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注意到了澜亭这个奇怪小孩的反常,莫非……
他隐约有个一个大胆的猜测。
太子之命赵俨哪敢不从,便招手叫过来一个小吏,让他将客人带过去。
江云妧与澜亭离去之后,赵俨继续毕恭毕敬的向谢青临禀报.
有说了一些具体的细节,他试探着问道:“殿下之前让我翻陈年旧案,莫非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谢青临不置可否,面无表情。
毕竟这可是江云妧最先想到的,虽然她本人现在不在这里。
“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啊。”赵俨满脸堆笑的恭维道。
谢青临不理会他的吹捧,不耐烦似的,“你说清楚。”
“是……是……”马屁没拍到点子上,赵俨讪讪的住了话头,又接着刚才的话说,“根据您的命令,属下翻看了近几年有关儿童失踪的卷宗,发觉了其中却有蹊跷。”
“怎么回事?”谢青临眯起眼睛,脸上晦暗不明。
“绝大多数都成了悬案。”唯恐说得不够清楚,他又补充道:“无论是简单的案子还是复杂的,俱都如此,就算有些明明已经有了明显的线索,真相有迹可循,却偏偏莫名其妙的进行不下去,属下也不知是为何。”
眼看着谢青临脸色越来越沉,隐隐有发怒的迹象,赵俨斟酌着,小心翼翼的说道:“属下觉得……似乎有人故意不想让这些事情暴露在人前……”
赵俨不是胆大包天妄下结论的人,他敢这么说,必然是有依据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藏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
他置律法于何地?
简直罔视王法,无法无天!
就像是在这个刑部、大理寺还有皇权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或许可以以这次的事为突破口,抽丝剥茧的把以前的事也挖出来。
谢青临如此想着,看来这件案子,他是非盯紧了不可了。
如果说原来尚是出于那么一点私心,那么现在可是关乎国家的大事了。
“犯人在何处?我亲自去问。”
赵俨吃了一惊,拱手道:“还请殿下三思。”
牢狱阴秽之地,岂可玷污了殿下贵体。
谢青临自然不是他能拦得住的,赵俨也不敢再劝,只好带着人朝西北角监牢过去了。
提牢厅的主事哪里见过太子这般尊贵的人物,他跪在地上,长年不见天日而苍白的面孔上激动地涌现出血色。
五个人带着重重的枷锁被带出来,狱卒手上使力迫使他们跪下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提牢厅主事高声喝到:“都老实交代,敢耍花招的直接拖出去杖毙。”
他们只是一群唯利是图的莽汉,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磕头如捣蒜:“大……大人饶命啊,”
“我问你们的事,可都要如实交代。”谢青临慢条斯理的威胁,嘴角勾起的冷笑和恶鬼一般。
小吏将江云妧和澜亭带到一处偏僻的暖阁,里边只有零散几把椅子,小桌上摆着茶水,原本是供官员休息用的,不过这时候没什么人,小吏将他们带到后就退了出去,还小心翼翼的将门掩上,做出禁止入内的样子。
这一路走过来,澜亭也已经平静下来,他不再发抖,只是依然双目无神,显得既脆弱又可怜。
江云妧心下不忍,轻轻掰开他攥紧的手,发现掌心里已经被他自己掐出血印子来,向外沁这鲜红的血,而他自己还全然不自知。
她感到掌心隐隐作痛,心口生疼。
就像伤口在自己身上一样。
她引着澜亭坐到椅子上,自己也坐到他的对面,柔声道:“怎么了?可以告诉姐姐吗?”
兴许是这句“姐姐”触动了他,澜亭垂着头,将自己整个人缩起来,但也老老实实的回答她的话,闷闷的说道:“我还记得。”
已经足够了!
江云妧不傻,她自然能明白澜亭说的是什么。
这个孩子的遭遇何其不幸,是她的倏忽,她不应该带着澜亭来这里!
江云妧本以为古寺生活会让澜亭淡忘这一切,结果是她错了。
她感到心痛,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搂着澜亭的肩,“都过去了,当年那些人不会再出现了,我们以后……”
话还没说完便被澜亭尖锐的声音打断:“不——我记得那个五爷!”
这下子他彻底崩溃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拼命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什么!
竟然……
江云妧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们说的五爷,难道竟是一个人吗?
江云妧印象里澜亭是没有哭过的,无论是什么时候,这般泫然欲泣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长长的睫毛上睫毛上挂着水珠,但是眼泪并没有流下来。
怎么还越长大越娇气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这恐怕是一种烙在骨子里的恐惧,他隐忍了那么多年,谁也不敢告诉,也没人可以倾诉,现在终于有一个明白他曾经的境遇的人了。
江云妧心里难受得很,他轻轻把少年揽进怀里,温柔地轻拍他的背。
“五爷”是个什么人,他当年究竟做了什么,给澜亭留下了如此刻骨铭心的阴影,到现在也不能忘怀。
江云妧一句都不敢问。
她从纨素那里大概知晓,可其中的细节这辈子她都不想弄清楚,而且只是稍稍一想,她就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
如果顺着这条线挖下去,不止那些尘封已久的旧案会水落石出,说不定还能对澜亭的身世知晓一二。
更可怕的是,这群“供货”的绑匪只是最底层,“五爷”究竟属于什么样的一个组织,他们挑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监狱是最阴森的地方,外界的传言也大多因此而起,不知有多少人曾经命丧于此,又有多少冤魂在此地徘徊不去。
地板上的血迹像是永远也洗不干净似的,暗沉沉的透着红色。
谢青临端坐在扶手椅上,竟也没有显出一点突兀来。
他衣服上的龙纹是用金线绣成的,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他在任何地方都能适应良好,如鱼得水。他不止是金銮殿里高高在上的一国储君。
“你们抓人做什么?”谢青临沉声问道。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贸然回话,但他们也不敢让这位爷等太久,谢青临就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也不催促,很是很得住气。
过了一会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小心答道:“当然是为了赚钱啊,不然我们也不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那……你们的钱是谁给的?”
“五爷,他给钱可大方了。”
“五爷是谁?”
那人楞了一下:“不……不清楚。”
虽已经合作多年,五爷在他们之中仍然是一个很什么的人,不仅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就连他多大年纪、买人的目的都不清楚。
“他在哪里?”谢青临也没指望能从他们口中问出来。
“都是他来找我们,我们从来没见到过他把人带到哪里去。”
谢青临看明白了,这群人只不过是一群拿钱办事的,顶多充当一个替死鬼的作用。
“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这……”
这要怎么说呢?他感觉五爷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永远都能在恰当的世纪神不知鬼不觉的向他们传消息。
这么一想也够可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目光呆滞的思考了一会:“有……是有这么一个人……”
“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啊。”
追出去的兄弟全变成尸体,想到这个他就一阵发寒。
谢青临听了这话,心里反而安稳下来了,蓝浅那丫头惯是机敏,而且出去追她的人都死光了,那么想必她现在应是平安无事……
是什么人杀的呢?
蓝浅和那个人又是什么关系?他们两个现在会在一处吗?
“殿下,以臣所见,那个街头的‘五爷’多半是跑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
如果他真的是在暗中观察这一切,恐怕消息早就传到他耳中了。
纵然各方在试图阻挡它,挽月楼还是如期动工了。
道长们推演五行八卦测算出来的良辰吉日,祭过土地神与鲁班仙师,郑重其事的埋下第一块打地基的石头。
皇帝甚至亲临现场,面容严肃的监督工匠们的工作。
风头正盛的美人怀袖柔弱无骨的倚在他身上,笑得妩媚,满头耀目珠钗也压不住她艳丽的容颜。
弦歌与江云妧闲聊时说漏了嘴,把宫里兴建挽月楼的事说了出来。
她原本想糊弄过去,但一想这也没什可瞒着的,江云妧早晚有一天要知道。
便原原本本的将怀袖是怎么一舞惊艳世人、然后专宠后宫的事说了出来。
江云妧一个人思考了很久。
怀袖此人,她从未听说过。
前世也没有陈家用过美人计的印象。
前世自从谢青临在郦州大开杀戒之后,皇帝对他已颇有微词。
陈家一计得逞,而且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也就没有再动别的歪心思,比如这种叫人进宫去想法设法的陷害谢青临。
怀袖成为了谢子瑜府上一名默默无闻的侍妾,再后来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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