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
我只是漫无目的的
走在秋后寥落的小径
夕阳和蓝天
让伤感像藤蔓一样
在思念的墙上蔓延
而我仿若诗人一样
徘徊
其实这一切
都是在掩饰
我对爱你的
自卑
——张缄《自卑》
岳宝同学在第一次月考后一考成名,全班第一,年级组第三。同时让人记忆深刻的还有苏东和嘎子,他们俩分别是数学和外语全班第一。
苏东和嘎子的异军突起,让张缄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失落。这么多年,张缄除了成功的发表过一首诗歌,小学奥数进入决赛,还真没有能拿出来说的东西。
当然张缄的大姐私下对她的小伙伴说她有一个长的帅的弟弟这件事不算。
张缄想到小山或者小品那坐坐,听他们说说话听听歌或许心情会好一些,但想想还是算了,说什么也不能改变现实。
成绩下来的那天晚上,张缄躺在船上很久不能入眠,这个场景很像他在高家村中学那几个无法入眠的夜晚一样,只是睡在旁边的人从胡东换成了苏东。
时间和地点的转变,不经意间让人成长同时也让人无奈。
张缄在高家村中学求学的一年时光,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家学习,张缄想家的时候或者思念燕子无法抑制的时候,他可以骑着那辆凤凰牌自行车从高家村中学一路向东,经过一条颠簸的土路,经过熟悉的风景回到家或者到张家村中学,见到忙碌的父母和渐渐变老的奶奶,当然也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燕子。
当天夜晚,张缄和苏东在凤城租的房内仍然有些燥热,唯一的窗户被关上了,古城村里的臭嘴蚊子太厉害,苏东和张缄第一天住的时候,为了凉快没有关窗,第二天两个人被蚊子叮的像起了麻疹一样,把彼此吓了一跳,一大瓶花露水都没有够用。
睡觉之前,苏东笑眯眯看着张缄一眼,算是征得了同意便打开了风扇。
这台落地扇是扬子牌的,张缄父亲买它的时候张缄还刚上小学,那年夏天特别热,家里的两个下蛋的母鸡被活活热死在鸡窝里,留下了两个无人照顾的鸡蛋。
张缄的两个姐姐吐着舌头表示还能忍受住,张缄却被热的脸色煞白全身不停的淌汗,喝了几茶缸新打的井水也不能阻止不停的出汗。
一连几日,张缄热的都有点虚脱了,头耷拉着像一个枯萎的大黄瓜,张缄的父亲便狠下心从村子里唯一的一家电器店买了这台风扇,风扇买到家的那天晚上,风扇是三项电,插销上有三个爪子,家里的所有插空都是两个孔的,买来了却通不上电,父亲冒着极大的风险将风扇插销最上面的一个爪子扳平,风便从疯狂旋转的风扇中倾泻而出。
张缄兴奋的把脸贴在风扇上哈哈大笑并对着风扇吹气,张缄的父母在旁边无比的欣慰和满足,眼睛里满是疼爱。
这台笨重的风扇在随后的几年因为吊扇的普及渐渐的被家人遗忘在房间的一角。
风扇是张缄父亲从张家村专门送到凤城的,凤城车站在凤城二中对面,当他父亲把这台重约二十多斤的风扇扛到张缄和苏东租住的房子的时候,已经累的满头大汗,无所不能的父亲也会流那么多汗,也会累的气喘吁吁。
在风扇搬到凤城的那天晚上,风再次从经年的风扇中倾泻而出的时候,张缄不由自主的把脸贴向风扇面前,对着风扇吹气,像几年前一样。
风扇发出嗡嗡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时间长了缺机油,还是因为张缄心情不是太好,张缄感觉到一丝烦躁。
窗外月光似水,张缄很多个失眠的夜里都和月夜有关,或许他只是记住了和失眠时候的月夜。
燕子的脸就像半轮明月一样,当张缄感到绝望或者感到荣光的时候,很自然的就想到了燕子,燕子不单是一个他深深热爱的女孩,在深层次上她还是他精神上的寄托。
燕子和他一起从张家村走出来到了凤城,是巧合还是命运的使然,张缄不得而知。在这个夜晚,他突然感觉到命运之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安排着这一切。
比如在高家村他认识高小丫、刘小凤,胡东,还有那个打篮球的叫牛方强的少年。
但他却不知道所谓的命运之手的具体安排,比如他和燕子故事的结局,比如他的将来。
烦躁的他想起身看看夹在书中的燕子的照片,试图在照片中找到他和燕子将来的蛛丝马迹,但他的头脑却昏沉沉的身体拒绝起来,他像是月光下在大海里随波逐流的一叶孤舟,漫无目的的飘着,在风扇的嗡嗡声中,张缄最终还是睡着了。
俗话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就会为你开一扇窗。
张缄觉得上帝对他有点吝啬,门是真切的关上了,窗户开的无比的小,小到只有诗歌能够通过。
随后的一段日子,张缄放学就去离凤城一中南门一百米远的那个书店找老板聊天,如果你对距离没有概念。
那就是从南门出来途经“球迷餐馆”,再经过“眼镜超市”,然后往南走六十步左右,就到书店门口了,书店的名字就叫“书店”,很显然,你猜对了,老板是不是很浪漫,他可是凤城作家协会的记名诗人。
完全可以想象,一个诗人老板开书店生意会差成什么样子,杜老板的书店和斜对面的“考试书店”的生意比,毫不夸张的说,“书店”生意差的只剩下一个“书店”这个名字了。
靠近学校开书店,不卖考试资料,“书店”的三十多岁的杜老板却任性的卖文学书籍,在张缄买了一本《校园诗歌精选》后,坐在柜台的杜老板主动拉了把椅子和张缄谈起了诗歌,托尔斯泰、普希金、泰戈尔、徐志摩、顾城、海子……
杜老板唾沫在阳光下上下翻滚,在唾沫翻飞的那个傍晚,张缄在凤城找到了一个忘年交。
结果就是在张缄心中早已经埋下的诗歌种子,终于在一个合适的地点,在遇到杜老板后,种子发芽了。
那时候的杜老板已经在各大报纸杂志发表诗歌一百多首了,他丝毫没有鄙视只发表过一首诗歌的张缄,在熟络之后,他把他发表的诗歌拿给张缄看,张缄看完一首后,就不愿意看了,杜老板是一个浪漫主义诗人,写的东西基本都是想象出来的,吹到天上落到地下的,张缄看了三首后就尿遁了。
不单是文人相轻,最主要的是张缄不喜欢杜老板诗歌的风格,张缄喜欢一些真实忧伤的诗歌,这样的诗歌仿佛一把利刃,能直接插到张缄的灵魂深处,在他战栗感受到无比的快感。
张缄在和杜老板交往的日子里,前后耐着性子看了杜老板的十几首诗歌,还是看着买书杜老板打折的面子上,张缄到现在还是记得杜老板的一句诗歌,也算是对杜老板的一种尊重吧。他写到:
往事在村头的歪脖子树下,荡着秋千。
当然,张缄觉得和杜老板聊天、谈论诗歌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卖书看书,还是有很厚的文学底蕴的,常常能说出一下自己的观点和理论,在这方面张缄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写诗歌的方法和技巧。
只是在和杜老板交谈的时候,张缄不会坐在他的对面了,他的唾沫像加了催化剂一样射程太远。
随后的一段日子,张缄沉迷在自己的诗歌世界里,看诗写诗,有时候为了写上一句满意的诗歌,常常愁眉不展的思考一上午,最终的结果是挫败和失败。
张缄常常和别人说,只要故事开了头,就会自动的结束。张缄在发表一首诗歌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写过一首自己满意的诗歌,更别说让编辑满意的了,这完全背离了他认为对的原则。
这种得而不能的感觉,在很多年后的张缄遇到一个姑娘的时候越发的强烈和不安。
或许还有人记得,在凤城一中的校园里,有一个汗毛浓重的少年,时而低头不语,时而远眺田野。
他叫张缄。
一个忧伤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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