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象国君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尴尬,这回儿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传膳太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国君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但凭着自己混迹宫中这许多年的敏锐直觉,他感觉,今天自己若是不把这个马屁给圆上了,只怕自己就有难了。
想到此处,他眼珠子一转,竟然伏在地上呜咽哭泣起来。
这小倒是让宝象国君愣住了,忍不住不轻不重的踹了这传膳太监一脚:“你这狗才,哭个什么劲!”
宝象国君自以为是不轻不重的一脚,可跪伏在地上的传膳太监,却是疼的龇牙咧嘴,好玄没喊出来。
不由得满身冷汗,国君的身体果然是早就大好了,甚至比生病之前的身体还要好。
只是……为何国君却是不动声色的隐藏了这许久呢?
传膳太监不敢想,或者也可以说是知道原因却不愿意想。
但无论如何,自己此刻得把这出戏给唱圆满了。
就听这传膳太监一边抽噎着,一边断断续续的道:“奴才是为陛下和公主之间的父女、天伦之情所感动,情不自禁,便哭了出来,还请陛下赎罪!”
说着,便“邦邦邦”迅速的磕了下去,随即不待宝象国君再次开口相问,便主动解释道:“陛下爱女心切,如今听闻公主归来,大喜之下,一片慈爱之心,感动上苍,故而上苍降下感应,使得陛下瞬间沉疴尽去,陛下真我宝象慈父也……我宝象国有这等慈父国君,真乃宝象之幸,万民之幸也……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膳太监扯着嗓子一通喊,随即便是一顿狂磕头。
四周的其他太监也不是傻子,这些人,个顶个的都是人精。
从宝象国君双腿站在地上的时候,他们便心里咯噔一下,心里迅速的盘算清楚,估计要出事了。
好在这负责传膳的刘太监反应快,一通马屁,算是遮掩过去了,只是……
只是这刘太监,怕是要得好处了!
众太监庆幸之余,一边跟着刘太监磕头,口中高呼万岁,一边忍不住又对这传膳的刘太监起了一丝嫉妒之心。
“呵呵,起来吧,都起来吧,你这狗奴才……说的倒也对!若非上苍怜悯,寡人如今又如何能站在此处?”宝象国君乐呵呵的捋了捋胡子,对刘太监很是满意,行,够机灵,能办事,更难得是,会办事!
“公主回宫,朕旧疾尽去,双喜临门!诸人尽皆有赏……刘太监,你现居何职啊?”宝象国君满意的看向刘太监,这句话其实就是句废话,这刘太监天天都来传膳,就算别人不知道刘太监是干嘛的,宝象国君还能不知道,但是这其中的意味却是很明显。
“禀陛下,奴才现居传膳太监!”刘太监狠狠的咽了一下唾沫,他知道自己要发达了。
“据寡人所知,这御膳房的大总管一职,至今还没有人选?”
“陛下明鉴,正是如此!”刘太监的心里,此刻就好似是狂擂的战鼓,他简直感觉这颗心脏都要从胸腔蹦出来了。
“也罢,这与膳房总管一职,你便先领着吧!”宝象国君轻飘飘的一句话,刘太监的命运便被定了下来。
“奴才领旨!”刘太监,哦不,刘总管几乎是泪流满面的在谢恩。
御膳房总管,可不是只管一个区区的厨房而已。
整个偌大的宝象宫禁,所有人的吃喝、物资采买的相关事项,乃至于相关人事,都归御膳房总管负责。
这个职位,可是大大的肥差、美差。
若是没有今天这么一出,依刘太监的背景人脉、资历,这辈子也别想坐上这个位置啊!
“父王!”
“是……是百花羞我儿?”
忽然一个敏捷如小鹿一般的白色身影,撞向了宝象国君的怀中,正是那百花羞公主。
宝象国君先是浑身一颤,随即老泪纵横的一把将爱女搂入怀中,口中不停的自语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呃,你这是……”
忽然,宝象国君脸色一窒,因为他看见了女儿头顶盘起的妇人发髻,这是怎么回事儿!
宝象国君满脸惊疑不定的向着自家爱女的身后看去。
此刻,那些太监们早就悄无声息的,蹑手蹑脚退下了。
只剩下站在宫门口的两个身影,这身影一黄一白。
白色身影,正是自己亲自拜的国师尚父。
那黄色身影,是个生的五官奇古的年轻人,却是不曾见过。
正在疑惑间,就见那年轻人,不紧不慢的来至自己身前,恭敬有礼的向自己一躬到底:“小婿李雄,拜见岳父大人!”
“李雄……岳……什么!你,你……我儿,你莫不是……”宝象国君正在想着这李雄是何人,忽然眼睛睁大了,脸色涨红,一手戟指着李雄,随后又满脸失措的看向了宫门口笑容满面的唐三葬,最后又看向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也就是这段日子宝象国君的身体大好了,要是搁在以前,他早一口鲜血喷出去,随即便是油尽灯枯了。
“哎呀,父王,你莫急啊,是……女儿我自愿的!”说到最后,百花羞公主的声音跟蚊子的声音也差不了太多了。
“哎呀,我儿……我儿你糊涂啊……国师……尚父,你怎么……你怎么不拦着这丫头!”宝象国君此刻简直气的脑袋都快炸了。
埋怨完女儿,又埋怨起来了唐三葬。
要不是他还有些理智,知道唐三葬自己得罪不起,这会儿早就喊人把这厮砍成肉酱了。
“国君勿恼,我还不曾恭喜国君,得一佳婿!”唐三葬硬着头皮给国君道喜。
他现在也心虚的厉害,之前和人家说的好好的,要把人家闺女儿全须全尾的带回来,现在给人家多带一个女婿回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唐三葬一边和宝象国君周旋,一边给李雄使了个眼色。
你的老丈人你解决,不能老拿我替你顶雷啊。
李雄也是满脸幽怨,之前说好的替我在老丈人面前分说的呢?你就这样替我分说的?
望着装死的唐三葬,李雄也没得选,只好盯着老丈人能吃人的眼光上前解释,好在有百花羞公主在一旁帮衬,小两口一块儿对付老丈人,总算是让老头儿接受了自己多出一个女婿的现实了。
老话讲,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
望着人比花娇、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又看了看长得稀奇古怪的毛脚女婿,那真是越看越气,看到最后,竟是忍不住悲从中来,搂着闺女放声大哭道:“我儿,却是委屈你了啊!委屈你了啊!”
李雄那个尴尬啊,百花羞公主也是哭笑不得,自家夫君长得有那么丑吗?
还行吧!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父王,你的病……”父女两个谈了许久,百花羞公主这才发现自己老父居然是一直站着在和自己说话,不由得大为吃惊。
宝象国君这会儿也不装了,放开身体的掩饰,一股气血从筋骨中迅速的蔓延到全身。
脸色迅速变得红润起来。
旁边一直吃瓜的唐三葬,此刻也好像见到什么奇观似的,瞪大了眼睛瞧着这老国君。
这才多久啊,这位宝象国君居然通了大周天,依他这身气血,再活个四十年,绝对是没问题的。
“这都是国师尚父的功劳啊!”说到这事儿,宝象国君也是一脸真心实意的感激。
得知是唐三葬治好了自己父亲多年的旧疾,百花羞公主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唐三葬面前:“小女父王恶疾缠身多年,痛苦不堪,如今国师尚父不但与了小女一桩上佳的姻缘,更是治好了父王的恶疾,小女无以为报,只能在宫中立下国师尚父的牌位,日夜供奉!”
说完就又要给唐三葬磕头,唐三葬连忙扶起,满心的无奈,你给我连牌位有个屁用啊,你没了,估计我还在呢。
忽然,宝象国君眉头一皱:“苏九功呢?寡人让那奴才给国师尚父带路,如今国师尚父已然回朝,为何不见那奴才?”
唐三葬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呵呵一笑,随即从腰间解下一只小口袋,往空中一抛。
随即就见一个人影从口袋中落了下来,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满脸青肿淤痕,不是那苏九功,又是何人。
宝象国君,见状上前观瞧,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正要说话,刚好苏九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与宝象国君打了个照面,不由得大喜。,
就听他口齿不清的喊了起来:“陛下……陛下饶命啊!请陛下看在老奴伺候陛下几十年的情分上,饶老奴一命吧!”
宝象国君一怔,一旁的百花羞公主,则是凑在自家父王耳边,将这奴才勾结弥勒菩萨,设计自己的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说与自家父王听。
只听得宝象国君火冒三丈,指着苏九功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老奴,枉寡人如此信众于你,将宫禁大权皆交予你,,本以为尔不过贪权好利,不曾想,居然敢设计、谋害寡人的爱女公主,如此大逆,寡人焉能饶你,殿前武士何在!”
“在!”
“与寡人将这阉宦拖出去,送于慎刑司,以大不敬罪处决!”
“陛下……陛下饶命啊!”
慎刑司、大不敬,这六个字从宝象国君的嘴中吐出来,苏九功整个人都彻底瘫软了,甚至连小便都失禁了。
慎刑司是什么地方,他太知道了。
去了那个地方,必然是有死无生,再加上大不敬的罪名,只怕当时想死都难了!
“唉,这苏九功,近来几年,瞧着寡人身体不大好膝下又无男嗣继位,便心思动摇,寡人本来也能理解,阉人嘛……从来都是如此,谁掌权,他们就听谁的!”宝象国君叹了口气。
打自己成为宝象太子的时候,这苏九功就在自己身边伺候自己,也算是发小了,可他居然……想到此处,他原本的惋惜惆怅,都变成了愤怒:“可他居然敢对我儿动手,寡人焉能容他!”
不错,百花羞公主,就是宝象国君最后的软肋和底线。
“父王……”这公主一时之间,只觉得百感交集。
宝象国君慈爱的拍了拍女儿的小手,柔声道:“今日你与贤婿归来,父王又沉疴尽去,双喜临门,天大的好事,寡人要宴请满朝文武,你替父王去安排宴会吧!”
百花羞公主何等聪慧,瞬间明白自家父王是有要事与这位国师尚父商量,便柔顺的点点头,扯着李雄退下了。
“国师尚父,请救一救我宝象宗室吧!”百花羞公主和李雄前脚刚走。
后脚宝象国君便哭天抹泪的抱住了唐三葬的大腿,嚎起来。
唐三葬那叫一个无语啊,这国君这一招儿用的还挺熟练,上一次也是这么抱着自己大腿,一边往自己大腿上蹭着眼泪鼻涕,一边求自己去救他女儿。
“国君快快请起,有话可慢慢细谈,何必如此……嘿嘿嘿,别蹭了嘿,我这干净衣裳!”眼瞅着那眼泪鼻涕又要蹭到自己腿上,唐三葬终于忍不了了。
“国师若是不答应,小王便不起来!”得,这是打定了注意耍无赖啊。
“成成成,我答应还不行嘛!如今我是你宝象国的国师尚父,我那师弟也成了女婿,你若真的有难,我又岂能袖手旁观?”好说歹说,这位宝象国君终于起来了。
“国师尚父可知,我宝象国头号大害是什么?”宝象国君还卖起了关子。
唐三葬心下一动,他猜出来了,但还是故作不知的摇摇头:“请国君赐教!”
“正是那大司马,一代权奸霍骥!”宝象国君咬牙切齿的道。
果然如此啊!
唐三葬一脸古怪的看向宝象国君。
宝象国君瞧着这唐三葬脸色有些不对,只当是这位国师尚父不以为然,不由得一脸凝重的道:“国师尚父有所不知,这霍骥实在是不可小视啊,他……”
啪!
宝象国君话还没说完,就见唐三葬大袖一挥,一个圆溜溜、黑乎乎的东西,打着璇儿滚落在国君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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