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芈蒙一直说自己头疼,安主任就建议他去做一个脑部核磁共振扫描。
放射科在一楼右侧的走廊里,芈蒙从有着黄色警示灯,和厚重金属门的扫描室出来,距离取结果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芈蒙不想回观察室,那里闹哄哄的,公安、消防、媒体记者、市里的有关部门,一拨又一拨,一遍又一遍地问问题。似乎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疑问:羋蒙怎么想到能利用管道井逃生?
芈蒙在宿舍楼里经历的,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又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自然被问得头疼不已。医院方面也在观察室安排了专人,把芈蒙说出的每个字,恨不得连中间眨的眼、喘的气都记录下来,以便向院领导汇报,针对不利于己方的内容,制定对策,虽然芈蒙加在一起也没说出几个字来。
芈蒙好不容易才支走了随同的护士,自己在走廊里找了处不碍事的地方倚墙而立。把不太合身的病号服裹紧了些,回头去想这两天所发生的、所遭遇的,一切都显得太过不真实。可自己身上左一处右一处疼得要命的伤却是实实在在的,还有古灵精怪的法医杜小月,和满口男欢女爱的记者何宁,她们也都是实实在在的。芈蒙寻思:可能她们和自己一样,都活在一个人的梦里!这个人,也许就是能在大火中逃出升天的“他”。他和自己,好比庄周梦蝶。那时,他是梦中的蝴蝶;此时,自己正身在他的梦里。要不然,就只能用鬼上身来解释了!
芈蒙有过几次短暂失忆的经历,细细回忆每次在失忆之后,都像是做了场梦。只是那些梦芈蒙就算一时记得一些片段也会很快忘掉,最多也就是对梦里的环境、陈设之类有些许模糊印象,从没有像今天在宿舍楼火灾里这么的清晰,身临其境。芈蒙现在所想的是:难道自己失去的记忆,原本就不是属于自己的?
芈蒙心中赫然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假如哪一天自己又做了这样的梦,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自己被困在身体里,而身体却被别人控制着,要靠别人睁开眼才能看见东西,要靠别人的呼吸才不至于憋死。如果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去抢劫、去杀人或者自杀……芈蒙越想越觉得可怕,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转念芈蒙又想:“他”在生死关头都表现得异常冷静果敢,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正确的,平心而论——比自己强多了……
思忖当中,芈蒙目送一位女医生从面前经过。走廊里人来人往,女医生路过少说也有半打,偏偏这位引起了芈蒙地注意!说是医生,因为她口罩遮脸,身穿白大褂,肩上还搭着听诊器。可她穿的白大褂,相较普通版的要短,勉强盖过浑圆的臀部。她这件也比较亮眼,从胸到腰至臀,无处不在凸显着性感。女医生低着头快步走过,在走廊尽头一转弯就不见了!
“都用不着看脸,看下围就知道是你!”芈蒙纳闷,她打扮成这样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于是芈蒙悄悄追了过去。
走廊尽头转过弯是楼梯间,芈蒙追进楼梯间时没见到人,只听到一串清脆的脚步声,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是地下一层。脚步声有着特有的节奏,就像芈蒙那只老爷钟的嘀哒声。循着脚步声的指引芈蒙向楼下走去……
楼梯刚下到一半,突然脚步声消失了,芈蒙只觉心里一空,脚下失了准头没踩正台阶,险些从楼梯上骨碌下去!
磕磕绊绊地下到地下一层,迎面仍然是一条走廊,走廊一眼望到头还是没见女医生!走在走廊里,感觉温度一下低了不少,与楼上人来人往相比,这里空荡荡、静悄悄反倒有种压迫感,显得格外瘆人。走廊深处,右手边出现了两扇紧闭的大门,门上各有一道细长的玻璃窗,玻璃窗内挡着白布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女医生应该是先一步进到了门里。抬头看去,只见门牌上写着“太平间”三个字。芈蒙立时打了个寒颤,还隐隐有点儿想上厕所。
芈蒙一方面怕看到一些自己接受不了的画面,在这种地方,里面都是死人,有开肠破肚下不了手术台的,有缺胳膊断腿出事故横死的,胆儿小都容易给吓出毛病来。可另一方面芈蒙心里又跟有猫抓似的好奇,女医生究竟在干什么呢?
踌躇之时,太平间里传出了几声不大的响动,勾的芈蒙脑袋一热不再多想,轻轻把门推开条缝,尽量不让它发出声音,侧着身挤了进去。
太平间里没有开灯,借着走廊里的灯光勉强可以视物。芈蒙是平生第一次见识太平间里的景象,房间中央摆着几副用来搬运尸体的担架车,两侧整面墙都是带金属门的柜子,应该就是装尸体用的冷藏柜。那个打扮性感的女医生,正在逐个查看柜子上的标签。片刻后女医生终于选中了最下层的一个柜子,她打开柜门,拉出抽屉,弯腰翘臀姿态撩人地仔细查看里面的尸体。
芈蒙蹑手蹑脚地向女医生靠近。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门玻璃上的布帘,将芈蒙的影子越拉越长。芈蒙现在的发型比较感人,头顶秃了三分之一,还不太对称,影子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形状。影子一直延伸到女医生的脚下,等芈蒙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为时已晚,女医生已经发现了他,或者说发现了他的影子。女医生的呼吸变得急促、粗重,小腿也在微微发抖,翘臀高耸的姿势就这么继续又保持了几秒钟,接着她猛地转过身,面向芈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鬼呀!”
芈蒙万万没想到女医生是这个反应,更没想到她能叫得如此撕心裂肺,下意识伸出右手去捂她的嘴。女医生也不含糊,一口咬了下去,这一口又准又狠,正咬在芈蒙的手腕上。芈蒙闷哼一声挣脱出右手,拦腰把女医生抱了起来,按在旁边的一副担架车上。只是这一下用力过猛,身上的大伤小伤疼得芈蒙整个人都要散架似的,控制女医生的力道也松了几分。女医生算是拼命了,虽然体位上处于劣势,仍手刨脚蹬地奋力挣扎。混乱当中只听几声纽扣绷落的轻响,女医生随即停止了抵抗,紧跟着太平间内灯光大亮。
“你们两个混帐东西,咋不上天呢?跑到这儿来作啥妖儿?这是啥地方?是该你们亲热的地方?”太平间门口站着一位身穿正版白大褂的老大爷,威风凛凛正气凛然地瞪着这对男女。
再看女医生,已经衣不遮体了,性感医生装的胸前、小腹下丢了好几个扣子,只能以双手上下遮掩着羞处。芈蒙也好不到哪去,脖子被挠了四五道血痕,手腕上印着牙印,连病号服裤腰上的绑带都挣开了!着急忙慌地要重新系上,越着急手指头越不听使唤!
“怎么是你?装什么鬼呀?”此时恼羞成怒的性感女医生,正是我们的美女法医杜小月。
“咋地?你俩折腾了半天,完事儿,还认错人了?”老大爷困惑了!
“呃咳……不是!她以为不是我,所以……大爷,虽然我们看上去像……但——其实,眼睛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的!”芈蒙哑着嗓子试图用人类的语言进行解释,可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解释的清呢?
老大爷气哼哼地说道:“哼!不拿眼睛看,使耳朵听,你俩也没干啥好事儿!行了,别解释!咱老头子亲手抓住的野鸳鸯,不止你俩这一对儿,没啥出奇的!”
“您可真是老当益壮、明察秋毫、劳苦功高!呵呵呵呵!”杜小月见形势不妙,使出吃奶的劲儿奉承。
“别瞎拍马屁!那丫头,你是哪个科室的?你们主任是谁?”老大爷还真以为杜小月是医院里的医生,到这儿来寻刺激的!
“大爷大爷,这种事儿,就别惊动领导了!求求您了!”杜小月没羞没臊地装可怜。
“说的也是!年纪轻轻就背上个生活作风问题,往后想进步就难了!这样吧!你写个‘决不再上太平间搞对象的保证书’,你俩都签上字,搁在我这儿,这次的事儿就算过去了!要是死性不改再让我抓住,我就把保证书交给院领导,来个二罪并罚!”大爷这招儿更像是缓期执行,以观后效。
杜小月狠狠瞪了芈蒙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让他写,他生活上、作风上都有问题!”
老大爷严词拒绝:“我不同意!你对象是个病号儿,不是咱院里职工,写了也不作数!”
无奈之下,杜小月一笔一划地给老大爷写下保证书,她和芈蒙俩人都签上了名字,才得以脱身。
与老大爷周旋时,芈蒙留意到,老大爷刚推来的担架车上,用白布单遮着一具佝偻焦黑的尸体,扭曲的四肢在白布单下支棱着,那惨状简直无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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