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鳞

    
    “皓月？”先觉是见过皓月的，可是如今再见却与之前不大相同。那个周身散发冰冷气息的孩子，如今开始有了急切与关怀的神情了呢。
    皓月走上前去一手一个将锦鳞与曦彦提起，望着锦鳞身上和脸上的伤，还有肩膀依旧在流血的伤口，皓月又望向曦彦，曦彦一阵哆嗦，三哥这眼神简直如刀刀凌迟一般。
    “待我回去，再与你细细算。”说完这句话，皓月放下这对瑟瑟发抖的姐妹俩，向着先觉的方向走去。
    “皓月，这便是你师傅教你的礼？”先觉之前已经被血骨鞭伤了，而后又被皓月的神力所伤，如今只用一只胳膊将半身撑起，强自撑着神君的威仪。
    “礼？我所学之礼，怕是用不到神君您身上。”皓月望着先觉，毫无感情地说道，“您杀我师父，伤我徒弟，伤我师妹，我为何还要对您用礼？”
    先觉瞪着眼睛，说道：“伤你师傅？我有多大的本事能伤了吴明？至于你徒弟，我连见都没见过，还是说，十二十三其中一人，是你的徒弟？”先觉怕是自己听错了，犹自将那个“杀”字，换成了“伤”字。
    皓月转头看向锦鳞与曦彦，两人很是怂地齐齐低下头。
    抿抿嘴。皓月重新转过头说道：“您还不知道吧，吴明，已经死了。”
    皓月说的轻描淡写，像是在与人聊天气一般，可是同他对话的人明显表情已经呆滞，瞪着一双丹凤眼，双唇蠕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良久，她张开嘴嘶吼道：“皓月在骗我！皓月在骗我！吴明还活着！我诅咒他要活到地老天荒！他还要娶我！他还要娶我！”
    一声一声，声声力竭。最后从先觉嘴里流出鲜红的血，可她依旧没停下，依旧在说着那些似诅咒，又不是诅咒的话。
    “您知道的，以您的能力，就算用尽神力，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你说谎！你们想用这种方式帮他摆脱我！”先觉嘴上这么说着，那颤抖的双手却显示了她的慌乱。
    “神君莫不是忘了，在那场众神之宴上，说过什么话？”
    先觉回忆，那时自己在宴中向吴明表达爱慕之情，却被吴明拒绝，自己羞愤难当，说：“吴明！你竟敢如此对我！日后你必将不得好死！我今日回无情殿等着，他日你定当亲自来无情殿外求娶我！你一日不来，我便一日不踏出无情殿的门！”
    而自己真的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再不能踏出无情殿。而他，真的因自己的这句话，丢了性命？
    “怎么……怎么回事？”因受了打击，先觉几近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是来过你的无情殿，当初四凶兽同时出世，为此死了很多神君。四凶兽那个时候已经到了无情殿附近，吴明赶到，用了封印大阵，将四凶兽齐齐封印于此，代价是，自己的肉身与灵魂。”
    “您如今，是这世上，唯一的神君了。”
    似乎不想相信，先觉不住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箴言不可能有那么准，一句话里能实现一件事已经是不错，如今我踏不出无情殿，是我后半句成了真，那前半句定是作废的！”
    “神君心中自有答案，皓月不必多言。如今还求神君念及吴明，让我三人平安离开。”
    先觉不答话，只眼神怔愣地看着某个地方，待皓月转身向锦鳞走去，细细为锦鳞检查伤口的时候，她的眼神才落到了这两人的身上。
    男子眉目俊朗，女子朗如星月。那关心的心情，连掩饰都没有，就那么浓浓地流露出来，真真是……碍眼……
    “我说让你在潇竹殿看着曦彦，你怎么反倒跟着胡闹了起来？”
    “师傅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突然想起吴明曾乘着云车来过这，待我去找，它不见了，我便知道，你们来了这。”
    皓月伸出手，往锦鳞的肩膀上轻轻一拂，锦鳞肩膀上的伤口便开始慢慢愈合起来。一旁的曦彦看了刚要张口说话，便被皓月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三哥还说我，自己还不是……曦彦只能把话吞到肚子里，我能怎么办呢？您是老大。
    “快走吧，云车在外面等着。”
    皓月说着，推着两人出了无情殿的大门，待自己刚要离开，身后先觉说话道：“方才那女娃娃，不是十三，而是你的徒弟对吧？你爱上了自己的徒弟。”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没有。”皓月停下脚步，很是认真的否认道。
    “哦？是么？本君最是见不得别人得到美满，但是既然你说不是，敢不敢接我一句箴言？”
    殿外，锦鳞与曦彦已经上了云车。锦鳞撩起车帘向外看去，皓月却迟迟不出来。
    “我师父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不会，你家师傅牛逼着呢！先觉只能说过他，论武力，她还是不行。”
    说到这，皓月自无情殿门口走出，风吹起他的衣角，却让锦鳞有种安心的感觉。
    待皓月走到近前，锦鳞才发现他肩膀处有血迹渗出，染红他雪白长衫。
    “师傅，这是被先觉弄伤的？”
    “无事。”皓月答得平淡，一旁的曦彦刚张嘴，又被皓月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露出一副吃了苍蝇般的难受表情。
    锦鳞皱眉，这……这是什么情况？
    无情殿内，光贤已经清醒，赶紧爬起向着大殿跑去，却只见大殿之中一片狼藉，石柱倒塌，碎石散落一地，而先觉就躺在这一片狼藉之中，似个没有生命的布偶坐在那里，望着被毁的大门外露出的一角天空。
    “神君……”
    光贤试探性开口，先觉说道：“外面的天，一直是这么蓝的么？”
    她转头望向光贤，“听说他不在了。他不在了，我为什么还在呢？光贤，你离开吧，当年我杀了你妹妹，禁锢了你，我遭了报应。如今，我该放你走了。”
    先觉支撑着站起，光贤上前要去扶她，却被她推开了。
    “光贤从此刻起，与我与明月殿再无纠葛，生生世世，为自由之身。”
    说罢，先觉一个挥手，将光贤打出了殿外。
    光贤刚一落地，几块大石掉落，堵住了无情殿的大门。
    “神君！”光贤叫着，但早已于事无补，顷刻，这黄金般的殿宇摇晃起来，慢慢倾塌，最后变成片废墟。
    在云车上，三人感受到了摇晃，撩开车帘探出头往回看去，便见到那黄金殿宇坍塌的样子。锦鳞与曦彦皆是一震，无情殿坍塌是不是代表着，先觉她……
    而曦彦此时，心中却在惦念着光贤。
    皓月却依旧面无表情，就好像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必然一般。
    “那殿宇表面金黄灿灿，内里不过是用石头所砌的普通殿宇罢了。”
    听了皓月的话，锦鳞意识到那恢弘的殿宇就像是先觉自己，如此在意自己的颜面，到头来害了自己爱的人还有自己。
    锦鳞看向皓月渗血的肩头，皓月见到她的表情，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如何罚？”
    锦鳞正担忧着，听到这话一个哆嗦，赶紧把头低了下去。自己真是大意了啊，看来自家师傅今日还是不能轻饶了我俩。见锦鳞垮下脸去，皓月偏头看向别的地方，嘴角却不觉勾起，看得一旁的曦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三哥，您就不能不笑么？我……我害怕啊我！
    回了潇竹殿，曦彦将怀中从无情殿拿出来的土递给皓月，皓月让锦鳞与曦彦两人在外面等着，不让两人踏入屋内。一直帮忙侍候允木的蒹葭也被赶了出来，三个人只能在潇竹殿的院子里眼巴巴地等着。曦彦握紧了锦鳞的手，锦鳞能感觉到她的手冰凉。
    “栖池圣君怎么样？”曦彦问蒹葭。
    “圣君一直昏睡，其间说了两次胡话。”
    “他说什么？”
    “就是一些什么，救救她，不要，代价什么的，我也听不太清楚。”
    曦彦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正想到这，屋内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是允木的声音。
    曦彦松开锦鳞的手就要冲进去，这时皓月的声音响起：“阿锦！”
    锦鳞了然，忙抓住曦彦，说道：“相信我师父吧，你现在进去，反倒会误了治疗。”
    “我怎么能……怎么能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呢？”曦彦握紧了双手，听到屋中惨叫声一声声传来，自己的心，也仿佛被人撕开般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皓月从屋中出来，对曦彦说道：“去吧。”
    点点头，曦彦便快步向屋内走去。
    锦鳞见皓月肩上的血渍，走上前去，说道：“回家去吧，您的伤需要处理一下。”
    皓月点点头，与锦鳞回了明月殿。
    明月殿内，锦鳞用药擦拭着皓月肩上的伤口，问道：“师傅为何不像在明月殿为我处理伤口那般为自己处理伤口？”自己记得，师傅只是在自己伤口上拂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便愈合了，如今，师傅也当那般为自己处理伤口才对啊。
    “不行。”
    “为什么？”锦鳞疑惑。
    “没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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