着,“你回来了,我仍是找不到你师兄。”
少年眼中模糊,认不出是谁,数张脸在脑海中迷糊出现。
白衣女子,红梅,王靖,邻家婶婶,玉璧少女,不是,都不是,这声音,似是,流月宗柳师姐的……
张明心脑中疼起,也不知是酒力上来,还是想得头疼,只是记得女子让自己打坐运气,少年听话,运起了太上玄元诀,混沌中,便是练起了那炼化浊气之法。
女子向着石屋走去,站在门洞外,双手下垂,低着头,幽幽问着屋里的老人:“老前辈,风不寻他……他真的离去了么……”
老人靠在墙边,拿着葫芦,一口一口喝着,脸上淡然,全无表情,也不回答。
“他怎的不知会一声,便就离去。他,何时还会再回么。”女子抬头,双目晶莹,看着老人,言语,却是带着重重怨气之感。
老人看着女子,久久,闭目,口中淡然道:“逐出师门之人,何谈再回。你若想见,今日未见,九州虽大,终能一见。你若想等,不嫌月长,十年百年,那缘自在。”
那女子,听得老人的话,愣愣呆呆,低着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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