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斩去了自己的剑心。”陌离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仿佛无关紧要一般。
苇术倒吸了一口冷气,“也罢,也罢。”洛歆奇怪地扯扯苇术:“苇叔,剑心很重要吗?”苇术瞪了她一眼。
“不该问的不要问。”
“无碍,告诉他们也好,毕竟也是剑仙的嫡传。”陌离眼神柔和如水,全不似以往那般凌厉。
“一个剑客最重要的就是剑心,没有了剑心,你的剑招再娴熟,也没办法入其门道一二。简而言之,就是说陌姐姐要重新修剑,重新来印证自己的剑道。”苇术说完后一脸的平静,易尘恍惚间想起他已经是个面瘫了,回头看看洛歆,亦是面无表情。易尘却能感知到话语中刻意掩饰的悲哀。
“其实也没什么,我又不是剑仙,无所谓剑心。”陌离浅笑一下,取出佩剑封住;想了想,扔给了辄箸。
“小孩,上回不是怪我偏心吗?给你!”
“漂亮姐姐,给我笑一个吧,偏不偏心其实无所谓的。”
陌离噗嗤一声,“我笑你也看不见呐。”说完放觉有些不妥,颇有些后悔。
“没事,我听到你笑了。”辄箸一如既往地微笑。以往易尘把这个归类为傻笑,但这次,易尘并不想怼他,甚至于,有些许感动。突然想到自己的左手不能使剑,易尘看着手,莫名有种剁掉的冲动。
“喂,我给你们割掉的影子,还在那个桃花源里面,以后如果有机会,你们去取回来吧。我的剑心已经死在里边了。”
……
诀和陌雪一边刻制龙脉传送纹,一边小声嘀咕。
“大姐头是不是脑袋被摔坏了,那么不正常。”
“怎么,我姐变温柔一点,你就看不过去了。”陌雪显然不满意诀的反应,一玉刀敲在诀的指节上。
“咝~,我跟你说真的,大姐头就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说得也对,不过脾气变好不是件好事吗?”
“也对,不过你要温柔点会更好。”
“欠打!”陌雪一玉刀拍过去,诀侧身一闪,玉刀一划,切断了一大块阵纹。“你惹我的,自己把它刻好。”说完跃身往驿站走去,留下诀一个人在山顶上哀嚎。
“师妹我跟你讲,做人还是要厚道一点的哈!”
“不厚道。”
“喂,我回去跟大姐头告你的黑状!你等着!”
“你觉得谁先回去,切。”
“别,真要走啊,我一个人刻不完吖。”
……
“喂,喂喂,喂喂喂喂?”
……
陌离往窗外泼尽了残茶,目光却迟迟收不回。她看见了一个御剑而行的人,那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人,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仿佛他的脸好像被阴影遮住了。
她的印象中好象没有人记住过这种人的脸,让人难忘的倒是这种人的身材,这个人无论在何处,都有一种遗世孑立的感觉。头发只是随便扎起,可给人一种他头顶有一顶高冠的错觉。有一股很昂扬的剑气,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如灰烬的死气。
陌离回头看看易尘,易尘还在摆弄他的短剑,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苇术上前用探寻的目光看着陌离,陌离张口说出两个字。
“心魔。”
那个人走到门口,凭空叩击着不存在的门,发出清脆的叩门声。易尘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着。
“我是无垢。”
一模一样的眸子,一样的脸,一样的头发和身姿。他招招手中的断剑,材质纹理和易尘的短剑一致。易尘右手握住短剑,随意地招了一下。“来吧,我知道你等了很久。”
那人讥讽地看看易尘持剑的右手,“你现在太弱了,先学会怎么使剑吧。”
易尘伸出手指弹弹短剑,击打出有节奏的嗡鸣声。
无垢在这段嗡鸣声中回想起来很多事,远到易尘还不曾相信宿命的时候。
两剑的剑尖在呼啸的风雨声里铮然一触,瞬时,易尘一剑挺然而进,无垢手中长剑竟瞬息粉碎,这一剑裹挟着剑气直至剑柄,刺伤了他握剑的手,一道惊雷照亮了半边天,易尘的剑上剑气猛地绽开,除了无垢,谁也没有感受到,那像来自不化的雪山上,积年的冷意。
在易尘的剑即将刺入他胸膛时,是飞阳的剑救了他;飞阳师叔的剑击断了易尘的剑。易尘怔怔地看了飞阳很久,拿走了一段断剑,从此一蹶不振,不肯再上进努力。至于那段剑,就是这柄短剑的前身。
“我是你的一部分,最好的一部分,易尘,这就是所谓宿命。”无垢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着易尘冷笑。易尘把剑换到左手,一剑削散了无垢的头发。
“你是我最想舍弃的一部分,因为这份剑心当时还不属于我,不过现在我要拿回来。”易尘用左手随意地击刺一下,挑开了无垢裹好的断剑。
苇术看看易尘,转头看向陌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过刚学会使剑的左手,貌似没什么大用。”
“姐姐,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一尘死在这个人的手里?”
陌离摇摇头:“这是他自己的道,无论死掉谁,都是一个剑仙的诞生。”苇术激动地说:“可是,我不愿我的任何朋友死去。”
易尘看着苇术那张没有表情的面瘫脸,有点想笑又想哭。原来自己也算是苇术的朋友了。无垢左手剑指,右手横握断剑,“易尘,你还是喜欢多愁善感,一再带着情绪用剑,这就是我比你强的原因。”
陌离并不看苇术,只是冷冰冰地说:“没有什么可是,他自己的道要自己走。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小孩才是无垢的心魔。”陌离眼圈已经红了,语气依旧很强硬。
易尘左手握剑,右手掐剑诀,身形飘忽不定,无垢与他交互击剑而过,易尘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如何出剑。一股撕裂的痛感使他清醒过来,无垢在他身后冷笑:“是在怜悯我么?对敌人的怜悯是最自己最大的残忍。”
易尘单膝跪地,看着腰侧翻卷开来的伤口,痛感被不断放大,终于忍不住化作一声呻吟。辄箸要过去却被苇术拦住,“还是听陌姐姐的吧。”辄箸并不理苇术,而是激昂地叫住无垢。
“无垢,你还是学不会对那些伤害你的人宽恕!你不觉得正因为他们,你才有今天的强大吗?”
无垢听着这句话,不怒反笑,他冷笑着说:“我从来不想原谅那些人,他们给过我的伤害,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去感谢他们,没有他们的伤害,我依旧会如这般强大,或者,我原本会更强大!”
易尘忍痛站了起来,“够了,大师兄,无垢说得不错,比死亡更难的事情,莫过于宽恕。”
易尘把剑换到左手,眼睛也因为疼痛而变得通红。
“那么,来洗刷你的耻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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