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与同学共同格竹悟道;格竹七天晕倒,以失败告终。】
于是我们又开始翻书了。
钱明坤指着《大学章句》第五章讲:“你看这句。”
我一看六个字“即物而穷其理”。
我也翻到《大学或问》卷下说:“你来看此句。”
钱明坤探头念道:“即物穷理,是就事事物物上求其所谓定理则也。”
但如何下手呢?我们又开始翻书了,是我先发现的,这句话其实是小程先生程颐所讲的,是这么一句话:“众物必有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
我眼前一亮,对钱明坤说:“一草一木,皆涵至理。我们家的竹子多得很,走,从明天开始,我们格竹去。”
我们欢跃地跳了起来。
于是第二天,我们便开始格竹,正好这段时间父亲外出不在京师,便由得我悟道了。
刚开始,我跟钱明坤都兴致勃勃,到第三天,钱明坤便格竹晕倒,这小子体质也太差了。
我没管他,继续格竹,到第七天,我便精神恍惚起来,先是出现了两个我,继而闪电般地往事从脑海中快速闪过。接下来,两个我开始打架了。
白衣的我说:“我从小便具神奇的传说,且祖辈也是神奇连连,我必能悟得大道。”
黑衣的我一阵狂笑,道:“你亲眼见到的?都是乡人无知,以讹传讹罢了。”
白衣的我坚持说:“我必得大道。”
黑衣的我叹道:“就算你能得道,是今天还是下辈子,佛祖尚历经千难万险才菩提树下悟道,你比佛祖还牛?”
白衣的我大叫:“我要悟圣贤之道。”
黑衣的我笑道:“醒醒吧,孔子五十岁才学《易》,后韦编三绝而成‘十翼’,你比孔子还牛?”
白衣的我有些没底气了。
黑衣的我得寸进尺,“那你说你格了七天竹,格了个什么出来?你讲讲!”
白衣的我无言以对,黑衣的我不停的说:“你敢肯定你是圣人种子吗?你敢肯定你没理解错圣人之言吗?”
白衣的我头很胀,大叫:“闭嘴!不要跟我说话。”
黑衣的我才不管,继续说:“明明圣人讲:‘一草一木,皆涵至理’。这竹子既不是草更不是木,你们这两个笨蛋,目标都选错了,从头来过,从头来过。”
白衣的我已是泪流满面,“天啊,到底是我理解错了,还是我没有这个天分?还是时机不到?谁告诉我,谁告诉我!”
只听黑衣的我哈哈狂笑,白衣的我拼命地用手塞住自己的耳朵,但黑衣的我的笑声此起彼伏,我再也受不了啦,当场晕倒。
待我醒来之时,父亲正摇着头坐在床边看着我,问我:“你又搞什么?”
我便有气无力地跟父亲讲了格物到格竹的过程,然后叹道:“圣贤是做不得的,无需花大经历去格物了。”
父亲笑道:“你们在瞎胡闹,你们这种搞法是禅门道家的的玩法,儒家并不是如此格物。”
我问:“那儒家的格物怎讲?”
父亲把朱子的书翻给我看,在朱子给陈齐仲的书信中他是这么讲的“且如今为此学而不穷天理、明人论、讲圣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于一草一木器用之间,此事何学问!”
然后,父亲对我说:“格物的关键在于‘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
我忍不住道:“父亲,不管怎么说,核心还在于‘明明德’,格物的目的还在于‘明明德’,明德不明,格物有何用处?其他的一切都是虚言,致知才是明理,才是悟道,请问父亲,何为天理?何为大道?”
父亲张嘴想说话,但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自期自艾,道若不明,一切都是假的,但道在哪里?我有成圣之分吗?我想起我的传说,心想,也许悟道我从儒家走不通,从佛、道两家或许可以走通,“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弘治十五年,三十一岁的王阳明回到家乡余姚,筑室于四明山之阳明洞。
这阳明洞在四明山之阳,故曰阳明。山高一万八千丈,周二百一十里,道教第九洞天。
为峰二百八十有二,其中峰曰芙蓉峰,有汉隶刻石于上,曰“四明山心”。其右有石窗,四面玲珑如户牖,通日月星辰之光。
王阳明爱其景致,隐居于此。因自号曰阳明。
此刻,王阳明正在草堂中修习道家的内丹功夫,他在练功前,思绪又翻滚起来
……
话说我父亲自宪宗十七年中状元后,一路官运还是蛮亨通的。先是于当年被授以翰林院修撰,到了成化二十年,仅三年的时间,又被授以殿试弥封官。
这弥封官是负责将参加殿试考生的试卷上的姓名部分用纸糊上,并写上编号的官员。
到了成化二十三年,又过了三年,这时我父亲四十二岁,我正好十六岁,也就是我格竹悟道那年。这一年父亲出任会试主考官。
所谓会试,是指将各省举人汇集到京城进行的中央考试。在会试中合格的考生,被称为“贡士”,这时父亲已有相当的名望了,没想到仅过了一年,父亲便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帝师了。
这一年,成化皇帝去世,太子继位改元“弘治”。
本朝皇帝是一位难得的温文尔雅的皇帝,他为人宽厚仁慈、躬行节俭、不近声色、勤于政事、重视司法、言路大开,驱逐奸佞,励精图治,努力扭转朝廷腐败的状况,任用王恕、刘大夏等正直的大臣,颇有中兴之气象。这其中肯定与我父亲有关了。
因为,弘治元年,父亲便获得殊荣参与编写《宪宗实录》,这可是不得了的荣耀,比一般的史官都要牛的多。
不仅如此,他于同年出任经筵讲官,负责给皇帝讲读经书,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帝师。
我这年已十七岁了。这天,我从私塾回家,听父亲与继母正在聊天,我走到窗前,侧耳聆听。
只听父亲讲:“伯安到京师也已六年了,我的意思是让他回趟老家。”
继母说:“伯安正在修学的关键时刻,怎好就此放弃?”
我一听心里一股暖流涌起,看来继母是真心对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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