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的手腕都青了。
事情讲到这里,车子已经开到一个环境特别优雅的小区。
我有些疑惑,“你不是说小舅舅家家境一般吗?”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们来到一个小别墅前,门开着,光是从门里看,就感觉屋子里气氛不太对。
屋里的人虽然混坐在一起,但明显是两拨。
一拨人衣着很是精致,女人都化着妆,头发也是打理过的,男人要么穿着品牌运动装和运动鞋,要么穿着正装。
另一拨人就是我在大街上常看到的那种男男女女,和我家人差不多。
邵峰带着我进到房间里,一对夫妻一看到他马上站了起来。
我虽然笨也看得出这对将近五十岁的夫妻是小舅舅的父母。
他们穿着略有些寒酸,脸上惊惶不定。
后面跟着另一对夫妻,女人虽然化了淡妆,但表情带着悲凄。
四个人将邵峰和我围在中间。
小舅舅的母亲过来抓住邵峰的手,身体一软,又勉强站住,“邵峰,这明明是我们的孩子,怎么就不跟我们走啊。”
“这可怎么办?”
“就算是你们的孩子,可同时也是我们的呀,想留下来你们就让他留下来吧,强行带走,他自己还是会跑回来的呀。”
富二代的妈妈乞求着。
“你们别急,这是我找来的看事儿人。”邵峰介绍我。
四位父母突然之间都安静下来,将目光稳到我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和不信任,让我很不舒服。
“我只是先看看。有情况,我师父会出马的。”
听我这么说,四人都松了口气,小舅舅的爸爸小声说,“我说呢,还得师父才靠谱,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他走开,进入别人家的厨房,打开冰箱,自己拿了听啤酒,自顾自喝起来。
我有点惊讶,但很快分散了注意,邵峰拉着我上楼去了。
楼上一个房间关着门,他推开门,一个年轻人背对着我们坐在电脑桌前,正在打游戏。
他五指如飞,戴着耳机还连着麦,在指挥队友进行围攻。
“小麦。”邵峰大喊了一声富二代的名字。小舅舅姓陈。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邵峰,烟灰缸上放着一支还在燃烧的烟,屋里雾腾腾的。
“哥们儿,坐,等下,我还有事和你说。”
等他完了这局,就开始和邵峰东拉西让小陈教电竞的事。
“你知道你是谁吗?”我突然问。
“我是小麦啊,你这朋友有什么病我有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观察了一下,这房间里没有一面镜子。
邵峰暗示了我一下,我俩出了门,将门带上。
他说,从小舅舅回过神就这样了。小麦父母到现场正哭着,他突然走过去,叫了声“爸,妈。”
两人都惊呆了,以为他被吓出了毛病。
结果,一听他说话,富两代的妈妈又抱着他哭起来。
他说话的声音,神态和小麦一模一样。
一声车祸后,小陈说自己是小麦,直接跟着富二代的爸妈回小麦家,死不回去。
陈家来人找儿子,小陈站在楼梯上指着自己爸妈叫骂说他们是神经病。
“平时小舅舅和小麦是什么性格。”
“小麦性格张扬外向,还很强势,在家就是说一不二,在外面和朋友在一起挺大方,不过有事时,也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个性。“
邵峰看了看楼下,又低声说,“要我说,小陈是被他爸连累了。“
小陈他爸老陈特别好酒,因为喝酒工作丢了,只能靠他妈一个人支撑家里。
小舅舅特别懂事,心疼自己妈妈,所以到处接和电竞有关的活来补贴家用。
他爸如果稍微打点工,也不致于这么紧张。
“他这次不是来要儿子的,是来卖儿子的。“
“他说自己儿子养这么大,现在管这家人叫父母,对方必须赔偿自己精神损失费。“
“要多少?“我纯属好奇。
“一百万。“邵峰冷冷地看着楼下喝酒的邋遢男人。
悲伤的只有妈妈一个人,那女人剪着短发,但挡不住额角的伤。
那男人一定在家和女人争吵过了。
“这事简单也复杂。“我做出了判断。
对邵峰说,”在死的一瞬间,小麦被巨大的不甘驱使,鬼魂夺舍,占了小陈的身体。“
“那要怎么办?“听到我这么笃定事情原因,他很高兴。
“但复杂的是,这四个人当中,恐怕有三个人都不愿意小陈回来。“
“你怎么说服他们?“我问邵峰,“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小陈若被夺舍超过七天,他的魂被小麦压制过久,把小麦赶走,结果也不乐观,不是植物人就是傻子。”
我们向楼下走去,邵峰准备将四个父母集合在一起,商量这件事。
我却感觉特别奇怪,“鬼上身”这种事发生时间不会太久。
一般上身鬼说完,或完成自己的心愿就会离开。
因为毕竟被附身者身上有活人阳气,长期呆着,鬼魂也不是特别舒服。
他下楼时突然对我说,“有件事有点奇怪,以前小陈和小麦都不抽烟,但这次小陈一醒来,就吵着要抽烟。”
楼下聚集着很多双方的亲戚,朋友,这件事不解决,连丧事都没心办,不知该办什么规格。
到底小麦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果然像我猜的,双方父母在一个房间里暴发了激烈的争吵。
而争吵主要在小陈父亲和母亲中展开。
父亲的意思是孩子还是自己家的孩子,想他时可以来看看。
这么好的条件和环境,他愿意呆着就呆着。
小陈妈妈嘴唇直哆嗦,吼道,“我穷死也不会卖自己的儿子。”
小麦的父母,一个劲在劝小陈妈妈,说辞也没什么新鲜的,说是自己儿子可能还有心愿没有了结。
再给他几天时间,等他走了,小陈还是小陈,还会回家的。
这段时间就让自己和小麦再多相处几天。
大概感觉小陈不可能一直精神不正常,(他们认为这是小陈被吓得精神失常的表现。)早晚要走,很希望可以多和儿子呆些日子。
“我们可以买我儿子呆在你儿子身上的时间。“小麦爸爸看僵持不下,突然开口。
“一天一万块,只要你儿子一天不恢复成自己,我一天给你们一万块钱。“
他盯着小陈父母,并且现场拿出两万,“这是两天的钱,先结给你们。“
小陈爸爸眼睛发光,直接将钱拿起来要放在口袋里。
他妈突然扑过去,抢过钱,甩回到小麦父亲身上,“卖儿子的钱,一分钱我都不会花的。“
粉色大票满天飞舞,两边顿时争吵起来。
“别吵了。“邵峰大吼一声。
一只眼睛被尹红弄瞎后,他安了只假眼,此时连那只假眼都散发着厌恶的光芒,射向小陈父亲。
“小陈再不醒来超过七天,会变成傻子,要么成植物人,你要感觉这钱来的划算,你就要。“
两边都沉默下来,他这才接着说,“小麦死得太突然,又有一个挣扎不甘的过程,死时他拉着小陈的手,鬼魂附身在小陈身上。“
“我们可以请我这位朋友的师父将小麦的鬼魂驱赶出小陈身体。“
“两位都是我的朋友,我并不偏心谁,但意外就是意外。总不能让小陈替小麦去死吧。“
我看到门开了一道缝,小陈半张脸出现在门缝里,不知这场争吵他听到了多少。
他的目光同我相遇,脸上没有半丝表情,转身上楼了。
由于四人达不成一致意见,我和邵峰都是外人,不能强行对小陈进行驱鬼,只得先离开。
走出屋外,阳光普照的地方,邵峰长出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你看到那个当爹的没?看到钱比见到儿子还亲。“
我回答,“不管他怎么样,小陈的事现在怎么进行下去?“
“有件事我很奇怪,你不觉得小麦夺舍太容易了吗?“
“被占身的人,自己的意志也会挣扎的,加上他是男孩子,阳气重,小麦的意识如果是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才对,为什么小麦就好像重生在小陈身上?“
“什么意思?“
“我感觉小陈意识故意不想醒来,他放弃了自己。“
“看到他爹那个样子,我更肯定自己的猜测,哪有当爹的让儿子冒这种险,我要是小陈也可能想着不如不要回去了,还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邵峰一跺脚,“我还得找小陈他妈去说说。“
他将那个憔悴的中年女人拉到外面,说了好久,那女人不说话一直听着,不停点头,最后感激地望着邵峰。
等她离开,我问邵峰,他对女人说了些什么,邵峰笃定地跟我说,“明天叫你师父一起过来,我偏要把儿子还给当妈的。“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我将事情和师父说了一遍,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不是不想管。“
“我不舒服,力不从心,沾鬼的事做不了。“
孟轻舟这人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从不矜持,说行的就一定行,说不行,再磨嘴皮子也没用。
“驱鬼又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会不行?“我还是多了句嘴。
“是呀,又不是难事,怎么你就不行?“师父几乎原封不动把话还给了我。
他大咧咧靠在沙发上,“你可以请我过去压阵,吓吓那帮熊人,施法不让他们看到,你和芸儿上啊。死脑筋。“
我一拍脑袋,跑到芸儿房间里,她正写作业,对我爱理不理。
我知道她还是为日记的事生气,因为乔小络说没看过,我选择了相信乔小络,没站她这边。
我小心地坐下,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一直到她合上本子,叹了口气,“你坐这儿一晚上,我要不理你,你肯定不开口说话吧。“
“我在想怎么说你才会不赶我走。“我抓抓脑袋,笑道。
“啥事?“
我把前因后果说给她听,她也同情小陈,有个那样的爹够倒霉了,出个车祸都能让朋友给附身,这运气衰得没谁了。
所以,她一口答应和我一起去驱鬼。
第二天放学,我们回家拿上驱鬼用品,乘车来到富二代家。
邵峰已经到达他们家,小陈妈妈也在,但小陈爸缺席了。
同时还在小麦家呆着的,还有小陈父亲家的亲戚,小陈的姑姑叔叔之类的。
他们都交头接耳说小陈爸今天怎么不来拿钱,又一天,得过取那一万块。
小陈妈冷冷地说,“他不来,还有我呢,你们着什么急。“
这次她异常坚定,要为儿子做驱鬼,她的理由也很充份。
“那是我儿子啊,就算精神失常打扰到你家,也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有什么权利,干涉我对自己儿子进行的治疗?“
“你买时间?“她冷笑一声,“你买到今天凌晨十二点,今天的钱我没有收,你别忘了。”
“走,给我驱鬼去。”她一声令下,我和芸儿出门向楼上去。
小陈的姑姑们走上来拦住我们,“你们干什么?我们也是小陈的家属,你们经过我们同意没。”
小陈妈像只母老虎冲上去,推他大姑一把,冷笑道,“昨天他爸收了两万块,还不够还债的,你们是不是先借我家点钱,把老陈欠的债还了?”
“对了,你亲侄子大学学费我没凑够,你这当姑的是不是也拿点?”
一群人瞬间不吱声了,有人开始拿起电话不停拨打电话,估计是想叫老陈快来。
上楼时,我担心地问邵峰,“他爸是间要来了怎么办?”
“放心吧,他这会没醒,就算醒了,也动不了。”
原来头天他交待小陈妈妈,用安定让老陈睡死,然后,将他绑在床上,手机关机放远点。
小陈妈妈告诉邵峰,自己把老陈用胶带粘在了床上,连手指头都不让他动一下。
我们上楼,小陈的身影背对门,好像从昨天就没有动过。
但烟缸里的烟头并不多,他安静地打着游戏,听到门响头也不回。
“不太好。”师父说,“你说两人都不吸烟,后来突然吸烟了对吧。”
我点头。“那是为什么?”芸儿不解地问。
“因为刚上身的鬼被身体的阳气弄得很不舒服,不管是点的香,还是烟草,都会缓解这种难受。”
“但现在,小陈的阳气耗掉不少,鬼魂舒服了,所以烟抽得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小陈慢慢回过头,好像刚意识到我们进到了房间里。
他的黑眼睛瞳孔的黑色好像变浅了,眼神也没有那么灵动了。
“出去。”他腔调仍然是小麦的声音。
“儿啊。”小陈妈身体一软扑到了儿子腿上,“你是我的儿啊,妈没有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儿子,妈今天晚上烙香葱饼,还炖了酸萝卜老鸭汤,还做了大虾干锅,你回来吃呀,没有你,妈吃不下饭。”
中年女人的眼泪扑扑向下掉。
小陈脸抽了几下,眼睛突然看着女人,清楚地变成了另一个男孩的声音,“妈,我对不起你。”
那女人疯了一样搂着儿子哭,但小陈又变成僵尸模样,不再对妈妈的哭泣有反应。
师父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走过去拍拍女人肩膀,让她出去,我们好尽快帮他儿子恢复原样。
她千恩万谢出去了。
门一关,我拿出一捆自己编的绳子,有点像爷爷以前用的“捕灵绳“。
“你们按住他。“我说。
芸儿和邵峰上去将他放倒,小陈突然张嘴惨叫起来,“爸,妈,救我啊。“
他的声音是小麦,将富二代爹妈都引过来拼命砸门。
“我出去看看。“师父打开门,将要冲进来的男人用力推了出去。
外面传来扭打的声音。
我手上加快速度,用加了黑狗毛和红线的麻绳将小陈捆了起来。
小麦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快速说起话来,语速之快,如果不凝视仔细听跟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挥手让芸儿和邵峰安静,自己趴在他脸前,听他说什么。
他眼睛眨着,像念经一样,重复着一句话,“你还不解释,你还不解释,你还不解释,你还不解释。“
速度快得像机器在快进,来回重复的就这一句话。
然后他表情一变,眼神温和许多,眼角流下泪来,好像在挣扎。
表情在疯狂与犹豫间来回变化,一会凶狠地自言自语,一会默默流泪。
我感觉这一刻相当重要,俯在他头部,对他耳朵小声说,“小陈,你妈妈还在等你,快出来。“
“出来,出来吧。出来。出来吧。“我一声声地催促着呼唤着。
没想到小陈突然脸色一变,眼睛一下翻成了眼白,黑眼珠不见了。
露着一口白牙,“我们说好了,我们说好了。“他脖子上的筋都暴了出来。
身体绷成一根弓,声音变成了嘶叫,“我们说好了!!!“
就在此时,门“砰“一声被撞开了,孟轻舟被人扔进了房间。
小陈的妈妈也被人推倒在一边,不停呻吟着。
而逞凶的人是小麦的父亲和陈家的亲戚。
“你们干嘛!“邵峰吼了一嗓子,挡在我和芸儿身前。
孟轻舟被激怒了,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叫人来帮忙。
小麦的老爸走到邵峰跟前,拿出一张纸拍在他面前,“邵峰,你是小麦的朋友,你爸和我也是生意合作伙伴。“
“契约,你懂的吧。你看看这张纸。“
邵峰打开那张纸,脸上顿时出现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和芸儿同时伸过头去,纸上写着立约人姓名分别是小麦和小陈的名字。
见证人写着小麦爸妈,和小陈爸老陈的名字。
上面还印了红指印。
立约期就是昨天,我们走后。
字迹的确是小陈的笔迹,小麦父亲承诺可以拿去做签定。
小陈妈醒悟过来,爬起来,抢过那张纸。
一边看,眼泪一边哗哗向下掉,打湿了信纸。
“妈,
儿子不孝,大三了,还连累你养活我。
我爸也不争气,这些年苦你自己,我一直想自己可以成为有本事养活你的男子汉。
但我唯一的特长就是你嘴里说的不务正业的打游戏。
我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我大概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想让你过上好日子,跟本不可能。
现在有机会了,你听好,我是自愿的。
这个身体给小麦,我不想活着,他活着更有你们口中的“人的价值。”
总之,小麦的爸爸会打到你帐户里一百万,做为小麦用我身体的费用。
妈,这就是儿子最大的出息了,我爸不是天天说希望我有出息,让他可以过几天好日子。
你可以给他点钱,但银行卡要看好,别给他知道密码。“
再见,妈妈。
小陈的妈一声不响,晕过去了。
陈家的亲戚先是沉默,接着苍蝇一样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邵峰皱着眉也为难了,他看着我,我看着师父。
这一看,我差点惊掉下巴,我师父,孟轻舟,打过电话竟然坐在桌子边睡着了。
“师父。”我过去推了推他,“现在怎么办?“
他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目光直盯盯注视着小陈。
小陈看到师父畏缩地后退着,头也低下了。
师父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吼了一声,“陈来顺!“
这一声如打雷,如万兽之王逞威,房间里余音回荡。
好像连灰尘都被震掉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吼叫给惊得不动了。
这招叫“镇魂吼“能镇死人鬼魂,能惊活人生魂。
我见爷爷曾用过的。我也呆了。
同时,他将一杯水泼到小陈妈妈脸上,她醒转过来。
“妈。“小陈突然现身了,他扶起在地上的母亲。
“儿子,你听妈说。“小陈妈抖着那张纸,”这一百万妈不稀罕,妈不要。“
她坚定地说,“儿子你想让妈过好日子,用你的命来换,妈不反对。“
我张大嘴看着她,她怎么也是这种爱财如命的女人。
小陈好像失望又好像放松地叹了口气。
“妈有几点想和你说道说道,你走的也放心。“女人平静地可怕。
“妈一直以你为骄傲,你靠自己的努力,一个辅导班没上过,考上这么好的大学。“
“学费有一半是你自己打工赚的,边工作边读书,别人不知道,妈知道你多辛苦。“
“电子游戏不是不务正业,妈以前错怪你了。妈脑子太老旧,不懂新事务,让你爱委屈了。“
“唯一遗憾的是,妈没看到你在国际电竞大赛上拿到名次。“
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这钱,留给你爸好了,妈不需要。“
她推开儿子,向窗子冲去,谁也没料到,她快速爬上了二楼的窗台。
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小陈大叫一声,“我错了妈!“
他伸出手慢慢向妈妈靠近,想拉她回来。
一道阴气在他眼睛闪过,这里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妈妈的腿,突然手上用力向外一推。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传来。
他反手将自己的妈妈推了下去,嘴里发出一股阴森森的笑声,“契约都签了,手印都按了,想反悔啊?“
“镇魂吼“的效果已经过去,小麦清醒过来。
师父转身下楼去救掉到楼下的女人。
而小陈站在地上浑身开始颤抖。
嘴里不停两个声音交替着,“你害我妈,我不会把身体让给你。“
“替过约了,你们这些穷逼,一点契约精神也没有。“
“这是我的命,你伤了我妈我饶不了你。“
“玉哥,快点把他绑起来。“芸儿脆生生叫了一声。
我扑上去,在小陈和小麦斗争时,魂魄不稳,驱鬼事斗功倍。
但我被小陈的几个亲戚拦住了,“这是家事,你们就别来添乱了。“
“就是,给你点辛苦钱,你先走吧小先生。“
芸儿怒了,对准僵在地上的小陈甩出一鞭了,一下打得他翻滚几下,倒在了床上。
门被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撞开了,带头的是袁木鱼。
他板着脸一指屋里那几个陈家人,淡然道,“把他们控制起来。”
后面跟着几个人,手脚利落地将小陈的姑姑叔叔伯伯们押到一边。
有个老男人还想反抗,被负责隔离他的年轻男子抓住手臂一抽,将手臂给搞脱臼了。
“再挣扎,算你袭警。”袁木鱼木着脸加了一句。
他们把这几个人弄出去,屋里安静下来。
但小陈缩在墙角,畏缩地看着芸儿。
“小麦,出来。”我大喊一声。
“出,出不来,不能出。”小麦哆嗦着说。
芸儿二话不说,又抽他一鞭子,“别打了!“
我小小吃了一惊,这声喊分明出自小陈和小麦两人之口。
师父从楼下跑上来,制止我们,“先别打,你这么抽连小陈也吃了鞭子,伤魂的。“
“小陈让附身三天了,不能硬来,他和小麦缠的太紧,这下难办了。“
我看着师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会的“镇魂吼。“
爷爷以前说过,这是我们红棺道的独门绝技。
“玉儿。“师父突然喊我。
“啊?“
“阳晶赤砂带来没?“
我从包里拿出朱砂给师父,“师父,你要怎么做啊。“
“这次得委屈你了,我得给小陈过个魂。“他瞅着我。
“就是把小麦过到你身上,你愿意吗?“
“然后呢?不会让他一直呆在玉哥哥身上吧。那我可不愿意。“芸儿快速抢着说。
“谁问你了?“
我还在犹豫,屋里不知谁突然咳嗽一声,让我身体一震,同时师父长叹一声,突然发怒般地吼道,“都给我安静!!“
“要咳嗽出去!!“
我没见过师父抽风似的发脾气,而且他是真生气了,脸通红,我吓得赶紧点头,“师父,我同意。“
同时心里越来越怀疑一件事。
那个“镇魂吼“那声咳嗽,都像极了我爷爷。
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在家里,芸儿一直说有人动了她的日记。
不容我多想,师父将小陈拉起来,让我用手紧紧拉住小陈的手。
他要用法术将小麦“逼“出来。
为了不让小麦鬼魂受损,让他暂时呆在我身上。
他拿出个盒子,里面装着黄色的湿土,他将这些土洒在我身上一些,又在我双肩命火处抹了点。
“这是干嘛。”芸儿很无礼地问。
“芸儿,咱们相信师父吧,他又不会害我。”
“我就是在害你呀,这是坟头土,我在浇你的命火,让你阳气弱点,不然一会姓麦的进不来。”
“那他为什么可以进到小陈身体里。”
“你们听过惊魂这个词吧。”师父问。
“人在受到惊吓那一刻,魂是不稳的,身体很虚,小麦死时,小陈一直处于受到惊吓的状态,而且小麦死时一直死拉着小陈的手。”
“所以,他就理所当然跑到小陈身体中了?”
“当时很有可能是无意的,鬼下意识的就会寻找身躯,刚好小陈在身边。”
说来奇怪,这土洒到身上,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冷嗖嗖的,好像连屋里的温度都降低了。
我和小陈背靠背站着,手拉着手。
屋里清了场,只有师父在。
他在小陈额头上画了个通灵图,又在自己手心里也画上。
口里念念有词,“红棺祖师,听我号令,震出魂魄,不伤阴灵,如有反抗,手下留情……”
这段词我也听过,红棺纪要里有过记载,当时我还想,红压官的词一点不威风。
哪像道家,“上祷三清,下告阴冥……急急如律令。“
我们压官,连口决都带着乡土气息。
就在跑神的一瞬间,孟轻舟出其不意,猛拍小陈的额头。
用力之大,以致于我俩的后脑勺重重撞在一起。撞得我头一阵冷疼,眼里直冒金星。
一阵刺疼感顺着大脑从后脊梁骨直冲下去,我打了个寒战。
“成了!“师父说完,我和小陈同时倒在地上。
那会儿,我意识是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奇冷无比,一张嘴喊了声,“爸!“连我自己也吃了一惊。
师父开门让袁木鱼进来,我一看到他竟然会很害怕。
他过来按住我的手脚,我开始挣扎,发出不是自己声音的尖叫。
全部过程我都在“看着“我自己。
师父拿出胶带将我手脚固定住,剪开我上身,开始用朱砂在我上身画符。
我拼命挣扎,心里涌出一个念头,“我不想死,别画。“
师父一边画一边跟我说,“我要在你全身画上符,一会儿可能会感觉很难受,忍一下,鬼魂会有被烧灼的感觉,他就会从你七窍里的某一窍钻出来。“
嗯?
我固不上抗议,那种热热的感觉已经开始了。
身上一开始的那种刺骨的冷顿时缓和了,我舒服了哼出了声。
但是热力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就像在烧一口铁锅。
随着烧的时间加长,锅越来越热。
热度已经开始超过我可以承受的范围,我的皮肤像热辣辣的开始疼起来。
“闭上眼。“师父说,我闭眼前我看了一眼芸儿,她咬着嘴唇,握着拳头,眼里全是眼泪。
好像皮肤上起泡了,我感觉到皮肤隆起,又听到泡泡破碎的声音。
我像一条活活被放在铁板上的鱼,身体徒劳地弓起来,又放下去。
烫啊,烫啊,疼!我咬住不知什么时候塞到嘴里的毛巾,心里狂喊。
师父凶狠地喝问,“出来不出来?!“
芸儿抽泣起来,那是经过压抑仍然忍不住的哭泣声。
可是我顾不住了,身体一会灼得疼到骨髓里,一会又奇冷无比,好像下了寒冰地狱。
我尖叫起来,我发誓那声音的尖利跟本不是我这种低哑嗓子能发得出来的。
“快,快出来了。“我听到芸儿有些惊恐喃喃声。
好像有东西想在挣脱着离开我,又粘在我身上。
来回反复数次,我眼睛一疼,一只眼睛全部黑了下来,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在慢慢失去意识时,一个湿润凉凉的东西盖在我眼睛上,“成了。“
“竟然从眼睛里冲出来。啧啧。“
我听到师父这么说,放心地晕了过去。
“玉哥哥,醒一醒。“芸儿轻轻地在我耳边呼唤着。
一只小手抚摸着我的脸,手凉凉的,软软的,我跟本不愿意睁开眼睛。
“师父,他怎么还不醒来?“芸儿焦急地问。
“你走开,不出一分钟他就会醒。“
我不甘心地用力睁开眼睛,身上完全没有难受的感觉,好像刚才经历的那一场,是做了个梦。
身上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眼睛看东西是双影。
“小麦呢?“我起身先问。
“收到小红棺里了。“师父扬了一下手中的小棺材。
“过几天,做个黑棺的牌子,将他的头发放进去,魂也可以入进去,交给他爸妈就行了。“
小麦的父母送我们出去时表情很复杂,一方面不高兴我们把小麦赶出小陈的身体。
一方面又不敢说太过份的话,师父还没把魂牌给他们。
小陈给送到医院去了,和他妈妈住在一起,调养身体,这一次最高兴的应该就是小陈妈。
虽然一条腿骨折,但换回了儿子,也算值了。
小陈从这天起对生命和学业的态度应该全然不同了吧。
后来听说小陈妈妈坚决和老陈离了婚。
在邵峰的帮助下,他妈妈找了个工资高些的工作,和儿子一起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
这趟差,邵峰给了师父五千块钱,这次不管我怎么推托,他执意要给。
还单独跟我说,是把我当成好友,才少给了,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没几万是下不来的。
我看他那么诚挚,就接住了。
师父留了两千,给我开了个存折,将我人生中第一笔三千元存了进去。
拿着存折,我高兴地对云儿说,“也许,等我发财了,爷爷就会出现的。“
师父回头说我,“那么多话,拿上折子快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他带我和芸儿又来到“千里眼“的老房子里。
“这两千块,还不够给大刀贴房租用的。“师父说,不过并没有遗憾的样子。
他拿着钥匙站在楼下,此时是下午五点多,太阳还明亮着。
老房处在一颗树下,初秋的树,叶子还在,遮盖得房子格外阴沉。
“今天晚上,我要在这里过一夜。你们一会儿陪师父吃个晚饭,然后就离开吧。“
“为什么?“芸儿脱口而出,“玉哥刚被鬼上身,叫他回去休息,咱们师徒俩一起捉鬼不是很好?”
师父摇头,“我不是捉鬼,只是过夜。”
原来,师父来了几次,听邻居们说这房子晚上老是有声音。
师父趁着晚上来看过,但没发现异常,所以才想在房子里过一夜。
我们吃过饭回来时,天黑的程度——路灯还不亮但还模糊能看到人影,但又辨认不清是谁。
院子里出人意料的人少,安静。
家家都亮着灯,却没有什么喧闹声。
“这会都在看新闻呢,是院子里人最多,却偏偏最安静的时候。“
就在师父说话时,我看到前面晃晃悠悠有个男人在走路。
离我们约摸有个二十多米远。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越走,我越紧张。
那男人穿着黑色长衣长裤,手里拎着一段绳子,绳子上拎着什么东西。
我的注意力被男人吸引住了,他走路的姿态和“千里眼“真的很像。
但由于这个影子太真实,我又不敢相信,才七点多,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出来了?
等我把目光下移,看到他绳上牵的东西时吓得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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